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机器的初次实验
当装载汽车的电梯停止,车辆缓缓驶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到了极致的环境。
目之所及,一片空旷,红砖的墙面、水泥的地面,没有任何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的桌椅板凳,全部空空如也。
只在正中间,有一个集装箱大小的房间,看起来是钢化玻璃打造而成,又在外层镶嵌了不同形状的金属材质用于加强,显得十分特别。
“走吧。”
桑戈拉开车门,对着身后懵逼的两人说道。
“这是我们最好的隔离设施之一,地下30米,绝对安全,看到那个盒子了吗?”
桑戈指向正中间的那个集装箱大小的房间,“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电磁信号会从那里泄露出来,当然,也不会有能进的去的。”
唐、宋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敏感信息隔离设施。
两人随着桑戈的脚步,走到集装箱前,桑戈将手掌搭在门边的立杆上,掌纹识别过后,铁门发出一声像是撒气一样的巨大响声,原本完整的大门,分裂成了长条,纵向旋转之后,就成了三条并排的可供单人通过的通道,随着三人全都走进去,桑戈再次按动房间内的开关,一切又恢复原样。
“请吧?”
桑戈指着角落里的小桌,示意唐栋可以把电脑等设备在那里设置,等待准备好之后就可以开启。
“坦白的说,我不知道你搞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就这个视频,说不定早就散出去了。”
他一边开着电脑,随口说道,“不管是我的邮箱,还是温经博的邮箱,还是何颖……”
唐栋一时说漏嘴,顿觉语失,皱着眉头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但,刚刚那不经意喊出的名字,还是引起了桑戈的注意。
“何颖?”
“就是、就是那些合影啊,就李阳泽的无国界医生组织在玻亚的合影啊。”
“哦,我还以为是还有其他人持有这个视频。”
桑戈微笑的点了点头,“除了你和温经博,没有其他人还持有这个视频了,对吧?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件事情,可不是简单的……”
“没有了。”
不等桑戈说完,唐栋就断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尽管,何颖手里还有,甚至于说自己的这一份,还是经何颖提醒之后才找到的,但对于这个生活上毫无交集,也难言旧情的前女友,唐栋并不希望她被桑戈这样可怕的角色找上门。
桑戈依旧微笑着,不置可否。
“准备好了吗?”
在收获了两人肯定的点头之后,唐栋一脸坏笑的重新打开了猎户座计划的视频。
这一次,桑戈静静的看完了视频,宋佳亦然。
她满眼骇然,大为震撼,而桑戈则是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想什么难题。
“我、有一个……”
桑戈轻叹道,“有一个档案,可能有点帮助,宋队长介意跟我去拿一下吗?”
他说着在墙壁一按,集装箱的铁门再一次开启。
宋佳回头看看唐栋,暂时并未表态。
“就在旁边的办公室,不如就一起吧。”
桑戈在门外催促着。
唐、宋对视一眼,先后向门口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宋佳刚刚走出集装箱的铁门时,桑戈突然发难!他猛地一脚将唐栋踢回了集装内,又在墙壁的金属板上扣了一下,瞬间,四周落下密密麻麻的铁网,伴随着低鸣的滋滋声,房间内的光线也随之暗了下去,只剩下了铁网上的红色微光,如呼吸一般,不断在明暗之间切换。
本就属于易受惊体质的唐栋免不得又是一声惊呼,连带着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宋佳,又一次的掏出了手枪。
惊愕之余,她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点,但只这一点点,也是生与死的差异。
宋佳持枪的姿势还未落定,桑戈的鞭腿已经先行一步,啪的一脚,手枪应声跌落。
“好了,现在我准备好了。”
桑戈微笑着说道,“现在,就是敏感信息隔离的状态。”
宋佳愕然的看着他,试图寻找一个对抗的方式,但更令她瞠目结舌的是被关在集装箱里的唐栋的处境!
此时,铁网的红光已不再闪烁,唐栋站在门口,又是拍打,又是喊叫,但一切就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听不到一丁点的声响。
桑戈走到门口的控制面板上,按了一下之后,瞬间,唐栋的拍打声,含妈量极高的咒骂声,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场地,再按一下,一切又戛然而止。
“我很难想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
桑戈微笑着对宋佳说道,“任由这样一个……一个……”
他重复了几次,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显然,他并不想用‘人’来形容唐栋,“几个月的时间里,让它自由自在的在城市里游荡,无视它给别人带来的危险。”
“他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危险!”
宋佳怒斥道,“他只是试图以他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任何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他,会怎么样?”
“别有用心?!”
宋佳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你们别有用心的产物!还有什么人会别有用心?!”
毫无疑问,唐栋完美的符合猎户座计划中提到的实验方向之一。
所以,除了他们,除了桑戈口中那些所谓的冒用静海医学名头的人,还会有什么人会对唐栋意图不轨?!
“我没有兴趣和你玩这种文字游戏,总之,在一切搞清楚之前,他,必须呆在这里!”
