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幽谷生谲诡，玄迹多隐秘
计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辛子秋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而这份自然流露的情感，真挚而深沉，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过，“人在玉在，玉亡人亡“——这句话在辛子秋听来，着实显得有些让人费解。
越是咂摸其中的意思，越是觉得不合情理。
在他的印象中，老爸绝不是如此执着于身外之物的人。世人眼中所谓的名誉，金钱和宝贝对他而言，根本视如浮云。
在辛子秋小时候，他们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些普通而朴实的东西。
刷牙洗脸用的搪瓷杯和搪瓷盆儿，因为太旧，早已经掉了漆，房间中摆放的桌椅，也都是折叠的塑料地摊货，家里惟一可能值点钱的东西，也只有老爸常常把玩的那一对子午鸳鸯钺了。
每当提及武道，老爸总是强调，就是习武之人，不要受俗物干扰，保持一颗纯净的武者之心，以免折了自身的锐气。
因此，辛子秋决计无法相信，老爸会对一块玉佩如此执着。
莫非，计都口中的“罗睺”，其实并不是老爸？还有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辛元礼么？
或者，这块古玉上面，藏着某些关系重大的秘密，这才让老爸如此在意。
辛子秋想了想，举着手中的玉佩，对计都说道：
“我叫辛子秋，辛元礼是我父亲，你把我认成了他，是因为这块玉佩么？这上面有什么秘密？”
计都闻言，碧绿色的眼珠转了转，那目光深邃而富有穿透力，将辛子秋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这才开口说道：
“你是辛元礼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后代？而且，你跟他长得一点也不像。”
听着计都答非所问的话，辛子秋的眉毛挑了挑，他们父子俩长得确实不太一样，老爸俊美清秀，皮肤也白净，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而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虽然也说不上难看，但脸上线条却粗犷很多，多了几分刚猛豪气，却少了几分从容雅致。
两人从模样到气质，都有点南辕北辙，单从长相上来说，确实不像是亲爷俩儿。
更何况，现在的这副躯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而是凌霄殿那个胖子萧自在的。
但此刻，他并不想多做解释。
“我干嘛要给自己认个假爹？“
辛子秋没好气地说道，”算了，我可没功夫跟你瞎扯，你若是不信，就当我是从辛元礼那里偷来的好了。总之，你告诉我这块玉佩里面藏着罗睺的什么秘密，我可以放你出去。”
计都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放我出去？莫非你以为这破牢房还能困住我不成？”
说着，他伸出被秘银锁链牢牢捆住的右手，捏了一个古怪的法诀，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便在辛子秋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身袍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辛子秋顿时一惊，赶紧亮出八卦掌谨守门户，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
蓦地，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辛子秋赶紧回头看去，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计都笑嘻嘻地站在他背后，赤条条地不着片缕，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堂而皇之地移形换位，连秘银都对他起不到任何限制作用。
当然不得不说，艾登的身材堪称完美，肩宽背阔，肌肉匀称，不过辛子秋对一丝不挂的大老爷们儿真的不感兴趣，眉头不由得一皱：
“这是你的神通？跟空间之力有关？”
计都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辛子秋的问题，而是说道：
“也许你还真是辛元礼的儿子，但是他肯定没告诉过你任何真相，小朋友，你显然一点都不了解罗睺，对他的手段简直一无所知。
“这么跟你说吧，我认识罗睺何止千年万载，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就从来没人能从那个狡猾的家伙身上占过半点便宜。想偷他的东西，哼哼，就算是三清四御，魔神佛祖也办不到。
“所以说，不管你是不是罗睺的儿子，既然玉佩在你手上，那一定是他有意交给你的，至少说明……他很信任你，那我也可以姑且信你一次。”
辛子秋闻言，不但没能消解心中的困惑，反而更加纳闷起来。
千年万载？漫长的岁月？这怎么可能？
老爸若活到现在，最多也就是个不到五十岁的中年人，怎么可能已经认识计都上千年了？
要知道，他们都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不成至强者，就算是九阶行者也和普通人无异，也要遵守现实世界生老病死的铁律，怎么能活上数千年？
辛子秋的心中疑团重重，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魔银针的时效就要到了，他必须问出有用的线索才行。
“好吧，你既然相信我，那就帮帮我，告诉我这块玉佩有什么秘密？如果我老爸在这方世界中，用这块玉佩能找到他么？”
计都大喇喇地盘膝往地上一坐，耸了耸肩说道：
“这块玉佩上面，确实有一点罗睺命格的味道，所以我将你误认为了他。不过，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宝贝又不是我的，我怎么会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罗睺心里的算计太多了，你以为他什么都会告诉我么？
“还有，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中找了几十年了，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他就在这里？”
辛子秋没有回答，他本以为能从计都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但总觉得对方有所保留，并没有将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也不知是对他这个故人之子不够信任，还是刻意在误导他的思路，不过无论如何，想从他这里打听到父亲的下落，恐怕都没什么指望了。
于是他抬手，准备将玉佩塞进怀里，可就在这时，计都忽然站起身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厉声问道：
“说，你凭什么肯定罗睺就在这里？是不是他给过你什么提示？他有没有提到过“小东”在什么地方？”
辛子秋被计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发现计都并没有想要凭借神通抢走他手中玉佩，并且感受到了对方焦急的情绪，似乎找到罗睺，与那个“小东”，都对他干系重大。
小东？
