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后一次劝说
艾略从小到大进入圣地的次数并不算少，但进入石屋就只一次而已，只那一次的经历，就已经让艾略，留下了至今都无法忘怀的深刻记忆。
正因如此，艾略才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将这次见面，安排在如此独特、重要的地方。
石屋圣地虽然在外界的传闻中，是个神秘、庄严之所，但其真实面貌却与外界传闻大相径庭，圣地之中不仅没有任何庄严之感，甚至还充满了破败、沧桑的气息！
按照王族的规矩，艾略独自一人通过层层守卫，来到这片王宫中的禁地。
圣地之中放眼望去一片荒芜，虽然现在正是绿意盎然的季节，但这里却片草不生，只有一些灰绿色的苔藓，点缀在随意堆放的光滑巨石表面。
在圣地的正中央，矗立着几间利用巨石搭建的简陋石屋，除此之外就再无它物，这传闻中的王族圣地，与周围宏伟、华丽的西维王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艾略敲了敲一扇长满苔青的残破木门，一位独眼老者从里屋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看见这位独眼老者，艾略微微一怔，这位老者应该是父亲麾下的暗骑士，可艾略却从未见过。
对于这位老者，艾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恭敬地谢过这位老者后，才又一次进入了这片奇妙的世界。
石屋中的景象与幼年的记忆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除了身后一扇关闭的残破木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星空。
如果没有这扇永远屹立不倒的木门，身处其中的个人，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
艾略也曾听父亲介绍过，这座石屋里是一片无限宽广的奇异空间，只有一扇木门连接现实世界，这也是石屋与现实世界唯一的通道。
在距离木门不远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对面，则竖立着好几排长长的木架，上面整齐排列着高低错落有致的崭新书籍，从珍稀孤本到名家大作，在这里应有尽有。
由于这处空间特殊的环境，收藏在这里的书籍并不会发生泛黄、破损的现象，因此越来越多的珍贵书籍被保存到这里，这也导致书架的数量越来越多。
在书架的旁边，放置着一张木质摇椅，刚才为自己开门的独眼老者，此刻正惬意地坐在摇椅中，小心地翻看着一本，不知什么年代的珍稀古籍。
而在巨大办公桌的另一侧，放置着一把高背椅，上面坐着的正是艾略的父亲，西维王国的现任国王。
看见父亲身穿正式的国王王袍，头戴红石王冠，艾略立刻单膝下跪，依照王国的正式礼仪，觐见国王陛下。
注视着一身笔挺正装，面容依旧稍显稚嫩的二儿子，兰德合上手中印有王族族徽的笔记本，“艾略，许久未曾见面，这段日子你过的还好吗？”
“感谢陛下的关心。”艾略平静地答道，“有卡鲁特老师陪伴身边，我一切都很好。”
兰德点点头，“知道我今天为何要提前与你见面吗？”
“不知，请陛下明示。”重点来了，艾略的表情虽然依旧镇定，内心却一下提了起来。
兰德双手十指交叉，大拇指轻轻按压着虎口，“今天之所提前召见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在光明节之前，放弃自己的暗骑之戒。”
“什么？”艾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抬起头，望向巨大办公桌后的国王陛下。
无视艾略射向自己的疑惑目光，兰德遥望着艾略身后的无尽星空，“今年的光明节之后，我将选择退位，而我希望你的哥哥，成为下一任西维王国的国王。”
“父亲！这，这到底是为什么？”震惊不已的艾略，忘记了自己应该保持的礼仪，“为什么你要选择提前退位？难道，难道还有人敢逼迫你不成？”
“没有人逼迫我。”兰德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自己作出的决定！”
“为什么？你曾经不是说过，会按照王族传统，让我俩各凭实力竞争王位吗？”
“是的，我曾经说过！不过我现在改变了想法，我希望你能放弃对王位的追求，让你哥哥成为新一任的国王。”
