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市场总监办公室。
较为宽敞的空间内, 除了办公桌和大班椅，还有专门的接待区。
室内陈列简单，因为林婳放了各种类型的大大小小盆栽, 透着绿意盎然的清新感。
胡敏过来时，以为林婳是有什么业务上的事情找她，前厅部负责接待客人, 跟销售部对接的时候比较多。
但林婳随之抛出的问题，令她脸色微滞。
胡敏赶忙道：“林总监，我当时只是想自己解决问题，不想给您添乱，才没有向你说明。”
林婳微笑，“可是我一再强调, 安全无小事, 尤其是春节期间，出现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汇报。”
“抱歉，林总监, 的的确确是我疏忽了, 而且我当时就觉得当事人很像是闹事的, 你看我感觉还是挺准的……现在酒店也没事了……”
林婳端起桌上的茶杯, 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
胡敏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在林婳开口之前, 她不敢贸然开口, 就怕多说多错。
室内一时陷入静默。
林婳放下茶杯，笑着道：“这件事表面上风波平息了，但集团内部还要彻查, 因为你没有及时通知我, 才造成我信息延后处理不及时。我本来打算向集团说明情况, 但许副总说，你是听他的授意，这件事你没有责任。”
胡敏一愣。
林婳接着道：“既然你否认，也就是许副总说的情况不属实？责任还是在你身上，对吗？”
胡敏想到了许周行之前对她承诺的话：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就算出问题也有我担着。
林婳定定的看着她，“胡经理，我会按你所说向集团汇报。”
胡敏心里彻底乱了，一瞬间也没更多的思考空间，赶忙道：“不是不是……林总监，你说的对，的确是许副总授意，我怎么敢自作主张瞒报。”
“哦。”林婳应声。
“许副总是领导，他的安排肯定有他的考量，所以我就照做了。”
林婳微笑着，不疾不徐的继续道：“事发后第一时间，你就告知了许副总，对吧？”
“对。”胡敏道，“因为许副总在休假前嘱咐过我，春节期间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他。”
“明白了。”林婳颔首，意有所指道：“许副总真是负责任的领导，人闲心不闲。”
胡敏以为她在夸许周行，点了点头，“许副总跟咱们位子不一样，凡事肯定考虑的更多更全面。”
胡敏离去后，林婳拿起手机，暂停了录音。
林婳把这段对话发给陈警官，两人因为频繁联络，加了微信好友。
missl：[这个能作为线索吗？]
片刻后，对方听完录音，回复：[不算，这只是事发后一种处理方式，够不上违法，更无法证明是合谋]
没一会儿，对方又发来一段话：[我们在调查过程中也查过许周行，可能你觉得他行为方式不当，但站在法律角度，他没有任何问题]
missl：[明白了]
警方这条路无效后，林婳写了一封投诉信发到区域总的邮箱里，信里陈述了许周行在这件事中的问题，并附上那段录音。
当天晚上，林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正要休息时，接到一个未知来电。
“林总监，你好，我是田源一。”对方自我介绍道。
林婳赶忙应声：“你好，田总。”
“我下午看到了你的邮件，不过今天太忙了，刚开完会，所以现在才给你回电。”
林婳平常跟集团方面对接，最多也就是接触区域总部的市场部负责人，这位田源一是区域总，她既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单独沟通过。她写投诉邮件时，想到他是负责处理这次事故的最高领导，所以发到他对外的工作邮箱。
没想到，他当晚就给她回电，言语之间还分外客气，林婳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田源一道：“这样吧，明天我来s市一趟，我们当面聊。”
“……好。”林婳又是一个想不到，上次的专题会议这位区域总都没来。
“既然是聊许周行，就不去安澜酒店了。明天上午，秘书安排好时间地点后发给你，你看可以吗？”
“可以。”林婳应声，“田总怎么方便怎么来。”
“行，我还有一个视频会议，那咱们先就不聊了，明天见。”
挂电话后，林婳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这个点才开完会，接着还有视频会议，工作节奏这么快的区域总，明天专程飞过来聊许周行，是不是说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次日下午，林婳跟田源一在一家茶室的包间内见面。
