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姜瑶盘着腿，把小毯子捂得牢牢的，玻璃的水杯灌了温热的水，烘着姜瑶的手心，谢玉清理了理思绪，还是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开口，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姜瑶看他纠结，也不催促他，只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地喝，只是不移开她巴巴盯着谢玉清的眼神。

        谢玉清用指尖揉揉太阳穴：“我很早之前就睡不大好，总是做些怪模怪样的梦……”他顿了顿，思考片刻，给出了个形容词：“……光怪陆离？反正怪得厉害，想不出该如何形容，睡一觉也不舒服……”谢玉清说着便垂下了眼，大概是在回忆什么，屋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里去，姜瑶用力地捂捂手里的玻璃杯，很是担心地看着谢玉清。

        谢玉清很快就从回忆中抽身，微微笑起来，继续说下去：“后来你也知道的大概，我母亲去世，我也不再干那样的营生，只是仍旧睡不好，总要梦到过去的事……是年幼时候的事情，学琴画画上课，梦里的人熙熙攘攘，也闹得我头疼，来去是过去的事，回忆起来也总觉得虚幻了不少，次数多了，我睡得也就少了，在床上躺着也不舒坦。”他抬眼看看姜瑶，姜瑶这时候正用小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连鼻子和嘴巴都捂上了，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房间里的灯光开得很亮，把她的眼睛也照得亮亮的，琥珀似的剔透。

        姜瑶的眼神明亮又柔软，认真看人的时候透出点小兽似的执拗来，谢玉清被姜瑶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伸手压了压姜瑶脸边的毯子，毯子上的小绒毛搔得姜瑶脸上发痒，笑闹着往后退了点，谢玉清压着毯子，让姜瑶把鼻子和嘴都露出来，把被角塞到姜瑶的下巴下，这才坐回床上，嗓音轻轻的，带了点说教的意思：“这样闷着不好的，阿瑶乖些。”

        姜瑶笑起来，并不说话，只巴巴地盯着谢玉清看，谢玉清也笑，狭眼微弯，神色柔软得很，他用手指指客厅里面的沙发，语调里流露出一点怀念来：“搬来你这之前，夜里睡不着，又不想躺在床上，就坐到沙发上去，偶尔也会练练插花或者是修剪花枝，有点事情做，时间便流得快了，坐着坐着天也就亮起来，也就成了我的一个习惯……”说着他有些好笑地捏捏眉心：“那晚也是睡不着，就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谁知道就让你看见了……那晚吓到你了吧？”

        姜瑶早就坐不住了，把身上的毯子扒拉下来，一个猛子就扎到谢玉清的身旁去了，两手紧紧抱着谢玉清的左臂，头埋在谢玉清的肩膀上，半天都没什么声，谢玉清动作轻柔地推推姜瑶，却见姜瑶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他，连鼻尖都红了，谢玉清看得好笑，指尖点着姜瑶的额头，笑着逗她：“真的吓到了？”姜瑶愤愤地剜他一眼，嗓音闷闷的：“你明知道的。”谢玉清只能轻轻地叹气，放缓了声音哄她：“真的没什么的，我现在也很少睡不好了，半夜惊醒也只是偶尔的事，没什么好伤心的，别哭啦。”

        姜瑶扭过头去，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姜瑶这样孩子气的样子谢玉清已经好久没见过了，这时候看她闹脾气也觉得好玩，不急着哄她，反而继续逗她：“真不理我了，阿瑶？阿瑶？阿瑶？”姜瑶被他叫得心烦，又转头来狠狠地瞪他，伸出手戳着谢玉清的肩膀，语调恶狠狠的：“你好烦！”

        谢玉清侧着头看她，眼底压着不浅的笑意，眼皮上撩，圆而湿润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姜瑶，眼尾上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浅色的眸子里落下深色的阴影，带出两分柔软的深情来。姜瑶缓缓地松开谢玉清的肩膀，盘着腿坐在谢玉清的床上，看着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两手撑着脸，双手用力，把颊肉捏得变形，谢玉清怕她捏得疼，还是伸手扒开她的手指，轻声哄她：“好了好了，等一会儿脸疼又要怪我，我再罪上加罪，哄你不就更难了？”

        姜瑶掀了眼皮看他，看了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谢玉清见了又要说她，他不开口姜瑶都能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不过就是翻来覆去的老话，什么“小姑娘不要叹气”再什么“叹气不好的”，姜瑶在四年前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谁知道四年后还要再受这些话的摧残，姜瑶听得发腻，不等谢玉清开口，立刻制止他：“不叹气了不叹气了……我也不是生气，就是……就是……”姜瑶“就是”了半天，还是认命地承认了：“好吧，我就是生气了，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要不是我那天晚上刚好想要喝水，房间里又没有水杯，出来正好撞见你了，估计要一直被你瞒在鼓里。”

        姜瑶说着就从床上跳下来，两手叉腰，做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很是认真地对谢玉清说：“我非常生气，不是你一句两句就可以哄好的，现在生气的姜瑶要回房间休息了，希望这位惹我生气的小谢先生能快点想出点方法来哄我开心，我先声明哦，我很难哄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姜瑶就“噔噔噔”地跑回自己房间去了，谢玉清伸手想要拦她，告诉她她的小毯子还在沙发上，但姜瑶跑得太快了，谢玉清连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见姜瑶一溜烟儿似的背影了，他只能好笑地揉揉眉心，刚才要站起来把她的小毯子送去给她，又见姜瑶光着脚丫“噔噔噔”地又跑回来，抓起小沙发上的毯子就又溜回房间去了。

        谢玉清嘴里那些“光着脚对身体不好”的说教又被堵在嘴里，只能看着姜瑶的背影轻声地叹气，一时间脑袋混沌，想不出什么哄人的好法子，苦恼着呢，又听见手机的提示声，谢玉清打开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是姜瑶的消息。

        小姜累了【不准熬夜！】

        小姜累了【被我发现罪上加罪！】

        谢【好】

        谢玉清回了消息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躺在床上闭了眼。

        远而明亮的月亮偷偷藏到云后，只留一个小边角偷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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