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长平公主，薨了。”这沉沉的声音传来，所有人哗啦啦的跪下。
长乐第一个不信，她几步走上前，掀开轿帘，便看见魏卿云的脖子处插了一根簪子，鲜血顺着脖子缓缓流到嫁衣上，场景凄美又诡谲。
魏桑瑶脸一下子便白了，她趔趄了几步，眼看要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她侧头，便看见魏恒面无表情的看着轿子里的魏卿云。
魏桑瑶难过的说：“阿姐死了。”
平南侯府门口的动静，终是惊动了明德帝，不消片刻，便看见明德帝身后带着平南侯、侯夫人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所有人都跪下行礼，明德帝甚至连抬手的功夫都没有，他几步走到花轿前。
然后他慢慢的掀开了轿帘。
明德帝就这样直直的看向轿子里早已没了声息的魏卿云，半晌，他放下轿帘，闭了闭眼。他似乎一副早就预见的模样，眼神缓缓地扫向跪了一地的人，道：“以长公主之遇，葬了。”言罢，不欲多看，竟是一个人走向了大街。
冯公公赶忙带着一众侍卫跟上，而其余人，则被留在那里处理魏卿云的后事。
明德帝一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魏桑瑶此刻早就没了力气，她不敢置信，前一刻还同自己说话的人，怎么一下子便同自己阴阳相隔。魏桑瑶疲惫的走到魏远面前道：“二哥，我先回宫了，阿姐的事情交给你了。”
魏远从萧湛之死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向来温柔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他见魏桑瑶一副颇为难过的样子，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意味不明。他很快回过神，面上浮现一丝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魏桑瑶摇了摇头，正欲说话，魏恒便山前拉住她的胳膊，冷漠道：“我送你回去。”
魏桑瑶眼睛在魏远和魏恒之间来回看了看，最终点点头。
回到飞寻宫的时候，淑妃并不在，魏桑瑶回了自己的园子，一进去便瞧见凉子在给几盆花浇水，魏桑瑶唤了凉子一声，凉子回头，便瞧见魏桑瑶面色苍白的站在那，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母后呢？”魏桑瑶问她。
凉子闻言便微微皱了皱眉：“方才有个小宫女过来，说是皇上叫娘娘去一趟上清宫，此刻想必娘娘已经在上清宫了罢。”说着她又眼含担忧的看向魏桑瑶：“公主，您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魏桑瑶此刻哪还有什么心思休息，她摆了摆手，道：“你随我去上清宫看看。”
说完，便带着凉子前往上清宫。
但她刚走到半路，便被人拦了下来，拦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已经半年未见的魏霖。
魏桑瑶震惊的看着一袭藏青色袍子的魏霖，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距离她上次见到魏霖，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明德帝器重魏霖，怜惜他有远大抱负，命他前往数千里远的寥州城治理天灾，有考验他的心思。而魏霖不负众望，上个月底便修书回京说任务完成，不日便回京，但不知何因路上有耽误，是以拖了几日。
而今日他突然出现在皇宫，委实叫魏桑瑶又惊又喜。
魏霖变黑了，但是身子更加壮实了，他从前就是一副笑眯眯地模样，而经过半年的磨练，人似乎更加沉稳了些。但是当他见到魏桑瑶，还是忍不住脸上泛起一抹灿烂的笑意，看着魏桑瑶站在原地未动，他笑着问道：“怎么了，不过半年未见，妹妹就对我生分了？”
魏桑瑶听见他这般吊儿郎当的语气，不禁翻了个白眼：“原以为哥哥出去一趟会沉稳一些，现在看来是妹妹我看走眼了。”
话音刚落，兄妹二人便同时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魏霖收住笑容，但仍是笑眯眯地看向魏桑瑶，他见魏桑瑶只带了凉子一个丫鬟，便疑惑道：“方才我在那边就瞧见你急匆匆的走过来，是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
魏桑瑶正了正色，回道：“宫里出事了，我正要去上清宫寻父皇。”
魏霖眉头一皱：“我也正要去上清宫向父皇汇报灾情，但是不知这皇宫出了什么大事，竟是叫你这般慌张。”
魏桑瑶叹了口气，道：“长平姐姐她，死了。”
魏霖面色一变，似是极为震惊，他看向魏桑瑶，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但魏桑瑶双眼直视他，脸上是少有的正经，魏霖转身便一把抓住魏桑瑶的手腕，急急道：“快点，我们去上清宫。”
