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启程千年前的五条家…)
安抚与进食的两声话语重叠,诡异的沉默延续半晌后，江莱顿了顿，抬手指向不远处：“看到那边了吗。”
“什么？”两面宿傩略微挑眉,猩红眼眸漫不经心地瞥过去。
晚风吹过，带来冗杂成一团的气味。
在月光和硝烟之下，经历过咒术战斗后的惨烈现场，只有残缺不全的建筑残渣、泥土混乱翻起的地皮和几近烧成焦炭的木头。
江莱淡淡道：“想吃就去那边啃树皮。”
两面宿傩：“……”
听到这番对话的黑发小孩先是一怔，而后唇角微动，忍不住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下一秒、破空声突兀响起！
对准而来的杀意咒刃在到达小孩身侧之前,又被透明屏障及时阻挡、撞在上面分解裂开。
“！”察觉到破空声的黑发小孩腰背挺直,被威胁后本能地瞪大眼眸盯向四手少年，姿态如同炸毛的幼犬。
两面宿傩睥睨着孩童,脸上是轻蔑的恶意，上身奇怪又神秘的黑[se]纹理随着呼吸被牵动起。
“行了,别欺负小孩。”江莱挥手,撤去挡住两面宿傩攻击的屏障，对他说,“你去找找这附近还有没有正常的食材。”
“你这是在命令我？”两面宿傩语气并不友好。
江莱半月眼：“所以你还吃不吃饭,不是要我做么。”
樱粉发少年猩红眼眸凝视江莱，隔了半秒，他忽地从喉间挤出莫名的轻笑，[kou]中话题突兀一拐：
“……说起来,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一般般啊，是不是又要进入休眠了？”
类似野兽般的直觉，让两面宿傩敏锐观察出江莱身上微妙的变化。他感知到眼前人夹杂在淡然神情气质下、某些不易察觉的倦意。
“复活这个小孩能这么消耗你,如此来看,十影是个好东西啊。”
两面宿傩单手搭在下颌,恶人腔拖长，略带几分辨不清是否为戏谑的上扬。
“再努努力、加把劲发挥下你的滥好心，说不准下次，我的咒刃就能直接切开你了——看来我得尽快找个厨子。”
江莱略微蹙眉，而后舒缓开神情：“滥好心么？可我不是滥救。在救人这方面我有自己的原则。”他神态平静，“至于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还是先别妄想为好。”
“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要任由自己折损，真是愚蠢愚蠢！这世上可没有比自己更为重要的东西。”两面宿傩哈哈大笑而起，一字一顿吐露出后半句话语，“你一定会从自己的神坛跌落。”
他早就看出面前的黑发青年不是普通人，话语像诅咒又像是预言，伴随冷凉的晚风刮到耳侧。
但面前的藏青[se]和服之人，闻言却弯唇笑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江莱眉眼间是极为看开的潇洒，“我从没留恋过。”
事实上，江莱的确不在意，他的位置并不在此。
他愿意一步步踏入属于自己的人间。毕竟他本就是和友人携手同行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仙[存在]。
而且他可是要回家的，又不是一直留在这里。
只有挖掘出最终秘密、搞定反派、将咒术漫画完结后，江莱才能打通次元壁回家。
更何况，江莱知道自己是逆着时间线回溯到千年前的，他早就知晓未来自己的状态——神格衰弱是不可避免的，已经确定的事情不可改变。
因此，这段过去式的[ri]子对他来说，只是搜集情报、为未来准备的时期，没必要牵肠挂肚[存在]力量的问题。
浩渺星空下，黑发青年略微昂首，“从没留恋”的话语说出时神[se]没有半点虚伪，大大方方地表露而出。
“……”两面宿傩半眯起眼睛，与那双坦然平静的棕眸对视。
空气安静半晌后，两面宿傩从鼻腔里意义不明地低哼了声，率先转身离开。
他抬脚迈开大步伐，深入村庄里尚还残存的部分，去寻找残骸里的‘正常’可用食材。
黑发小孩怔了怔，在两面宿傩离开后，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抿直唇角，而后说了句：“谢谢你。”
他听见了刚才两人的[jiao]流，虽然并没有完全理解内容，但也能够听出，是眼前这个脸上有迷雾的黑发青年救了他。
江莱将视线从两面宿傩身上收回，温和道：“嗯，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小孩顿了顿，回答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江莱有些意外。按理说长到六七岁的年龄，该有名字了。
“你父母平常怎么称呼你？”
“我母亲去世早，我父亲平[ri]里不怎么管我，后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再没出现过。”黑发小孩说，“之前，就很随意的‘喂’、‘小鬼头’那样称呼吧。”
江莱：……好随意！！
不过千年前的平安京时代，倒也能够理解。
这个时代的平民不受重视，妖邪横行的时代也活不了多长，生活范围基本上只有村庄那么大，因此，有的时候名字非常随[xing]、周围人能知晓指代的是谁便足够。
“好吧。”江莱说，“那你想叫什么名字？总该有个称呼。”
黑发小孩面露迟疑，这似乎有些为难他的词汇量。
江莱：“嗯……叫你小狗怎么样？”
黑发小孩：“？？？”
江莱：“开玩笑的，我想起来你有玉犬，不方便区分。”
不，就算自己没有十种影法术的玉犬，也不该是小狗这种名字吧！小孩内心忍不住浅浅吐槽。
