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鼠？幻觉？
雨丝一直在落下，而雷声似乎已经远去，黑森林里忽然陷入了安静。
小队长汉森抬手抹去额角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的痕迹，他脸庞上的金属化痕迹正在缓慢消退，可以看到老鼠留下的伤口。
汉森也觉得这些老鼠的攻击很是有些诡异，竟然能透过元素化躯体造成伤口，而在往常，他将躯体金属化后，低阶敌人的攻击几乎不会破防。
在得到莫哈和一位轻甲骑士的眼神肯定，确定鼠潮已经退去后，他下了命令。
“休整！检查伤口，连姆，你再去高处警戒，一会和奥尔默的莱因哈特轮换。”
他吐了口气，示意身旁的轻甲骑士激活魔法物品上附带的“初等治疗术”，缓解众人的伤势。
但是没有人回应，不仅是十步开外、站在树下的连姆没有回答，汉森就连侧后方不过几步的那位轻甲骑士的气息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连姆？”
“怎么回事？！”
原本正在喘气，平复高强度战斗对自己的暗伤的刺激的莫哈忽然心中一跳，他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身体就像要被针扎到了一般，这是直觉预感的示警！
没有时间多想，他一边拔出长剑，一边向右翻滚躲避，下一瞬间，他原本所站的位置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激起了飞洒的泥浆。
不顾雨丝迷蒙着双眼，莫哈快速翻身站起，一回头，就发现一头足足有一人高的奇怪老鼠向他扑了过来。
它毛发披散、爪牙尖利，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奇怪气息，但让莫哈印象最深的是它的双眼，那双眼睛泛着绿色的光泽，充满着嗜血的欲望，但似乎偶尔也闪过了几丝智慧的灵光。
即使曾跟随着巫师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怪异和危险的莫哈在面对这双眼睛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一阵恶寒，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一双老鼠的眼睛，而像是一双属于人的眼睛。
好像很眼熟……
在另外一边，小队长汉森已经怒喝出声，手执盾剑与另外一头皮毛呈血红色泽的巨鼠战成了一团。
弓手莱因哈特则张开长弓试图瞄准那头巨鼠，但因为担心误伤到汉森而迟迟不敢发射，轻甲骑士托曼守在他的面前，一脸紧张。
两个人失踪了……
这两头巨鼠卡准了鼠潮退去、我们紧绷的注意力放松的时机，它们也懂得配合，应该有着不低的智慧……
想归想，莫哈不会让这些思绪影响自己的战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暗伤作祟而有些躁动的血脉，举剑格挡住了巨鼠挥来的利爪。
火星四溅，但力量似乎不如莫哈的预期。
他见状立即决定继续激发血脉，利用力量和反应上的优势对巨鼠进行压制，甚至不惜以伤换伤，以求快速解决战斗。
但这时，鼠潮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开始显现它们的威力，在酸麻之余，一阵昏沉的感觉仿佛从脊椎骨尾端冒出，让莫哈险些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莫哈连忙咬破舌尖，保持着自身的清醒，但原本计划的攻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只能继续僵持。
在巨鼠暴雨一般的爪牙攻击下，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糟糕……
野蛮人血脉不如钢铁、林精的一点就在于它并没有赋予骑士以天赋施法或者元素方面的能力，在高阶之前都是以强化自身各项基础能力为主，没有特别突出的技能。
当然，在血脉能力提升到高阶，能够进行“血脉变身”后就另说了。
随着战斗的继续，巨鼠似乎变得更加狂暴，它双爪并用，撕裂着雨幕，带来刺耳的破空声，如果不是总能及时挥剑挡下，莫哈怀疑正面命中自己，多半能留下深可及骨的伤口。
因为担心失去对战斗节奏的把控，莫哈尝试发挥武器长度的优势，强攻巨鼠的胸腹要害，以逼迫其陷入被动的防守。
他举起长剑，用突刺的技巧将剑尖向前“送出”，并做好了用臂铠和手套硬接巨鼠可能的反击的准备。
但没想到巨鼠竟毫不躲闪，反而猛扑而上，差点将他的左臂撕了下来，而巨鼠胸腹部的皮毛虽然看上去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但防御力显然有特殊的强化，附带了“尖锐”和“邪恶克星”效果的长剑刺上去竟然有火花飞散。
见到巨鼠竟出乎意料的难对付，莫哈连忙大步后撤，保持距离，战斗陷入僵持。
钢剑与爪牙交错，经过十几次碰撞，莫哈已经能隐约把握巨鼠的攻击节奏和力量、防御力的大致情况，这也是野蛮人血脉所具备的强悍战斗直觉所带来的优势。
他能感觉到，巨鼠的真正实力并没有它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只是因为攻击起来悍不畏死，才让人有所顾忌。
而这种爆发式的拼命，往往并不能持久。
又过了十几个呼吸，莫哈抓住机会，用长剑与巨鼠挥来的利爪硬拼一记，并下压剑势，让巨鼠产生了向前踉跄的冲动，然后催动血脉，在对方气力不接的时候上前一个弓步，扬起了戴着铁手套的左手。
蓄力冲拳！
砰！
伴随着血液的飞洒，巨鼠那丑陋的头颅被打得昂了起来，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倒飞向后。
