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此事，日后再议
直到后来跟随恭泉先生，再到四处云游，他心胸开阔，视野开阔了，渐渐已经放下了怨气，可当得知当年陛下立后的真相，他又不甘地想回来，度过最后的几年……
万万没想到，最后深觉歉意的，是自己，黯然离场的，也是自己。
那道门槛，他再也没有资格可以踏进。
他去了华阳宫，重新换好衣衫，由如阳身边的人带他离宫。
离开前，如阳神色自若道：“事实上，不是本宫替你求的情，想放过你的，是皇夫。”
她在此前，干的蠢事够多了，她又怎么会蠢到不了解实情地情况下，贸然求情。陛下都会扒她一层皮。
商云沧趔趄，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功，本宫就不揽了。皇夫让本宫不要说，但是本宫认为，你还是应该知道，至少不要对他心存怨怼。”
云沧明白了六公主的意思，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多谢公主殿下。”
……
商家离开京都的那一天，商云止也去了。
十里长亭，春草油绿，有人挥泪送别。
云止面无表情，对四周投来的憎恨、感激、复杂的目光熟视无睹。
云沧过来，坦然道：“哥，我要走了。”
“好。”
商云沧没有选择留在京都，京城繁花似锦，富丽堂皇迷人眼，可实在不适合他，天高地远，广阔天地，在最后的人生时光里，他想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商未岐与老友告别后，走到了商云止面前。
玉棉有些警惕地瞪他。
或许是他最后关头赦免了商家，又免云沧于贬谪之苦，又或许是商云沧此前说的那句对哥不公平的话，商未岐难得地没有破口大骂，也未曾歇斯底里，他们第一次平静地相对，沉默无言。
长长的队伍，逶迤离开。
商云止站立目送着人离开，待到长亭只剩下他与玉棉，他翻身上马，让玉棉先行回宫，他追着队伍而去。
玉棉吓得心神俱裂，可他根本不会骑马，只好驾车，可速度太慢，根本追不上。
天色渐黑。
一个山丘上，眼见着为首的马车慢慢而来。商云止长身玉立，盯着商未岐所在的车厢，取出弓箭，拉弓，搭箭……
箭破空而去。
人群中车仰马嘶，尖叫声四起，老人小孩儿痛哭流涕。
商未岐安抚好所有人，看向了残阳所立的人。黑袍猎猎，面色阴沉，犹如地狱修罗。
他腿一软。
商云止扬声，唇线平直：“当年城门三箭，还给你。”他和他的队友所受之苦，怎可一笔勾销。
三箭，间无虚发。
箭箭致命。
躲得过，是他的本事，躲不过，命该如此！
商未岐毕竟是沙场老将，不可能站着受死，任他灵活，有一箭射穿他的肩膀。
云止看着他，随后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而去。
周围的景物不断变换，月亮的光辉照在他的身上，宽敞的官道上清晰地看到前路，方向不会走错，那是回宫的地方。
当年的那条路，坑坑洼洼，弯弯曲曲，谁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那夜，没有月光。
他怎么可能那么心善，前来将商未岐好好地送走，他要将商未岐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全部还回去。
而前方等待着商未岐是什么的，谁也说不清。
至于商云沧……他已是仁至义尽，从今往后，他愿意浪迹天涯也好，愿意再回京都也好，兄弟二人，从此陌路。
温如栖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她懒得应付群臣的试探，才三个月左右，并不显怀。
而且，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很懂事，一直没怎么闹她。
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是不喜油腻油腥，易疲倦外，并没有太多不适。
知道帝王怀孕的，就几个心腹。
商云止面上并未表现出过多欢喜的情绪，但是在日常生活点滴中变得格外细致，怕她磕着碰着，连晚上沐浴的时候，他也一定要跟着。
商云止偶尔会盯着如栖的肚子发呆，在如栖疑惑的时候他总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帝王的肩膀，沉默不语。
他没有告诉云沧，陛下怀了他的孩子这个事情。
他并不自责，反正给过云沧机会留下来的，是他没有如此选择。
只是，如今再面对陛下，他收敛了曾经的理所当然和矜傲，压下了一切的诉求和独占欲。
他谨守着作为皇夫的本分。
因为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也终于明白，世间万事，或许努力朝着一个方向跑总会有结果，可爱情不可以。
勉强不得。
他曾经一厢情愿地强调自己多爱陛下，到了如今才明白，陛下最不想要的，大概就是他浓烈磅礴的爱意。
他终于学会了自知之明，终于在处处暗壁之下，学会了退步。
群臣敏锐地觉察到了皇夫的“安分守己”，终于不怕死地再次上书，请求陛下大选。
商云止没有阻拦，这一次他也顺应着所有人，朝着帝王重重跪下。
三年多以来，他无数次的挣扎，唯有这一次，平静得心惊。
帝王在上位沉默不语。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云止身上，头一次见他对大选一事这般恭顺，本以为心头应该是欣慰的，肯定他终于放下了偏执与病态的占有欲，欣慰他终于认清皇宫真情的现实。
可触及到那抹显眼的白，温如栖才发现，她已经不能熟视无睹。
那人的情谊，她无法回应，却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帝王抬手，淡声命令：“此事，日后再议。”
【作者题外话】：哇咔咔！帝王的心终于被磅礴的爱意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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