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不忘忆义辉
正在织田信长埋怨之时,外间匆匆走入一名旗本,伏地叩首。
“禀告殿下,足利义昭殿下已经入城,正往天守阁而来。”
织田信长一改之前的满脸不耐烦,挥手喝退旗本,整理衣着,端端正正坐好。
她瞅见义银看向自己的目光,笑道。
“陪同谦信公接见足利义昭殿下,总要讲究体面。”
义银心中翻了个白眼,织田信长看似放荡不羁,其实非常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能被未来的足利将军求见,她暗地里一定很爽。
织田信长望着义银俊朗的侧脸,心中还有些痒痒。
要是自己能坐在他的位子上接受觐见,该有多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和那个位子,都会是我的。
织田信长此时,还知道克制自己。能假借斯波义银的尊贵,作威作福一次,已经是踩着礼仪的底线,不好再过分了。
一旁的德川家康低下头,遮掩眼中的情绪。织田信长的欲念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她这个盟友的未来,可是不秒呀。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外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沿着走廊的纸门,已经隐隐看见一群姬武士的身影。
当足利义昭出现在拉门之外,斯波义银的双目猛地睁开,时隔两年,他似乎又一次看到足利义辉。
走在队列最前面的姬武士,与足利义辉长得非常相像。她领着和田惟政与细川藤孝等陪同武家一齐走入房间,鞠躬行礼。
义银茫然若失,下意识站起来,走下主位,走到足利义昭面前,说道。
“请抬起头来。”
足利义昭因为无人迎接,心中已是憋屈。她行礼之时,还被命令抬头,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拨弄,真是屈辱之极。
她勉强抬头,却被眼前人的风姿所震慑,好一位绝世美少年。
即便她此时此刻心存屈辱,但脑海中还是不免浮现一个念头。天下竟然有这等美男子,真尤物也。
眼前少年唇红齿白,身高比寻常姬武士还高出一个头不止,四肢修长,体魄强健,气质更是出尘。
足利义昭看得目不转睛,斯波义银也是愣愣出神。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难怪幕府内外的武家都确定足利义昭是足利将军家的遗女,不予置疑。
因为她和足利义辉长的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女。
义银仔细观察,还是发现了少许差别。
足利义辉多年练剑,气质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而眼前的足利义昭应该是长在寺院的缘故,多了几分圆润和富态,书卷气重了些。
两人若是站在一起,绝对不会被搞错。因为眼前的足利义昭比起足利义辉那位剑豪将军,显得太过软弱。
对,就是软弱。
对武家本身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缺点。但对那些被足利义辉压制得喘不过气的幕府武家们而言,可能会更喜欢足利义昭当将军吧。
斯波义银望着足利义昭半天不说话,周围的人都不敢打扰。
足利义昭身后的细川藤孝心中泛酸,他的眼中只有貌似足利义辉的足利义昭,何曾有过我的身影。
山中幸盛与前田利家皆望着斯波义银,不知道主君怎么回事。外人不知道,她们却很清楚,斯波义银其实对足利义辉没什么感情。
足利义辉的坏毛病不少,当初和义银相处得并不愉快。
但她们不知道,随着足利义辉的惨死,斯波义银心中的愧疚越来越重。
再加上高田雪乃送来的遗言与金印,更让他感觉到足利义辉的真诚爱意。
身边的姬武士如豺狼环绕,让斯波义银筋疲力尽,他便越发怀念那个心中越来越完美的足利义辉。
在看见足利义昭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情难自抑。只可惜,死人终究是死人,往事已成追忆,一切都不可能了。
其他人遵守礼仪,不敢打扰斯波义银追忆亡故的未婚妻。只有织田信长双眼一眯,心中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她咳嗽一声,说道。
“足利义昭殿下,在下织田信长有礼了。”
被她一句话震醒,义银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场合不对,自嘲一笑。他主动牵起足利义昭的手,把她引上主位一旁的主侧半席分坐。
义银的举动让所有在场的姬武士心中一凛,这个举动几乎是明示了义银对足利义昭的支持态度。
织田信长也是心头一紧,原本想要拿捏足利义昭的心思,顿时淡了下去。
斯波义银是真正的足利将军家内人,他有威望更有实力帮助足利义昭完成上洛。
见他如此确定的态度,织田信长也不能太过分。不然真闹得一拍两散,织田家是白忙活一场。
足利义昭坐下之时还有些发愣,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和田惟政她们不是说,足利义辉痴迷斯波义银,但斯波义银其实并不喜欢足利义辉,不愿意嫁入御所吗?
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足利义昭很难想象,斯波义银横眉冷对足利义辉的样子。
也许,那都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其实斯波义银对足利义辉亦是真爱啊。
足利义昭心中想些什么,义银懒得去猜,他还有事要做。望着眼前的和田惟政等人,义银嘴角透出一丝冷笑。
扶持足利义昭上位当将军,没有问题。但这些居心叵测的足利义辉遗臣,必须要让她们长长记性。
她们竟敢为了自己的私欲,挑动足利义昭四处活动,害得义银的上洛计划不得不改,匆忙跑回来。
更可气的是,这些傻子给了织田信长名正言顺的上洛借口,她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引狼入室吗?
幕府这些眼高于顶的武家看不起尾张的乡下大名,不清楚自己引来了什么人,她们根本不知道织田信长这家伙,到底有多可怕。
可事到如今,义银也不可能把织田信长踢出上洛之事。
一方面,他打不过织田信长,惹恼了这家伙,掀桌怎么办?