桑戈手臂一甩,指向了集装箱的方向,但……他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手指砸到了铁门上,站在他对面的宋佳,也是目瞪口呆的指着他身后的方向,惊恐万分。
桑戈转头一看,唐栋竟然已经走出了集装箱,这个永远最高安防级别,声称绝不存在任何意外开启的最顶级的安全防护门,居然,悄无声息的被他打开了?!
唐栋大笑着,像是个小丑一样,嘴角咧的老高,没有笑声,只有扭曲的面部,显得十分惊悚。
他的眼周,不断迸发着细小的蓝色闪电,甚至能听得见,那些闪电刺穿空气,所迸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宋佳之前已经见过,知道他现在已经处于半疯癫状态,所以,在惊愕之余,还带着些许的庆幸,甚至对于桑戈轻敌的漠视,但更多的,还是隐忧……
毕竟她上一次看到时,还只是在静海医学的废墟里,当时的唐栋给她的感觉,只是装腔作势的在吓唬人而已,而这次……
他一步步逼近桑戈,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扭曲,眼周的闪电,也越来越粗壮,从眼周扩散到了颧骨,甚至两边的腮帮子……伴随着呼吸,有序的闪烁,就连脸上的皮肤,也变成了闪电的形状,一鼓一鼓的……
桑戈满眼骇然,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唐栋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体内挣扎着,试图冲破躯壳的束缚,他的眼睛瞪的几乎快要碎裂开来,闪电也已经扩散到了脖颈……
现在的唐栋,像是有一种恐怖的力量,一种未知的可怕。
哪怕是宋佳,也只剩下了屏住呼吸,不住的退步。
桑戈依旧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而唐栋,已经举起了手臂……
宋佳的眼睛瞥向了先前被桑戈踢掉的手枪,迟疑着。
就在这时,宋佳注意到,唐栋的瞳孔似乎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深棕色!
“嘿、嘿嘿……”
在那副狰狞的面具下,发出了几声猥琐的坏笑!
瞬间,他脸上的异象通通消散,而他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在这个空旷的场地里,只剩下了桑戈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
“他……他……”
桑戈不住吞咽着唾沫,但不论如何却也凑不出一句整话。
“还活着。”
宋佳答道。
“不,不是……”
桑戈依旧战栗不已,“你不明白……”
他慌乱的踏着细碎的脚步,在已经陷入昏迷的唐栋周围,不断的踱步。
“那你还是自己问他好了,照以前的经验来说,大概过个十几分钟他就能醒过来。”
宋佳将手搭在了唐栋的手腕上,数着他的心跳,在这么个地下三十米的鬼地方,叫救护车是不用想了,而桑戈也还是个失魂落魄的状态,也指望不上,她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先确认唐栋是活的,等桑戈恢复正常了,再想办法安排将唐栋送医。
沉默……
“那天,他、他在场……”
再开口时,桑戈的情绪也趋于平稳,他看着宋佳,目光中透着一股难言的纠结,一番咬牙切齿的纠结过后,他重又开口说道,“温经博是猎户座计划的首席科学家,从机器的设计、组装、实验,所有的方面,全都是由他……”
“打住,我可不配知道这些,别你又给我关那小黑屋里去,我不是他,出不来。”
宋佳指着躺在地上的唐栋,没好气的说道。
桑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微笑,悠悠的叹息道,“你知道与不知道,还有区别吗?”
宋佳也是报以惨然的微笑。
是的,还有区别吗?
她已经被拖入了这个泥潭里,陷的到底有多深,还有什么区别呢?横竖都已经是满身泥泞,摘不掉、逃不脱。
“我之前说了,我们的实验,只进行了一次,而在实验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导致项目不得不被终止……当时我不确定,现在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异常!”
桑戈指着唐栋,声音中透着一股悲愤与恐惧。
刚才发生的一切,将他的思绪,带回了那个无法言说的午后。
那是在夏天的时候,猎户座计划也迎来了最关键的首次启机测试。
那天下午,机器的所有部件均通过了单独测试,迎来了最关键的合机测试。
闭上眼睛,那一切的细节,都复现在桑戈面前。
身为猎户座计划的安全负责人,他逐一检查了所有的入场人员,大家齐聚在机器的启动面板前,焦急的等待着温经博。
安全局方面,处于安全考量,摒弃了传统上一般使用的双钥匙,而是足有21把钥匙,在控制面板上,以旋涡状的结构排列,那钥匙,就是先前唐栋指出的他的袖扣,其他人或是吊坠,或是戒指的戒面,总之,全部是贴身保管,只要一个人不到场,这台恐怖的机器,就无法启动。
桑戈甚至能感受到当时的热浪,仿佛自己重又回到了那个荒蛮的洞穴,那时的炽热,就连呼吸,都仿佛是在对鼻腔的炙烤……
那直径五米的巨大电子线圈,哪怕仅仅只是预启动的预热状态,所散发的能量,都是十分惊人的。
虽说他们所处的测试区,是已经做了齐备的电磁隔离,但高温,依旧透过墙壁,将这里变得如同烤炉一般,为了确保测试结果,所有的电器都已经被关闭,包括空调、电扇…
不久后,姗姗来迟的温经博,拖着一个大箱子赶到了现场,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毕竟,测试在即,哪还能临时新装设备组件?