江莱沉思过后，再度开[kou]：“那么，小黑怎么样？”
这好像也是什么狗狗的名字吧！小孩抬起蓝绿[se]眼睛，默默盯过来。
“开玩笑的。”江莱再度咳嗽一声，脑海中迅速流转名字，在沉思过后，最终将书册敲在手心，“我知道了，就叫你——刺刺球吧！”
黑发小孩：“？？？”
小孩看起来终于忍不住，开[kou]道：“……修纪。”
“嗯？”江莱偏头。
“我们村后山的名字就叫修纪山，”黑发小孩说，“那我就叫修纪好了。”
“哦、倒也可以。”江莱点点头。
其实刚才那番胡乱起名的话语，他是故意那么说的，目的是打算再试探一[bo]，看看面前小孩是真的没有名字，还是不想告诉自己。
目前对方用后山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很难说是临时遮掩的假名、还是真正才取的名字。
不过算了，也没必要在此处深入挖掘。
这么想着，江莱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那从今往后，我就叫你修纪了。”
“好。”黑发小孩修纪点点头。
“你是想回原本的村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定好名字，江莱又开[kou]问他。
“……我原本的村庄，可能已经没有了。”修纪低声说着，抿直唇角，像是垂头丧气的幼犬，“当时的那人、大概把村子的人都——”
江莱懂了。那个运用蛊虫的咒术师，看样子当时也将村庄的人给控制成了自己的傀儡。
……说起来，这些行径和两面宿傩的屠村几乎没什么两样吧？
只是大概这些人行事隐蔽，而两面宿傩从不屑于掩饰自己，因此才只有宿傩的恶名远扬。
既然如此，该拿面前的小孩怎么办呢？江莱在内心思索着。
留在自己身边并不太合适，毕竟对方是要接触社会的，按理说要和世间众人打[jiao]道、在良好教育下[shu]练掌握十种影法术。
更何况，自己很可能时不时一睡就很长时间，无法照顾对方。
而身边的两面宿傩当然不可能帮忙带孩子，说不准还会真的把黑发小孩当成食材吃了……
那么去丢给禅院家？这个念头冒出没多久，便又被江莱自己打消了。
目前来看，似乎也不太合适。
虽然修纪继承了十种影法术，但这么孤苦伶仃、毫无名分的小孩自己回去，继承的能力反而会成为靶子。
禅院家族中的不少势力，都有可能对这个打破平衡的小孩出手。
想来想去，脑海中只留下了最后一个选项——丢给朋友去带小孩。
千年前的平安京时代，身处世间、能够教导咒术、能力比较强大、[xing]格无所畏惧的朋友，这些元素堆积后，那个名字似乎已经呼之[yu]出——就决定是你了，五条悟！
江莱默默在心中敲定。
当然，丢给对方，不代表会留在五条本家养。毕竟十种影法术牵扯到隔壁禅院家，并不方便如此[cao]作。
不过，以千年前五条悟的能力和财力，在家族驻地外找个地安置小孩不难。
这样想着，江莱拍拍修纪，说：“之后我带你去见个朋友吧，某位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实际上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家伙。”
黑发小孩听完那一长串形容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但隔了半秒，还是抬起头，颔首回复：“好。”
如此敲定好，江莱便打算立刻带着小孩、启程出发了。
——逆转时空复活十种影法术小孩所带来的倦意，此时如[chao]水般在心底涌动，他知道自己下一次休眠前的清醒时间已经不剩多少。
这一次，江莱不打算和两面宿傩同路了。
毕竟把小孩送过去，已经是麻烦他人了，再带个杀神过去……有点像是找茬，不太道德。
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江莱认清，两面宿傩绝不可能改变蔑视人命的本[xing]、畅快肆意就是他的生活方式。
自己盯着他束缚，只会将杀[xing]往后累积、而不是消除，堆积的能量在未来总会爆发。因此短暂拘留不是解决手段。
再加上，江莱不确定这次休眠要睡多久，还是找个宿傩不在的、安全的地方休息为好。
以免对方[ri]积月累、真的守着自己在漫长岁月里破开自己的屏障，来个梦中杀。
总而言之，他打算今晚给宿傩做顿晚饭，当做散伙餐，然后带着黑发小孩启程前往五条家，再度会面千年前的长发五条悟。
不远处，两面宿傩从林间走出，手中提着两只野兔子。
他大跨步向这边走来，步伐平稳有力。
江莱注视着对方，思考了一秒是否要告诉两面宿傩自己要离开、而对方将要自由的消息。
但很快，他又将这个念头打消。
保险起见，还是暂且不透露接下来的行踪为好。江莱如此想着。
总感觉让已经准备和自己后续同行的两面宿傩知晓，对方会燃起冷怒，嘴角微扯、露出尖锐犬齿，扬声说：
[我可是还没看够你这个滥好人的乐子——怎么，当初你想拘束就拘束，现在想离开便离开，只把我当个物品丢来丢去？]
江莱在心底补全脑中对话，接上自己会有的回应：[没办法，强大就是这么任[xing]，随时抓、随时放。]
然后对方就会更生气。确信。
自己在心中过了一遍根本不会说出[kou]的话语，江莱目视着对方走近。
两面宿傩瞥了他一眼，敏锐的野兽直觉再度浮现：“你那是什么表情，在策划什么吗。”
“计划着如何料理这两只兔子。”江莱指了指，神态自然地接话说，“时间已经不早了，吃完后还要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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