林婳特地提前15分钟到，谁料她到的时候，田源一已经坐在那里。
她以前只在大会上见过这位领导发言，私底下没有任何交流。对方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商务西装，看起来严谨又不失风度。
田源一微笑道：“你好，林总监。”
林婳道：“感谢田总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我。”
两人很快切入正题。林婳把自己的疑惑和发现当面陈述了一遍，她尽量不掺杂对许周行的私人好恶。
田源一说：“也就是说，警方那边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实许周行参与其中。”
林婳点头。
“我明白了。”田源一沉吟片刻，道，“林总监，我相信你的话，我也很感谢你对维护酒店声誉做出的积极努力。但是，到这一步就行了。一个保安或者一个前台出问题，可以说是一时失察用人不当。如果一位在酒店工作十年，一步步当上高管的人出问题，那说明集团的管理机制有问题。这要传出去会成为业内的笑话，君谢丢不起这个脸。何况，这件事警方也没有定性。”
“就算他没有违法，他的所作所为，损害了酒店利益。同时，影响了我们的总经理。”这是林婳最难释怀的地方，如果这是许周行导的局，柳慧就是被他陷害的人。
“柳慧？”
“对，春节期间她在家休假，对此完全不知情。而知情的许周行，不仅不及时处理，还试图瞒天过海。”
田源一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结果。”
在此之前，田源一对林婳没什么印象，区域总部管理上百家酒店，他实在记不住一个市场总监。这次偶然的风波，能让月总亲自为她打电话，他着实震惊，同时也很好奇，这位林总监跟月总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打听之后没得到下文，就连月总身边的人都不太清楚。
作为资深职场人，他明白越是扑朔迷离的事情越是暗藏玄机。由于这一份好奇，他亲自飞过来跟林婳见面。至于林婳投诉的事情，他也不敢怠慢，这位掌握着上层关系，他处理不好就是给领导添麻烦。
两个小时后，林婳离开茶室。
她跟领导不仅沟通了许周行的问题，还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林婳从起初有些拘谨，到后面完全放开，畅所欲言。
这是她第一次跟这么高级别的领导沟通，她发现，领导之所以是领导，的确有过人之处。这位区域总，既有能力又有亲和力，也懂基层管理面临的难题，往往她才说一，他就明白二是什么。这不是一位飘在云端上的领导，对酒店一线工作甚至细微处非常了解，又有宏观的战略眼光。难怪能坐上区域总的位子，拿着几百万的年薪还有股份分红。
林婳开车回公司时，暗暗感慨，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会是在什么地方什么位子。
三天后，处理结果出来了。
柳慧恢复原职位，因用人不察，扣除三个月绩效奖金。
许周行被调到一家四星级酒店担任总监。前厅部经理胡敏因渎职被辞退。
胡敏离开时，红着眼睛来到林婳办公室。
“林总监，你给我上了生动的一堂课。”她双眼酸胀，眼神怨恨又讽刺，“我谢谢你了。”
林婳表情平静，淡淡道：“不客气。”
胡敏咬紧牙关，忍不住又道：“伪装的好人才是最可怕的。”
林婳平日里为人处世有口皆碑，胡敏被她盘问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林婳会故意诈她。
林婳微微一笑，“在公司，我只是一个职场人。”
夜色落下帷幕，市中心大平层内。
许周行猛地摔下手中的杯子，伴着清脆的声响，玻璃酒杯在地板上碎成无数碎片。
陈芸芸靠近他，手还没碰到他衣角，被他挥开。许周行拎起沙发上的大衣外套，往门边走，陈芸芸拦住他的去路，挡在门上，“周行，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滚！”许周行阴沉着脸斥道，“我被你们父女两耍够了！老子不伺候了！”
“谁耍你了？！”陈芸芸提高音量，“要不是我爸在其中周旋，处理结果怎么可能只是调离岗位！”
“是你想搞这么一出，也是你保证，一定不会出问题，现在倒好，我成了最大的输家。”许周行冷笑，“我宁愿被辞退，也不会留下来被人看笑话。”
起初许周行并不同意这么做，毕竟安澜酒店是他工作了十年的地方，可以说他的职业生涯就是陪着酒店一步步成长。他对安澜是有感情的。