魏桑瑶其实有点能理解魏霖此刻的心情。
魏卿云虽同她关系不怎么好，但是她素来端庄大方，同其他兄长的关系倒是处理的不错，再加上魏霖从来便心思纯良，帮过魏卿云不少，而魏卿云也是将魏霖真心当做哥哥，是以魏卿云死了，魏霖约莫是宫里为数不多的会伤心的人。
兄妹二人急匆匆的走到上清宫，而此刻的上清宫笼罩在一股沉闷的氛围中，甫一听见守门的小太监报长乐公主和四皇子到的时候，众人还愣了愣。
倒是明德帝率先回神，他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老四回来了？”便很快沉声对身边的冯公公道，“请进来。”
魏霖同魏桑瑶同时进到上清宫大殿。
大殿之上，明德帝坐的端正，但他的脸上却是少有的疲惫，而下面的四妃，除了自己的母妃之外，其余三人都是面色悲戚，尤其是德妃，她脸色苍白，形容很是憔悴，瞧着似是一夜间老了十岁。再往下便是魏清、魏远、魏恒、魏坚和魏旬，而魏卿云的陪嫁嬷嬷却是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身体不断地哆嗦。
魏霖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甫一进殿，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魏坚，眼神狠厉的看着他，似是要将他吃了一般。而魏霖权当没看见，理了理身上因为匆忙赶路而颇为凌乱的袍子，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回来便好。”明德帝赶紧叫他起身，他看向走车劳顿面色疲惫的魏霖，面色一动，赶紧叫人赐座，魏桑瑶和魏霖一坐下，他便欲问魏霖，但还未张口，便听见魏坚面色阴郁道：“父皇，您一定要给我阿姐一个公道。”
魏清不赞同的开口：“六弟这话未免刻薄，长平是自己自杀的，谈何公道？”
魏坚面色恨恨地转头看向魏清：“好好的怎么会自杀？定是有人从中挑唆我阿姐。”说着，他目光一凌，看向大殿中跪着的嬷嬷，沉声道：“你从实招来！”
嬷嬷惊恐的看向明德帝，见他也是一脸阴霾的盯着自己，默默吓得连连磕头，一时间大殿中只有她磕头的响亮的声音，嬷嬷一边磕头，一边老泪纵横地替自己辩解：“皇上，您就是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教唆公主啊！公主早些年便同萧统领情投意合，这，这老奴也管不了啊……”
“放肆！”德妃突然大力的拍桌站起来，她目光阴毒的看向嬷嬷：“你不过一个奴婢，就想如此毁我云儿清白？这般胆大妄为，你说你没被人指使，可有人信？”
明德帝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出闹剧，疲惫的叹了口气。
“以下犯上，罪不可恕。”明德帝沉声：“冯德华。”
冯公公站出来，行了个礼：“在。”
“拖下去。”
冯公公闻言，便知道这是明德帝动怒了，在拿人出气，他赶忙唤来两个侍卫，将哭闹不止的嬷嬷拖了下去。这个嬷嬷服侍了长平公主十几年，最后却因她的死而死，说来也讽刺。
“以魏国长公主之礼厚葬云儿罢。逝者为大，你们莫要再多做纠缠了。”明德帝不容抗拒道：“至于萧湛，他的确是罪不可恕，但念在他替朕做了不少事的份上，便留个全尸，丢进乱葬岗吧。”说完，明德帝起身慢慢走下高位，在经过魏霖的时候，他止住了步子，温和道：“霖儿跟朕过来。”
魏霖起身，目不斜视的跟着明德帝出了上清宫前殿。
明德帝甫一离开，德妃便身子一软，竟是直直的倒了下去，叫身旁的魏坚和一干宫女嬷嬷急坏了，连忙去请太医，眼下出了这种事，淑妃断不可能独善其身，只好同其他三个妃子一起抬着德妃往清平宫走去。
临走之前，淑妃仍是不太放心魏桑瑶，但她走得急，只同魏桑瑶交代了两句叫她回飞寻宫不要乱跑，便跟着德妃的人走了。而大皇子身体不大好，早就被下人护着回去了，七皇子一向同魏坚一个鼻孔出气，见魏坚都走了，也不好多停留。
一时间，乱糟糟的上清宫只留下了魏远魏恒和魏桑瑶三人。
魏桑瑶慢慢的走到魏远面前，停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魏远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魏远冲她温和地笑了笑，问道：“九妹妹这是怎么了？这般看着我？”
“不累吗？”魏桑瑶突然开口质问他：“二哥这般伪装者自己，不累吗？”
魏远面色微微一变，却是很快回神，他就像是戴着温柔的面具似得，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九妹妹在说什么。”
魏桑瑶便看了他一眼，果断的转身走掉。走到殿门口时，她突然停下，侧了侧身子，意味不明道：“总有一天，我会叫你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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