第一百五十章 皇帝:我对你母亲确实有不一…
燕予苍将那枚黑色的药丸捻在手心里,含笑道,“就是诓你,你能奈我何?”
最大是震惊莫过于一群目瞪口呆的官员,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难道说燕予苍根本不知道抓谁?
是刚才才从他们中间找出的奸细!
这人心思太深沉缜密了!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即刻押入寒狱审问。
劳烦各位大人再多等一些时间。
等本官再查一时半刻,兴许就能查出来别的惊喜呢。”
燕予苍淡淡的目光从他们中间扫过,却让他们瞬间噤若寒蝉,一个连一个的点头如捣蒜般说,“大人查,大人尽管查。”
“谁知道还有多少人隐藏着!大人可一定都要揪出来呀。”
出了这一档子事,刚才还在这里闹过来闹过去,吵着要出宫回府的官员都不敢再说什么。
燕予苍冰冷的眼神落在了那个被压住的男人身上,仿佛宣判者死刑,“卸掉他的下巴。
除掉他身上所有的玉簪、玉佩和腰带等一切能让他自杀的东西。”
那人知道自己兴许是逃不过了,粗暴开口,用着南疆话骂了几句什么,被玄影骑毫不留情的堵住了嘴。
·
“圣上圣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啊。
会不会是程大人搞错了?
臣妾是真的冤枉啊!”
余贵嫔在下面跪着,梨花带雨,哭的真情实意。
她是真的不知道身边的宫女居然会是南疆细作。
可是她知道今日的时间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自己肯定要当一个管教不严,疏漏失察的罪名。
燕予苍淡淡地捏了捏腰侧的刀柄,像是从寒冰里浸出来的一样,终身萦绕着让人胆寒的冷意,语气低沉道,“余贵嫔的意思是?
本官抓错了人?”
余贵嫔抖如筛糠,小脸惨白一片,“臣妾、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可你方才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本官!”
燕予苍压低了视线,居高临下,盯着她那张脸。
长了一张这么相像的脸,却学不到母亲的半点神韵。
是该说她聪明呢,还是该说她愚蠢呢?
“不——圣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余贵嫔现在唯一的指望皇帝了,她语调悲怆,让一直沉思的皇帝终于移眼看她。
余氏满怀期待的眼神里,带着卑微的祈求与希冀,那种神情就好像抓住了稻草的一颗蚂蚱,死死不愿意松手。
确实如皇帝所想的那样,余氏在地上跪着上前两步,揪住了皇帝的袍袖,“圣上,你要信臣妾。
臣妾真的不知道宫女是南疆的奸细啊!
至于她为何要潜伏在臣妾身边,臣妾更是一无所知。
兴许——兴许是她要害臣妾呢。”
皇帝闻言,厚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眼睛里没精打采的样子让余贵嫔心底一沉。
但皇帝却是扶住她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
“朕自然知道你是无辜,你先下去。
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余氏既惊喜又害怕,余光扫了扫沉默不语但一双眼睛充满了戾气和阴郁的程淮,有些拿不准主意。
“圣上——”
“听话,下去。”
皇帝抚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身边的朱内官上前一步引着余氏要退下,“娘娘请吧。”
殿里龙涎香正浓,呛鼻的气味让燕予苍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心。
“圣上既然已经怀疑余氏,为何还要如此护着她?”
燕予苍突兀地开口,暗沉的眸子直直盯向皇帝,“舅舅。
我真的不明白。
你为什么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燕予苍果断的摘下自己的面具,脸色已经说不出来是幽暗低沉,“明明是你暗示我抓奸细的。
难道你真的信余氏,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皇帝揭了揭盘龙刻纹的小香炉,径自又往里面添了两勺香料。
啪嗒一声,他把香炉盖上。
又拿起手边的茶,细细品了几口。
就在燕予苍的神色,几乎算得上是死气沉沉的时候。
他终于开了口,“看来,你都知道了?”
燕予苍曲起大拇指看压在食指骨节上,“如果没有舅舅的授意,我今天根本关不住那群老头子。
如果没有舅舅的暗示,阿瑜如何能在牢里免去刑罚。
我又体会今日抓奸细进行的这样顺利。”
燕予苍目光如炬,带着一丝恳切,问,“舅舅,余氏自从入宫以后,盛宠不衰,您说她身边为何多出了一个南疆奸细?
