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姐姐别为别人哭,我不喜欢
转眼至盛夏六月。
一年一度的大型毕业分手季。
付雅也不是很喜欢这一年的夏天。因为她心尖尖上的白月光陆子遇，便是在这一年夏天初中毕了业。并在中考完不久后，随父母出了国。
她年少时那段青涩美好的暗恋，刚埋进黑色土壤里还没培育多久，尚未来得及开花结果，便在那个天气闷热阴沉的夏日午后，随着他的远走异国他乡戛然而止，枯萎夭折了。
陆子遇走的那天，付雅抱着他临走前，作为告别礼物送给她的那个漂亮的水晶球音乐盒，在他家的篱笆墙下蹲到两腿都发麻了，也还是不想起身，不想回家。
雷声贯耳，头顶乌云奔腾积聚，黑压压的天空不一会便砸下了豆大的雨珠。
好难过啊。她还什么都没跟他说呢，他怎么就这么潇洒地走了呢……
付雅红着眼眶，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阴沉沉的天空，终是难抵此时在心底翻涌的低落情绪。她沮丧地把头埋在哪里进膝盖窝里，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掉了几颗有那么一丝丝矫情的，少女的眼泪。
哭出来之后果然好受了点，付雅吸了吸鼻子，正准备擦干眼泪回去来着。
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拽着手臂蛮横拉起，继而直直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而她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小心翼翼地护好她手里面那个漂亮易碎的水晶球音乐盒！
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程荒死死地盯着它，眸色渐深，一股危险的气息忽地在他眼底的黑色漩涡里弥漫开来。
这是那个人给她的东西，是吗？
他给她的东西，她就这么宝贝，这么在意是吗？
“嘶。”付雅吃痛地皱起眉头，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程荒一眼，张嘴正想责骂他几句，却见他沉着一张死人脸，这会正阴恻恻地望着她手里那个无辜的水晶球音乐盒。
不对劲不对劲，他这个眼神好可怕！付雅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赶紧将它往自己怀里又挪了挪。
程荒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那道阴恻恻的视线。
“姐姐，别为别人哭，我不喜欢。”
他说着，缓缓抬起那只被他捏得指骨泛白的右手，用微凉的指腹轻抹去她眼角残存的热泪。
像是冰与火的较量。
付雅没来由的，心头一跳。明明他这会对她做出的动作看起来那么地温柔体贴，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却莫名带着一股森森寒意和偏执的幽怨。
程荒搂着她的腰窝，倾身凑近她的脸说这话时，险些就忍不住要吻上她那泛红的眼角。
温热的气息亲昵地喷洒在她的脸上，而那时的付雅，却是因为他方才那句蛮横无理要求她，甚至可以说是警告她的话，心里蹭的一下冒起了一大团火。
他这个人真的是……不可理喻！她为谁哭是她自己的事好吧，他凭什么这么要求自己？
付雅一脸莫名其妙地嗔视着他，感觉自己的老腰都快要被他的另一只手给勒断了。
靠！他又发什么神经？！
她方才不过是愣了一下神，他居然就趁机夺走了她像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水晶球音乐盒！
付雅登时急了。
她的右眼皮忽地跳了一下，像是预感到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付雅的直觉向来很准，她满脸紧张地瞪着他，语气激动又带着点小心翼翼道：“程荒你放手！还有，你干嘛抢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她边喊边惴惴不安地挣扎着扑过去抢，下一秒却听见一阵玻璃破碎声狠狠地刺入她的耳朵里，最后化作一把利剑扎进她的心口处。
“好啊，姐姐别急，我放手就是了。”程荒果然笑着撒了手，完了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此时的他，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是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扭曲阴暗的本性这会终于完完全全暴露在她面前了……
付雅瞪大双眸，满脸错愕地注视着那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那个被雨水淋湿的，原本该像个小公主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玻璃罩里面的精致小天鹅，内心无比地崩溃。
那可是她的白月光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了啊。今日一别，她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子遇哥哥了……
他凭什么这么过分！凭什么啊？！
付雅感觉自己的心，这会也随着脚边的水晶球音乐盒碎了一地。她怒火中烧，失去理智般尖叫了一声，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得远远的。