“不！不，父亲。”艾略稍显激动地摇着头，用几带哀求的语气说道，“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毫无理由地，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兰德收回自己的目光，沉默了片刻，重新将目光转移到艾略身上，“提前退位这个决定，已经不能更改，以你现在的实力，如果与你的大哥争夺这个王位，注定将是鸡蛋碰石头。”
“因此我希望你能在光明节之前，主动放弃暗骑之戒！”
兰德这番不容置疑的话语，让艾略如遭雷击，如果国王陛下已经下定决心提前退位，以他现在手中的实力，确实无法与他的大哥抗衡！
可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艾略只觉得内心那团不甘的火焰，会活活吞噬他的整个人生。
“我请求陛下能不能不要急于退位？”艾略再一次痛苦地哀求道，“哪怕再给我一半的时间，让我与大哥按王族的传统一较高低！就算是失败，也请让我败得心服口服。”
可艾略得到的回答，依旧是国王陛下，坚定而缓慢的摇头否定！
父子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既然国王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无话可说。”内心煎熬的艾略，重新恢复了应有的礼节，“不过就这样让我放弃暗骑之戒！对不起，陛下！请恕我办不到。”
一丝痛苦的表情，滑过兰德平静的面容，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难道这个王位，对你就如此重要？”
“我不甘心啊，陛下！”艾略轻闭双眼，压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我无权干涉陛下的决定！但我亦下定决心，即使再困难，也要挑战西维王国的王位！让庇护王族的神灵，在我与大哥之间做出最终的裁决吧！”
“既然你愿意面对这份意料之外的困难，我尊重你的决定，希望你能平静接受，你的决定可能带来的结局……”
国王陛下的话语，让艾略心中一紧！
艾略自然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意思，如果再给艾略几年的时间，让艾略凑齐麾下的暗骑士，带领充分成长的暗骑士们去争夺王位，艾略自然毫无心理压力，任何结果都能坦然面对。
可目前的情形下，艾略麾下的暗骑士们还稍显稚嫩，甚至连人数都还未凑齐！
一旦国王陛下光明节后正式宣布退位，留给艾略的准备时间，就只剩短短的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真的够吗，艾略自己心中也没有底。
自己争夺王位失败没关系，可让麾下的暗骑士们还未做好准备，就匆忙踏上战场，虽然这是暗骑士的宿命，他们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命令，但艾略从内心深处却无法认同这种做法。
与此同时，不甘的情绪也同样撕扯着艾略，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坚持，难道就因为父亲的一个决定，而彻底放弃吗，心中的不甘也同样让艾略倍感煎熬……
各种念头在心中翻江倒海，良久之后，艾略缓缓睁开双眼，重新抬头看向国王陛下！
看着对方坚毅的目光，兰德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陛下，我有两个请求。”艾略缓缓说道，“第一，请原谅我不能参加这一次的光明节，我会尽快离开西维王国，前往陛下任命的公国赴任。”
“可以。”
“第二，请陛下配合我默认，放弃暗骑之戒的事情，让我与大哥之间的差距不要太大。”
“不行。”兰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艾略的提议，不过思索片刻后，又缓缓说道，“不过我可以从国库中，划拨一笔专项资金，交由你全权使用。”
“多谢国王陛下。”艾略知道，这已经是父亲能给予自己的最大帮助，毕竟没有这样的先例与道理。
今次的召见，有可能是父子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艾略轻轻亲吻了一下国王陛下微微有些发凉的手背，眼圈不由自主的湿润了，“保重，父亲大人。”
“保重……”
看着艾略的背影消失在木门之后，一直冷静、自信的兰德，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虚弱地坐回自己的高背椅，独眼老者则将一杯黏稠的液体，小心地递给了兰德。
看着从书架区缓缓走出的卡鲁特，兰德摇头苦笑道，“真是个倔强的孩子，我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哎！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只能看他们各自的命运。”