您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南疆人是冲着谁来的?还用我亲自告诉您吗?”
皇帝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几十岁,靠着后面的垫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再次抬眼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浑浊无光,反而被一种精明与凌厉取代。
“是,朕都知道。
余氏在这件事件里,称不上百分百无辜。”
“南疆人意图染指明国的江山,朕一直都知道。
最防着能南疆人的,并不是你程淮,而是我这个皇帝!”
燕予苍手心捏了一把汗,他就知道皇帝绝对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可欺,没有主见……
“所以朕默许你调查一切跟南疆有关的事情,默许了你跟文家结盟——”
皇帝抬头看他,眼里带上一丝笑意,将他那瞬间的局促看在眼里。
“默许了你聘娶江家女——
默许了你跟江家女做生意——
更是默许了你有自己的私产——”
皇帝一声声说完,却叫燕予苍瞬间都凉进了骨子里。
透彻心扉不过如此。
原来他一直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他做了什么皇帝都知道。
“请圣上责罚。”
他当即跪地抱拳。
“朕不会罚你!你起来。”
“臣有罪,该罚!”
燕予苍抿紧了唇角,几乎是闭着眼睛说道。
“朕并非时时刻刻都盯着你,苍儿啊。”
燕予苍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没有继续听到皇帝后面的话。
苍老又幽幽的声音,带着一种什么都看穿的语气,“朕给你留了自由的空间,你也应当如此。
余氏,是朕在这世上,唯一的乐趣了,她填满了朕这些年来的孤寂和思念——”
燕予苍浑身一震,整个人五脏六腑都剧烈疼痛起来,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要刀子。
“她,承载的,是朕过去二十年的执念。”
燕予苍已经极力握住自己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腰间,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要说了!
燕予苍目光迷离,想要出声,却紧咬着牙关,发不出一个字。
求求你不要说了!
“更何况,余氏只是娇纵了些,并没有什么大错。
她生性憨直,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有什么心思都在面上。”
“她最多也只是在这场阴谋之中被利用了而已,也是一个可怜人。
苍儿,放过她吧!”
燕予苍猛地抬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圣上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
燕予苍脸色惨白,十指紧紧蜷缩在一起。
“请圣上,将这些话,藏在心里。
莫要再说了。”
“苍儿,你在怕什么?”
皇帝起身,走在他面前,蹲下同他对视,眸子里满是审视与打量。
燕予苍头一次感受到了天子的威严。
过往数年,他所展现的无一例外都是怯懦的形象。
突如而来的质问,当他嗫喏着不知怎么开口。
“我……”
他只艰难的发出一个字,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难不成他要说,是,舅舅,我一直都知道,您对我母亲,有着悖逆人伦纲常的感情。
皇帝见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伸出苍老的手指,点在燕予苍的眉间,“你、是、朕、的、孩、子!”
“……”
五雷轰顶,燕予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唇在微微颤抖,眼神空洞无神,浑身上下的全部力气都被抽走,身子一歪,就直直跌坐在地上。
冰冷的寒气顺着脚底,顺着脊柱向上爬,心头密密麻麻的疑问和恐惧向他包围而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皇帝会这么直白的告诉他。
说,他,是他的,孩子。
皇帝见他这幅样子,内心深处极为痛心。
他讪讪地收回自己僵在半空里的手,眉眼间难得多了一丝慈爱。
他凝着燕予苍的眉眼,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触摸着燕予苍的血肉,像是能撕裂时空见到那人还活着一般。
“朕对你的母亲,确实有不一样的情意。”
皇帝似乎陷入了某种缅怀。
“她该是这天下与朕平分权利与地位的人。
可世家的权,文人的笔,武将的兵,都能杀人!”
“朕对不起她,绝不能再对不起你。
既然给不了你一个光明的身份,朕只能将你日日带在身边。
看着你长大成人!”
燕予苍回过神来,仿佛失了神智一样。
“那余氏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与我母亲有一二相似,您纵容她无法无天,处处袒护,罔顾礼法甚至不在意悠悠众口与口诛笔伐。”
“这个时候,您怎么不怕了呢?”
燕予苍不理解皇帝是如何对自己的姐姐,能产生那样龌龊的心思,如何能坦荡心无愧疚地说出来。
但他此时,却深刻知道,自己该维护已逝母亲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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