“程荒！！你它妈的疯了是吗？！你凭什么摔我的东西！你滚啊！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她那会泪眼朦胧，大脑陷入一片嗡嗡的喧嚣声中。
她看不见程荒在听见自己对他说完那番话后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她甚至连地上的玻璃碎片以及那个被暴雨打湿的小天鹅瓷娃娃，她都没有再低头看一眼，也没有弯腰去捡起。
她只是哭着冲他嘶喊着，她说她讨厌死他了，让他滚，然后便飞快转过身，冒着滂沱大雨跑回了自己的家。
付雅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上一次，还是她有名无实的母亲带着她的下一任豪门老公出现在老付面前，无声羞辱自家老付那会。
她也像方才她对程荒那样，尖叫着让自己的母亲跟那个男人滚。
最好滚的远远的，永远都别再来让隔应她家老付，让他难过难堪。
付雅回到家后直接钻进浴室里泡了一个能抚慰人心情的热水澡才出来。吹头发的时候，她越想越气，在心里又忍不住骂了程荒小王八蛋几百遍。
她打开微信界面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也仍是他的名字。啊啊啊气死她了！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混账不讲理的事情来！
付雅后来回想起来，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是幼稚死了，居然一气之下就把程荒的联系方式都给拉黑删除了。
夜里她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白天的行为举止好像都太过激动了。她那会对程荒说的那番话，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非常地伤人。
但也确实是他过分在先嘛……
她大抵不会知道，她说她讨厌他这几个字，对程荒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那个她在心里骂了几百遍的小王八蛋，在她转身离开后，毫无生气地躺在满地的玻璃渣上，淋了一下午的雨。
付雅那时候没能等到程荒主动来跟她道歉，而她也没有生他多久的闷气。
因为两人在发生激烈争吵后的第二天，她便跟着自家老付匆匆忙忙赶回了港城。
港城，其实才是付雅跟自家老付最初的家。
三年前他们突然搬来洛城，是因为她的母亲江美柔有了新欢，最后居然狠心抛弃了她家可怜的老付，选择跟他离了婚。
那时候的付谨言，本就因为参加省级散打比赛时被诬陷吃了药，墙倒众人推的事情，糟心到了极点。谁知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还在这个时候被他发现她婚内出轨，跟一个男模身材的富家子弟跑了。
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直接就从他的头顶套到了脚底板。
简直可是笑至极，心寒至极。
他那时候带着付雅离开港城，本是想着，在洛城这个几乎没人认识他们的大城市里，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哪曾想，这场变故会来的那么快，那么地猝不及防，让他的心脏差点没能承受过来。
他爱了那个女人大半辈子，最后还闷声给了她自由，放手让她去追逐自己口中的爱。
他原以为她至少会幸福的。可他却在今日这一个平平常常的清晨里，一觉醒来被残忍告知，她死了！
还是死在那个口口声声说会疼她爱她一辈子的男人手下。
荒唐！荒谬！他的美柔，他的妻子，竟是被那个有家暴倾向的富家少爷给错手打死的！
手机应声砸落在地上，刚得知这个噩耗的付谨言傻站在原地，缓了好久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是的，尽管付雅不愿意相信，但她这次跟老付回去，确实是去参加她母亲江美柔的葬礼的。
那个男人下手时到底是得有多么地凶狠残暴，才会将自己的老婆错手打死。
付雅一想到这个他殴打自己母亲的暴力场面，心底不禁一阵阵发寒。
心痛难过愤怒吗？当然。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十月辛苦怀胎，经历十级痛苦生下她的人。尽管她对自己，好像并无多少爱意。
那恨呢？有吗？从前大概是有的。可如今人都不在，还恨什么呢？恨她眼盲心瞎，这辈子错付真心，狠心抛弃真心爱她疼她的老付，最后却被她自己口中的真爱活活给打死了吗？
付雅实在是看不懂她那个薄情又多情的母亲。
而她也从小就发了誓，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像她母亲这样的人。
只是老付那么爱她的母亲，她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世界了，他该消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只是这次，又会是多久呢？
事实证明，付雅的担忧并没有错。
付谨言飞快驱车带她回了港城之后，沉默着参加完江美柔的葬礼，却在回去的半路上，就在车的座椅里，抱着她哭的像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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