卡鲁特对独眼老者点点头，然后郑重地说道，“陛下，为何不告诉他关于你身体的实情呢？让他明白你的苦衷，说不定就会放弃对王位的执着。”
“算了……”兰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与其让他勉强放弃暗骑之戒，一辈子活在不甘的心魔中，还不如让他放手施为，就算失败了，至少也不留遗憾。”
卡鲁特点点头，以他对艾略的熟悉，也能理解兰德的做法。
举起手中的杯子，兰德一口喝掉杯中黏稠的液体，味道虽然非常糟糕，但效果却极佳，冰凉的身体顿时感觉舒爽了许多。
“卡鲁特，对于刚才艾略的表现，你怎么看？”
“他能很快克制心中的负面情绪，理性地思考他所面临的不利局面，以及与大王子之间的实力差距，并开始寻求你的帮助，能在短时间内独自做到这一点，我感到非常满意！”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算得到资金方面的支持，想要拉近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也非常难。所以我判断他有极大的可能，会选择在期限内动手，这样才有翻盘的可能性。”
卡鲁特的分析，让兰德与独眼老者同时点头，如果在这一年的期限内，无法寻到合格的最后一位暗骑士，又不甘心放弃的话，这是唯一的选择。
沉默了片刻，兰德叹息一声，“希望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能慎重思量这件事，而不是被内心的情绪所掌控，一头撞向深渊！”
说完兰德对身旁的独眼老者点点头，接着对卡鲁特说道，“不管这孩子怎么打算，我们的计划依然继续，后面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卡鲁特！”
独眼老者将一个密封的玻璃小瓶，以及一个木匣交给了卡鲁特。
小心地将玻璃瓶收好，卡鲁特疑惑的打开木匣，里面放着几株似乎在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卡鲁特却小心地拿起一株，放在鼻边轻轻一嗅，眼中射出惊疑不定的目光。
“为了让你能放手施为，不得不解除你的暗骑身份，暗骑之戒对你的加持也会一并消除，所以这些是对你的一点小小补偿。”
兰德缓缓取下头上沉重的红石王冠，站起身来，“计划一旦完成，你就离开这里，想去哪就去哪，不要再回这座西维城，也不要再踏足这永远也结束不了的泥潭。”
兰德身边的独眼老者，也对卡鲁特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左手握拳，右手五指微张，掌心朝下盖在拳上，翻转右手，将左拳托在掌心，然后轻轻一指卡鲁特。
卡鲁特一个标准的暗骑之礼，口中同样对着独眼老者轻轻说道，“你也多保重，兄弟。”
抹去眼中代表永别的泪花，卡鲁特单膝下跪，高举自己的右臂，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包裹着卡鲁特的右手……
将昏睡中的卡鲁特，小心地包裹进厚厚的毛毯中，独眼老者抱着卡鲁特离开了石屋圣地，已经失去暗骑身份的卡鲁特，不宜长期滞留在石屋中，否则将对其造成极大的伤害。
离开王宫，回到自己住处的艾略，挥退身边的侍者，仰面躺在宽大的床上，脑海中反复回忆着石屋里发生的一幕幕。
既有父亲与自己的对话，也有与父亲告别时，艾略明显察觉到父亲冰凉的手掌。
太多的信息与困惑交织在一起，让无人商讨的艾略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特别是国王陛下那不正常的冰凉体温，总让艾略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石屋的内部空间常年恒温，并不会受现实世界的影响，而且空间内禁绝一切魔法，所以父亲的冰凉体温，并非是魔法制造的降温效果，那为何父亲的手掌会如此冰凉？
按照西维王国的传统，王位的更迭并没有硬性的指标，一般都是由现任国王，根据自己的意愿或者身体情况而定。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圣荆棘冠决定王权更迭的情况，一旦在重要的节日或者场合，国王无法顺利佩戴上圣荆棘冠，就意味着庇护王族的神灵，认为王位的更迭应该再次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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