辛子秋心中的惊讶难以言表，他想起自己在初入浮生境时，在神秘的精神病院中所见到的那个传授了自己“巴蛇吞象”神通的诡异少年，却想不通他和计都，还有罗睺都有什么关系。
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眼神坚定地看着计都：
“小东就在这方世界中，你告诉我他是谁？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计都紧紧地盯着辛子秋，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破绽，但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气，放开了辛子秋的手腕。
“我不知道小东是谁，但我知道他是罗睺最信任的人，他们之间的渊源甚深，关系也非常复杂，也许是伙伴，也许是仇敌，具体我并不清楚。如果罗睺没有死，那么小东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你告诉我，罗睺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线索或者提示，关于他和小东的下落。”
辛子秋摇了摇头，“老爸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线索，不过我确实见过小东一面。”
计都的脸上显示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什么，你居然见过他？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辛子秋双手一摊：
“我不知道怎么找到他，我是从暗世界被传送到他所在的地方，然后又被莫名其妙地传送出来到了这里。”
计都并没有显得沮丧，反而更加激动起来：
“果然，你身上带着罗睺的玉佩，所以小东才会见你一面，你告诉我，他所在的地方长什么样子，我也许有办法送你过去。”
辛子秋刚刚见过计都所展现的空间神通，不论是令大活人詹姆凭空消失，还是从秘银镣铐中轻易脱离，都是了不得的手段，因此决定赌一把，于是将他如何进入精神病院，又如何诡异地失忆和恢复记忆，再到被小东传授“巴蛇吞象”神通的整个过程都详细讲述了一遍，最后问道：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么？”
计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那也许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小空间，我也没办法找到。”
辛子秋奇道：
“连你的空间神通也不行么？”
计都摇摇头：
“那是一片被折叠起来的空间，入口可以是这方世界中任意一个面，甚至是一个点。如果是普通人制造的空间，对我来说自然不是问题，但小东那个孩子的本领，远超你的想象，除非他主动打开入口邀请你，否则连我也没办法。”
辛子秋心中疑惑，这个小东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几岁，凭什么一个区区少年，既能掌握巴蛇吞象这种厉害神通，又拥有连计都都难以破解的空间能力，他和老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地方，会是浮生境的核心么？”
计都想了想：
“也许吧，浮生境是个很奇妙的地方，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婆娑世界的入口，这里联通着无数个其他的世界，也允许那些有特权的人在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新世界。至于它的核心，我也没去过，恐怕也只有罗睺和小东这样的人物，才能有办法钻婆娑世界的空子。”
地牢之中昏黄的灯光，将辛子秋沉浸在阴影当中，听了计都的话，他皱起了眉头，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
手中的玉佩就像一个谜题，正在指引他进入一个又一个的陌生领域，面临一个又一个似敌似友的强大角色。
他不明白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忽然间就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而老爸的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而自己的调查，就像是在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释放着不知后果的恐怖力量。
但身为武者，辛子秋的意志早已被磨练的极其坚定，既然已经注定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哪怕前面有千难万险，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罗睺，计都，这是你们原本的名字么？还是你们的传承，你们的身份究竟是婆娑世界的行者，还是别的什么？”
辛子秋看着计都，缓缓问道。
计都耸耸肩：
“我说过，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可以是计都，也可以是张三，李四，王二狗。至于我们的身份，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不属于婆娑世界，更不是什么行者。其他的东西，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一旦我讲出来，你恐怕将背负更重的责任和命运，而咱们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你明白么？”
辛子秋心中凛然，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计都话中的意思，因此也很配合地没有点破，这个强援对他这一次的浮生境之旅十分重要。
“那你知道婆娑世界究竟是由什么人建立的么？”
计都微微一笑：
“这是个古老的秘密，婆娑世界存在的时间，远超你所知的任何历史记载。它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你所听说过的道尊佛祖，上古神祇，都是由这个世界孕育而生的。本质上也都是婆娑世界的附庸而已。
“至于婆娑世界本身，有传言说，它是由一些不知姓名的古老者在开天辟地之初建立的，但大部分人觉得其实婆娑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建立者，这世界只是围绕一些原始而基本的规则运行的，但具体真相是什么，恐怕没人知道了。”
辛子秋看向手中的玉佩，心中明白，婆娑世界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远，而自己也许正掌握着通往神秘的钥匙。
那把锁，也就在浮生境之中。
“我需要找到小东，找到他才能知道我因何而来，才能知道老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子秋的目光变得坚定。
计都点了点头：“我会帮你，不过你要知道，不论是罗睺和小东，他们身上的秘密，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知道的越多，背负得越重，你走上的，也许是一条不归路，你做好准备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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