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缘
苏阮从小就是在苍云宗长大的，她依仗自己过人的修炼天赋，成为苍云宗最能打修为也是最高的小师妹。
按照苍云宗宗规，每个年满十六岁的弟子，都会派下山去游历一番，时间以一年为期。
而苏阮是个例外，她早已长成亭亭少女，因修道而促使她容颜延缓生长，现在看来仍然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七百岁高龄的苏阮被师傅一脚踢出了宗门历练。
尽管宗内掌门长老们诸多不放心，她还是收起行囊，趁着晨光，下了苍云山。
她自小便被师傅带回苍云宗，七百年来从未踏出过苍云山一步。
人间于她的记忆，早就模糊一片。
她远行前一夜，师兄师姐都围着她，往她的行囊里放着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倒是师傅心大得很，只将自己随身佩剑给了苏阮，并且跟她说：
“我也不担心你在山下会吃亏。遇上麻烦横竖打就是了。打不过跑就是了。”
想了想，师傅又补充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再大的麻烦，这一柄神剑，人间界怕是无人能敌了。
苏阮接过她手中的剑，朝师傅点了点头。
苏阮依靠着自己，不过短短三个月，便在人间闯出了不少侠名。
地方上出点灵异志怪的事情，凡她遇上，总会管上一管。
冬天的时候，苏阮喜欢站在山崖之巅，静静看着雪从天际落下来。苍云山终年四季如春，她几乎没有看见过其他三季是什么模样。
下了山之后，正好赶上冬季。
她捏着御寒决，站在山顶上，腰间别着剑，手上拿着伞，朝前面看去，一望无际的白。
未多时，她忽然听见有几道声音，正向山上移动。
最前面的人跑得飞快，后面的人也不甘落后的追了上来。
苏阮往旁边的大树走了两步，整个身影完全被大树遮住了。
跑在最前面的人气喘吁吁根本来不及往后看一眼追兵是不是追了上来，只顾着埋头朝前跑，却在一脚踏空时紧急停了下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男人朝后面看了一眼，追兵还未来到，然后又看向旁边的唯一一颗巨木，他心下一横，赌一把。
快速跑到了树那边。
跟苏阮刚好撞个正着。
男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对方亦是冷冷地回看着他。
他慌了神，连忙小说对她说道：“实在对不住，不知这里有人在。”
他想退出去，另觅别的地方躲藏，却被追来的追兵打断了。
“给我四处找找！不许留有活口！”
男人后退一步，又逼近了苏阮。他歉意的看了一眼苏阮，惴惴不安地看着那些黑衣人离他们这棵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看了一眼苏阮，若是被发现在一起，恐会连累她。
男人思虑不过短短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一只脚踏了出去。
只是他另外一只脚还未踏出去，便被那苏阮拽住了衣袖。
她没有说话，只是越过他，看向外面那些黑衣人。
她将手里收起来的油纸伞撑开来，然后将男人拉到自己的身边，一把油纸伞堪堪将两人遮住。
他想说话，想说谢谢她好意，但未免连累她，还是不要管他了。
他话还未说出口，便见苏阮竖起食指，放在嘴边。
这是示意他噤声。
此时一名黑衣人已经绕到树的后面，绕了一圈，从他们身旁走过，然后回去复命：“首领，没有发现。”
“这里这么大，除了这棵树外，其他一眼就看尽了。除非他掉落山崖。否则不可能找不到他。我们追得那么紧。”另外一名黑衣人也附和。
男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苏阮。
刚刚确实是有个黑衣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了没错，可为什么说没有看到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去复命！”
几个飞跃之间，黑衣人都散了个干净。
二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男人对着苏阮长长揖了个礼：“多谢姑娘相救。”
他长得好看，比苍云宗里所有师兄师姐加起来都好看。但苏阮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没有说话，直接受了他的礼。
“在下唐愿。”
哦，汤圆。苏阮默默的想。
唐愿顿了顿，补充道：“愿望的愿。”
他见前面那个姑娘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是看着前面的山崖，不知道是在发呆啊，还是在赏雪。
他也不再多话了，只是默默的站在她身后。
这是苏阮和唐愿第一次相见，但是苏阮怎么都没有想到，唐愿会成为她在人间游历，陪伴她最久的那个人。
-
“苏小姐？”唐言蹊伸手，在苏阮的面前晃了晃。
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苏阮便走神了。唐言蹊一连喊了好几句也没见她反应过来。
唐言蹊稍微提高了声音：“苏小姐！”