“这只是测试的假人,我从核研究所借来的,它能记录下一些更……更独特的数据。”
“那我就正常安检送进去?”
“是的。”
桑戈拖着纸箱,走进了一旁的房间,那里有各种检测设备,包括X光机和爆炸物检测等等等等……
总之,安全局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太多,所有进入现场的东西,都必须是绝对不留有任何安全隐患的。
除了……这个测试假人。
除了体表浅层能看到不多的线材分布之外,其他的区域,全都是一片空白,应该是某些可以对抗射线检测的材质制造的。
“你以为普通材质的设备能抵御核冲击吗?”
温经博不禁发笑,嘲笑着眼前这个科学的门外汉。
打从立项之初,两人就一直合作,事实上,当那些不可言说的零部件在高原的废墟里被发现时,桑戈就是现场的安全负责人,而带队进行零部件的科学评估的人,也正是温经博。
两人一路合作,走到今天,可谓是亲密无间。
桑戈犹豫着,听着温经博口若悬河的讲述这个测试假人的功能,兴奋的就像是一个刚刚拿到一个新玩具的……六十多岁的孩子……
在那副雀跃的表情中,桑戈给与了放行许可。
毕竟,这里曾经用过的很多设备,在射线下都是无法看穿的金属材料,眼前这个假人的分量嘛……很明显也是金属制品。
不多时,假人已经安放到位,根据温经博的指示,假人被安装在了机器核心组件的正中央的圆台上。
根据设计,这个圆台是机器力场的核心输出区,也是最有可能获取读数峰值的区域。
原本这个圆台就是用来收集数据的,但鉴于这台机器理论可产生的电磁力场太过强大,无法预知现有的设备到底是否能够精确测算,所以,温经博才从核研究所,借来了这个用于记录辐射数值的‘假人’。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合理。
所有人依次的将自己的密钥装入了旋涡状的钥匙盘中,随后便争先恐后的挤去唯一的一个观察窗,小小的一块玻璃窗前,挤的水泄不通,就连桑戈都不能免俗,他也想看看,为之忙碌了许久的机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的,哪怕是跟着忙前忙后了这么久,旁听了无数次这些科研人员的会议,经手了数以万计的零件的安全检查工作,他依旧不知道,这台机器究竟会怎么样?
虽然说他也记得温经博所说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应用模式,什么精神控制、脑机接口、扭曲力场吧啦吧啦,但那些抽象的词汇都不足以解释清楚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是这台机器到底是什么?
它是个榨汁机?绞肉机?发动机?
温经博将自己的启动秘钥也放在了漩涡上,完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
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启动键。
电磁线圈开始加速,在低沉轰鸣声中,他缓缓的走向观测窗,与所有人一起,静待神迹降临。
“转速500!”
“转速1100!”
“转速3000!”
在一声声读数中,线圈的转速已经逼近9000转的预设值!
难以想象,这几十吨重的巨物,眼下,竟已每秒9000转的速度疯狂旋转!
“电子信号注入!”
在机器正中央的黑暗中,一粒微光,转瞬即逝!
随后,它再度出现!
那光亮无比微弱,几乎就是肉眼观测的极限。
但,在众人的屏息中,它开始变化!慢慢的放大,亮度也愈发的刺眼,甚至晃的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挪开眼睛,那光亮,好似有一种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它像是有生命一样,从米粒大小的微光,直到填满了直径五米的电磁线圈!
每个人眼前的世界,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甚至没有没人注意到,那陡然加强的低鸣频响,伴随着高频的细碎震动,不少人的耳朵、眼睛、鼻孔,全都开始轻微的渗血……但没人注意到,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观察窗里的新世界……
随着能量开始释放,原本白色的强光,开始泛蓝,那是空气的电离子化。
刹那间,那强光汇聚成一点,一道难以言说的淡蓝光束,击向了前方的圆形观测台,以及上面的假人!
瞬间,一切陷入黑暗,就像是一台被断电的老电视,每个人的眼睛中,还留有最后的残影。
砰!
圆台上骤然亮起!
一个球形的蓝色闪电,冲向了观测窗!
瞬间,可以抵御核爆的观测窗,竟已经出现了细碎的裂缝!
不!那不是闪电!那是一个圆形的电球!
就像是无数条电流汇聚而成,张牙舞爪的再一次冲向了观察窗!
桑戈是最先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大喊着,“寻找掩护!”
他拼命的将眼前的人一个个向后拽,但有些人已经,没有办法在作出任何反应来……
电球的冲击愈发猛烈,缝隙也越来越大,甚至可能只需要最后一击,它就能冲破眼前的一切阻碍!
桑戈最后看了一眼……
那些回过神来的研究人员,正以渴望的天性,而争先恐后,正以求生本能,而拼命的躲藏……
而他……在长久的训练之下,他的本能,早已变成了挡住那颗袭来的子弹!
他以本能对抗天性,毅然决然的挡在了观察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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