这付出的代价是左臂的伤口进一步加大，如果不是被盔甲附带的被动激发式的“愈合伤口”法术发挥了一定作用，莫哈可能都快失血过多了。
扑通，巨鼠撞到一颗粗壮的魔树，跌落在了泥水里，变得一动不动。
呼……
莫哈握紧长剑，就要抢上前去趁它病要它命，彻底解决后患，但身体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麻痒，而受到刺激的头脑也变得更加不清醒，眼前的景象仿佛出现了重叠、旋转和闪烁的光点，又仿佛有一把巨斧，正在把他的脑子劈开。
莫哈险些握不住长剑，他只好踉跄倒退两步，将背靠在一棵魔树下大口喘息着。
冰冷的雨水洒在他的脸上，却不能让头脑更加清醒，只能让他的意识更加迷蒙。
而身上的伤口也没有愈合，胸甲之下的贴身衣物早已被雨水或是汗水打湿，他的力量仿佛正在顺着水的滴下而不断流失。
四周，缓慢升起了淡白色的浓雾，让黑森林变得影影绰绰，更显阴森。
稍微平复了虚弱感，他强撑着环顾四周，发现那头巨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而在不远处战斗的三名骑士竟然也不见了身影。
这……
莫哈以长剑为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小队长汉森他们之前所处的那个方向前进了几步，这一下，他发现了出乎自己意料的异样：
即使下着大雨，满地泥泞，他敏锐的五感也告诉他，泥水之下，并没有战斗的痕迹。
莫哈混沌的脑海猛地清醒，他开始认真考虑一个此前被自己忽视的可能：
之前的自己可能陷入了一场真实得不像话的幻境之中，他所看到的景象可能都是幻觉，这包括正在战斗的那三人一鼠。
直觉一动，他的鼻端又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就在那几棵魔树后方。
莫哈提起长剑，小心翼翼地向那边摸了过去。
一具穿着不合身的锁子甲的人体靠坐在魔树边，气息全无，一道巨大的伤口撕裂了他的脖子，这也是血腥气息的来源。
是梅尔泽家族的低阶骑士托曼。
莫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眼睛一扫，就发现托曼的尸体上并没有什么抵抗的痕迹，只是这个伤口的形状让他感到惊疑，因为裂口并不整齐，不像是用利器切割造成的，但也不是被爪牙撕咬的样子，更像是……更像是——
用浸了水，湿润之后更加坚韧的魔兽筋络制成的弓弦硬生生勒紧、撕裂开的样子。
而小队长汉森、弓手莱因哈特和连姆，以及另一位轻甲骑士依然不见踪影。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在脑海中理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随着大雨的降下，鼠潮出现袭击了众人，而在好不容易打退鼠潮，或者说在它们自行退去后，马上又是骑士失踪和巨鼠来袭。
他能感受到，在这浓雾与雨幕之中，血腥而荒诞的戏剧正在上演，自己就是其中的演员。
不对……不对！
我没有感觉到空间方面的波动，所以并没有陷入什么秘境，被传送到别的地方，那么就只有足够拟真的幻境这一种可能……
长久的训练和丰富的经验没有让他在这时丧失理智，而是在确保周围没有威胁后，开始运用之前了解的幻术系魔法相应的知识分析了起来。
在安弗学派的时代，幻术被认为是直接作用于人的五感和灵魂的，因此对抗幻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屏蔽五感或是强化自身的意志和灵魂。
而到了联合会时代，巫师们已经发现了人体内存在的不少被称作“激素”的生命物质会在外界刺激下产生，并可以影响大脑的判断，因此不少幻术领域的“超凡之上”认为五感之后、灵魂之前还有一座由生命物质构成的“桥梁”。
同时，即使屏蔽了五感，人的精神力或意识还是会通过各种无法控制的渠道与外界进行交互，因此，在面对一般幻术的时候，闭上眼睛并不是最优的解法，而是要试图改变周围的环境，破除幻术传播、影响的媒介或物质载体。
当然，莫哈也明白，如果自己陷入的是完全不需要影响媒介的独有魔法“真实梦境”中，那不如直接原地躺下乖乖等死。
他显然不愿意什么尝试都不做就坐以待毙。
莫哈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绞尽脑汁地回想一切的细节，去寻找幻术可能的媒介——
处在幻术之中，自己的很多行动未必能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而尝试突破幻术的举动也可能会带来更多不好的变化，因此有限的尝试务必要精准。
从自己闻到陈腐的血腥味开始……我在鼠潮中留下的伤口依然麻痒难耐……对了，还有这场大雨，这雨滴甚至能让我的力量流失……
……黑森林中的雨总会带来不好的变化……
莫哈很快发现，莫名出现的大雨和鼠潮带来的伤口最有可能是问题的来源。
如果说，那些老鼠的爪牙上有特殊的，能蒙蔽我的感知的毒素，而这场雨、或者雨水则是对应的催化剂，内外夹攻，让我在意识不到的时候逐渐中招，确实很有可能。他如此想着。
可惜，治疗卡娜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治疗药剂和魔药用完了，在车队里也得不到补充……
自己也没有巫师队友可以为自己施展“祛除异常状态”、“中和元素”等魔法，不然现在就可以试试彻底治疗这些伤口，消除掉毒素的影响。
莫哈原本打算通过快速治愈伤势、祛除毒素以减轻幻术的影响，但因为不知道毒素的类型，且缺乏相关的物资和能力而只能作罢，但他没有放弃，转念一想：
虽然我没法改变黑森林中的天气，但可以制造一个没有雨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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