但陈芸芸一再怂恿他，又为他牵线搭桥，说里应外合不会出任何问题。而柳慧做算不是第一责任人，也会因为这件事不被上面信任，他将她取而代之是近在眼前的事。
“不要逞一时之气，这只是过渡。”陈芸芸安慰道，“林婳非得投诉你，都找上区域总了，上面能不做个样子吗？我爸这是先让你远离风暴中心，蛰伏起来，等机会来了自然就让你高升。”
许周行不为所动，拉开陈芸芸，“这些话，你说给其他蠢货听，我没兴趣。”
陈芸芸冲着许周行离去的背影喊道：“难道你就甘心这么被林婳打压吗？她是你培养起来的人，现在却把你咬的遍体鳞伤！”
许周行脚步一顿，背影僵硬。
半晌后，他冷淡出声，“不关你的事。”
说完，步入电梯，离去。
月亮藏进铅灰色云层里，只露出淡淡的薄光。
几颗稀疏的星辰，若隐若现的闪烁着。
柳慧邀请林婳到家里吃饭，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林婳笑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客人还没到？”
“就我们俩。”柳慧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
“这么多肯定吃不完。”
“慢慢吃呗。”柳慧开了一瓶红酒，倒上两杯，“咱们边吃边聊。”
她今天才回到公司，重新主持工作，开了一个提振士气的动员大会。
这段时间她一度心灰意冷，以为前进之路就这么中断了，等着她的会是漫长的冷板凳。她不想给林婳增加心理压力，一直没有联系她，更没有找她倾诉心中苦闷。
她独自回了农村老家一趟。
家里人惊讶的问，“你不是才回去上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就是有点突发事件，现在处理好了，又有假期了。”
她在农村山区长大，父母一路辛苦供她读书，而她成功靠读书改变命运，做到大公司高管，还帮家里人在县城买了房子。所有亲戚都羡慕她爸妈生了个好女儿，她爸妈提起她也是满满的骄傲。每当她在外面遇到困难，备受折磨时，回家走走，就会重新充满动力。
这一次，她以为一切又要靠她自己扛过去，默默承受命运开的玩笑。没想到，一位已经置身事外的下属，还在努力的帮助她，最终使她顺利度过危机。
“我停职的时候，你辛苦了。”柳慧跟林婳碰杯，千言万语涌动心头，最后都化为一句谈笑话，“你说我这是什么神仙运气，遇到你这样的下属。”
“是我运气好，有你这样的好领导。”林婳笑道，“至于其他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以后的工作，咱们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
两人碰杯，相视而笑。
这一刻，不光是上级和下属，还有一种女性之间惺惺相惜的情谊在滋生。
风波结束后，林婳开始为私生活忙碌。
她找中介带她看房子，接连看了几个小区后，选了一套距离学校和酒店都不算远的房子。高档小区，玻璃幕墙大平层设计，因为位置不算核心，月租金两万五。
林婳自从看了那一套之后，再看其他的都不满意，最终咬咬牙定下了。
给弟弟买个礼物都是小十万，十万块钱够她和弟弟睡四个月，划算！这个关系着夜间生活质量，不能寒碜。
林婳赶在元宵节前一天跟房东签订合同，爽快的付了押金和前三个月租金，一口气又花出去了十万块。
元宵节当天，她找家政上门做了仔细的大扫除。
验收满意后，林婳开车到学校接谢羲沅。她隐瞒了租房子的事情，只说元宵节要加班。
两人在傍晚才见面，谢羲沅上车后，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姐姐最近也很忙。”
“对呀。”忙着构筑爱巢，林婳美滋滋的想，等着姐姐给你惊喜。
林婳把车开到小区里，谢羲沅问道：“这是哪儿？”
林婳笑道：“上去你就知道了。”
停好车后，进入电梯，到了入户大门，林婳输入密码，推开门。
明亮宽阔的大横厅映入眼帘，室内开着灯，照出一片光华熠熠。
家具崭新锃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谢羲沅跟着她走入，目光四下扫视。
林婳一脸宠爱的笑道：“以后你就住这里，怎么样？”
谢羲沅神色看不出惊喜，也看不出不满意，双眼淡淡的在室内看了一圈后，落在林婳脸上，轻笑一声，道，“姐姐是嫌那个画室条件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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