另一方面,幕府这些混蛋估计还想着,利用织田信长来制衡义银自己。
义银越反对织田信长上洛,她们一定会越支持,最后搞得义银里外不是人。
他不禁感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幕府这破房子四处漏风,就是因为有这些脑子不清楚的幕府武家,损公肥私。
义银想着心事这会儿,众姬已经相互见礼,坐下议事。所有人一齐看向主位上的斯波义银,等候这个足利义辉的未亡人发话。
义银看了眼细川藤孝,说道。
“细川姬,别来无恙。”
细川藤孝鞠躬说道。
“御台所,风采依旧。”
她心中忐忑不安。
细川藤孝拉着细川三渊两家,背着斯波义银,与足利义昭一伙人谋划上洛,这件事非常犯忌讳。
斯波义银是幕府地方实力派的领袖,这个地位不是拜谁所赐,而是在战场上实打实杀出来的强悍。
要不是斯波义银帮衬,和泉细川家的和泉国早已被三好家夺走。三渊藤英名下的北河内半国,也将是三好家的囊中之物。
就因为斯波义银的浴血奋战,三好长庆无奈退让,这才保住了和泉国,又帮三渊家拿到了北河内。
谷</span> 细川藤孝的举动,完全可以说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斯波义银淡淡问道。
“三渊姨母可好?细川家督安康否?”
听义银问候两位母亲,细川藤孝回答。
“皆安好,谢过御台所。”
义银默默点头,说道。
“既然两位长辈都安好,那么细川三渊两家与斯波家的友谊,依然是稳如泰山。
细川姬,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细川藤孝脸色一僵,义银这是打她的脸。
她搞东搞西,但说到底,她还不是细川家督,做不了两家的主,义银这是让她安分一点。
她望着义银比两年前更加英俊更加威严的面孔,心中酸楚涌起。
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此。我不甘心呀我不甘心,凭什么不能是我?可事到如今,万事休矣。
细川藤孝伏地叩首说道。
“细川三渊两位家督说了,让我一定要维护好与斯波家的友谊。”
义银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就安心了。”
轻松摁下细川藤孝,义银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而细川藤孝见他转走目光,暗自磨牙。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来求我!斯波义银!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要你的眼睛一直注意我,在乎我,求着我!
义银不知道细川藤孝心中所想,他安心于细川三渊两家家督的明智。
只要她们不犯浑,斯波家就还是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他就还可以利用这个武家集团的名义,施展自己的影响力。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对细川藤孝的轻视,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平白给自己的未来添了麻烦。
而此时,斯波义银把目光转向和田惟政,说道。
“和田大人,好久不见。”
和田惟政鞠躬说道。
“御台所安好。”
义银摇摇头,说道。
“安好?好不了。
三好上洛,将军不幸遇难。你们这些人不等我回来主事,就急着寻觅新主,让我非常为难。
和田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京都的足利将军家被弑,斯波义银作为足利义辉的未亡人,是硕果仅存的河内源氏嫡流。
理论上来说,足利义辉的旧臣们就是他的臣子。可这些人不积极向他靠拢,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图谋私立将军,其心可诛。
斯波义银就算下令把和田惟政拖出去砍了,她也死得不冤枉。
和田惟政背后惊出一身汗,吓得伏地叩首,说道。
“御台所,请您听我解释。”
义银冷淡道。
“我在听。”
和田惟政战战兢兢说道。
“三好上洛,事发突然。御所起火,二条城沦陷,足利将军家蒙受大难。
当时,我等家臣与足利马回众被将军派遣南近江,训诫六角家。
京中变故令我等猝不及防,只想着三好大逆,是否会对当时还在兴福寺的足利义昭殿下不利。
我等对足利将军家是忠心耿耿,岂能眼睁睁看着足利将军家的血脉遭遇危险。这才带着足利义昭殿下四处流浪,躲避三好家威胁。
我等擅自联络忠勇之士,也是为了保护足利义昭殿下的安全,绝没有轻蔑御台所的意思。
我等的忠心可昭日月,请您明鉴。”
和田惟政绝口不提她们图谋私立将军之事,毕竟那只是个想法,还没有成型,就被斯波义银粉碎。
既然没发生,那就是不存在,她现在推个一干二净,只说保护足利将军家血脉的事实。
这可是功劳呀,斯波义银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有功之臣吧?
义银根本没想过弄死和田惟政,正如她所说,她们只是意欲,尚未成事,抓不住把柄。
但义银必须敲打她们一下,表示自己作为主导者的威严。
上洛三方,斯波,足利,织田。斯波义银身份最贵,名分最强,是当之无愧的首倡者。
联合上洛没问题,但联军的带头人必须是斯波义银。这点要通过敲打和田惟政一伙人,向所有人表明态度。
织田信长当然明白,但她并不在乎。她需要的是上洛成行,南近江这块地盘到手,织田家得到实实惠惠的好处。
现在的她,还没有资格与斯波义银,足利义昭争夺幕府的主导权,她自己心里有数。
而足利义昭看见斯波义银像训孙女一样,把细川藤孝,和田惟政贬得不敢抬头,心情又嫉又恨。不知到何时,她才能有这般威风。
斯波义银的御台所之位,天下公认。足利义昭这个足利家的血脉,能不能进足利将军家的门,还得斯波义银这个外人点头。
如此想来,也是可笑。
义银敲打和田惟政几句,转眼看向柳生宗严,吓得她伏地叩首。
“见过御台所!”
义银冷冷说道。
“柳生姬,你我也是老相识了。
柳生宗矩在斯波家干得不错,希望你懂事一点,不要连自己的小女儿都不如。”
柳生宗严恭谨回答。
“谢御台所教诲。”
她是足利义辉的大目付,女儿柳生宗矩是斯波家的目付,母女两人就是这对未婚夫妻的门下走狗。
主人不爽,任打任罚任糟践就是。真要过分了,连累女儿一齐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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