苏阮一惊，从记忆里抽身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张和回忆里渐渐重叠在一起的脸，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见她回过神来，唐言蹊趁热打铁：“我师傅说想请你回去看看，不知你几时有空？”
“过几天吧。”苏阮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唐言蹊也不勉强她：“好。”
“我现在帮警察处理孟天的事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不关注娱乐圈动向，是周队给他提供孟天案件的详细资料时，他才知道，原来孟天和苏阮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是修道的人，几乎只用一眼他就能确定，孟天的死绝不是有预谋的谋杀。
说是人为，但也不算是人为。
“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苏阮反问他。
唐言蹊下意识的摇摇头。
在唐言蹊告辞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听见苏阮的声音懒懒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痒进了他的心里：
“去看着杨元丽吧。”
他一顿，承下了这份情，替她将门带上走了。
苏阮看着关闭的房门，果然还是没忍住啊。
就这样一张脸，让她对唐言蹊无故多了一些耐性。
-
自苏阮救下唐愿之后，唐愿便一直跟在苏阮的身边，任凭苏阮怎么赶他，怎么说他，他都死赖着不肯走。
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尽管苏阮根本不需要他报。
唐愿跟着苏阮四处游历，遇上事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先找地方躲起来，绝不成为她的累赘。等她打完了，就跑出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到后来苏阮赶人也赶得烦了，也懒得赶了，便留着他在身边跑跑腿，做做饭什么的。
相处了一些日子之后，唐愿也算是勉强能在她面前说得上话了。
苏阮有的时候也会问他，为什么不回家，难道家中没有妻儿父母等着他回去吗？
他只是笑笑，说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也可为家。
后来苏阮便不会再问他这些问题了。
再后来，苏阮游历期满，要回苍云山了，不便带着唐愿。
唐愿也不勉强，在山脚下不远的镇上寻摸了一处宅院，安了家。
他偶尔会往山上寄一些东西，寄一些小玩意儿。慢慢的，宗内的人都知道，小师妹在山下有一个好友，总是会寄好些东西来给她玩儿。
凡人的寿命短短几十载。
唐愿长满胡子，苏阮还是那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
唐愿垂垂老矣，苏阮也还是年轻的模样。
除去山上的师兄师姐，她的朋友也就只有唐愿这一个。
她偶尔会下山去看看唐愿，俩人小聚一下。
而唐愿在苍云山脚下一住就是六十年。
他死的那一天，正好是冬天。
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了下来，落到苏阮的衣裳上，肩上，头发上。
全身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还是少女的模样，将伞放到他的坟头。
她对赶来吊唁的唐愿的儿子儿媳说，以后你们若有事，拿着这把伞上苍云宗找我。
从此她未再下过苍云山。
她开始闭关修炼，急于求成。
苏阮修为大涨的同时，师傅也隐隐有些担心她。
根基不稳，恐留下祸根。
师傅的担忧很快就变现，苏阮将迎来她九道天劫，扛过则飞入仙界，失败则魂飞魄散。
而苏阮失败了。
宗门内合众人之力，勉勉强强将她的魂魄留了下来，寻了一处洞天福地养着。
谁能想到，人世间变幻万千。
飞升者寥寥可数。
就连苍云宗几位大能，也因一生未能飞升而死去。可他们没有忘记他们的小师妹，甚至将她世世代代的传了下来。
总有一天她能醒来，能飞升成道。
她带着所有人的期望。
一睡千年。
醒来之后，除去最开始的无措，看见唐言蹊的时候，她甚至是有些喜悦的。
可转念想想，若是千百年后的唐愿，怕是也不认得她了。
-
唐言蹊从苏阮所在的酒店出来之后，拨通了周队的电话。
电话那端刚被接起来，唐言蹊就说：“周队，麻烦你那边找个人看着杨元丽。”
“杨元丽？”
“是。”
周队问：“是有什么消息吗？”
杨元丽是最先发现案发现场的，他们第一个调查的就是她，可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只能放弃了。
“嗯。”唐言蹊低声应道。
“我们的人一直有跟着杨元丽。”周队顿了顿，说，“还有苏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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