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巧试春盘(四)
在寻味居的门口不远处,有人正静静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程若望的神情十分满意,“我孙女就是能干……老田啊!你看怀葭这孩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你现在让她成亲嫁人,那不是耽误她嘛!”
田文儒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我不是说让她现在嫁人,我是说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小了,婚期应该提上日程了……老莫,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莫羡之呵呵笑了,“我自然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早日成家的,但我也理解程兄心里的想法,孩子毕竟才刚回来,他舍不得是正常的。”
程若望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语气颇有几分不满,“……你们知道就好。”
他的孙女才刚回家不到一个月,现在就商议她出门子的事儿,说句不中听的,跟剜他的心也差不多了。
就更别提立德那个将女儿视为眼珠子的父亲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话说回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并不糊涂。
太子殿下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皇家大多早婚,这岁数着实不算小了。
以前没定亲的时候,朝中那些大臣催他赶紧选定太子妃,说是以固国本。
现在太子妃的人选有了,那些人又开始催他赶紧成亲,说是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要他说,管得还真够宽的。
可身处朝堂,即便陛下都不能做到随心所欲,更别提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了。
他这
段时间一定添了不少困扰。
但太子殿下从没有在怀葭面前提过这事儿,包括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没有开口提过。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是体恤怀葭才刚和亲人团聚不久,不忍心让他们现在分开。
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孙女的亲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
尤其她的婚配对象特殊,这中间需要顾忌的东西就更多了一些。
他们这些当亲人不说给她强大的助力,至少也不能拖她的后腿吧?
想到这里,程若望的心底忍不住有些怅然。
田文儒看得心有不忍。
老程是亲祖父,他是亲外祖父,难道他就舍得看到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可舍不得是小事儿,他们这些为人长辈的,更应该做的是在自己临死之前给孩子们铺好后路啊!
这样想着,他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道:“老哥哥,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指不定哪一天就走了……我的那些儿孙们过得都还算不错,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除了怀葭,只要一想到她,我就难以安心啊!”
若怀葭是正常在国公府长大的,那即便她跟太子殿下定了亲,他可能也不会太过操心。
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可以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给她提供一定的支持,但不会拿整个家族作赌去当她的后盾。
以田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也着实犯不着靠外戚再
进一步了。
他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罔顾整个家族的命运。
可问题是孩子的命不好,她没有在自己的爹娘跟前长大,她是一个人在外面流浪长大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痛心不已。
他想要弥补这个孩子,至少要尽可能地安排好她将来的生活。
那样有朝一日他若是走了,也就不至于牵肠挂肚了。
程若望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怀葭回家之后,他也做过这样的噩梦——他还没来得及弥补她,老天爷就不给他时间了。
无论怎么说,他一定要在临走前把怀葭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总要看着她过得安然了才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可问题是孩子才刚回来几天时间啊!
他是真的舍不得让她现在就离开他的身边。
莫羡之见他的眼睛都红了,他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气,“老程、老田,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点?初四那天两个孩子一起去看我了,怀葭跟我说……她要好好挣钱,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将来在九山上买三座挨着的别院,让咱们三个老头子当邻居呢!孩子这样努力,你们怎么不给面子,整天想着死啊活的,你们怎么不想着好好将养身体,努力活到一百岁呢?”
程若望和田文儒听得有些怔忡。
这事儿怀葭也跟他们提起过,只是他们一直以为这是孩子哄他们高兴的。
没想到她真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而且打算付诸于行动。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百感交集。
莫羡之继续道:“再说即便孩子成亲了,她也还是你们的孙女啊!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变的……上次如是回来的时候也跟我说了,不会强制怀葭成亲后住在宫里,她一个人不受束缚惯了,手上也有自己的生意,他们不会用普通儿媳的标准去要求她……只希望她和云稷能够过得幸福就好。”
程若望有些动容,“皇后娘娘……真的那样说?”
莫羡之点了点头,他有些叹息,“陛下他们也是觉得愧对怀葭……你们放心,他们肯定不会苛待孩子的……两个孩子不是在溱水街后面买了一座宅子吗?他们要是愿意的话,成亲后住在那里也可以……但皇宫还是要去的,每个人肩头都有属于自己的职责,这一点是不能逃避的。”
田文儒接话道:“事实上,我相信他们能够过得很好……只是我心里不够放心罢了,总想着能够亲眼看到她姻缘美满、生活如意,那样才能真正放心。”
他们都活到这把岁数了,自然知道有些东西即便说得再好,中间都是有可能出变故的。
除非他们亲眼见证过了,不然再好的承诺也无法让他们安心。
程若望懂他的意思,事实上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沉思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咱们也别杵在这儿了,一起进去吧!今日立春,我还吃怀葭亲
手做的春盘呢!”
虽没有明确说会考虑,但这态度已经是不抵触的意思了。
田文儒和莫羡之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很好了。
他们就怕老程心里执拗,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到时候再耽误了两个孩子,那就不好了。
还好,老程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孙女的。
这样想着,他们笑着开口道:“我们也很期盼怀葭做的春盘呢!”
万物始于春,等吃过了春盘,新的一年就真正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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