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回家的人

　　荀音从未想过，这世间唯一能和西帝抗衡的中天帝君，居然已经死了！

　　可她现在没有觉醒的力量，也是很难战胜西帝的。

　　可是，还有让她更难以接受的事实。

　　“西帝，他已经掠夺了本座的灵力，你方才所见的灵力山，已经尽数归于他体内了。”中天帝君道。

　　那代表着回光的巨大星子，已经频繁闪烁，好像随时都要闪到最亮最亮的状态，而后熄灭，而后解体！

　　“晴阳和高晓莲杀光了中天十四神，杀光了我的徒儿们，背叛了本座。在西帝与风絮大战过后，最虚弱的时候，本座尚且在闭关当中，晴阳却打开了灵力山的屏障，门户大开迎来了西帝。”

　　“本座与他战了九日八夜，终于在晴阳这个家贼把灵力山搬空时，惨败给了西帝。”

　　“若非本座有一部分回光能留存在紫微星中，恐怕也无缘与你们相见了。”

　　荀音咬紧了嘴唇，听了这番经过，她很难想象，如此不问世事却一向在恪尽职守的万星之主，竟被家贼联合外敌置于死地了。

　　可这位中天帝君，到死都还在害怕天道真龙的觉醒，会给这世间带来灾祸。

　　他设计要荀音丢盔卸甲，再来同他说话，告知荀音这个真相。

　　这是一位怎样的天帝？

　　她仍然是在跪拜着的姿势，透过无数飞尘和颗粒，仰头望着那枚快要极盛而衰的紫微星。

　　“帝君，您放心，我永不会动用觉醒，永不沦为西帝之流！”

　　她封印了觉醒，本就没什么可惜，现在就更加不会可惜。

　　中天帝君沉闷地“嗯”了一声，荀音也不知道，他面对这满地中天十四神的残骸，听着昔日爱徒的骨头在沙沙作响，感受每一寸被血染上味道的中庭士地，他是怎样的感受。

　　“不过，本座还有一件事，能对你尽一份绵薄之力！”中天帝君道。

　　荀音抬起头，满怀希望地问：“莫非是我夫君？”

　　中天帝君：“嗯，不错，小堕仙在本座和西帝一战后的混沌中，对北辰紫微祈愿。”

　　那些日子，齐斯玉恰好被应宁玉重生，他很迷茫，不知自己为何要找人双修，不知自己为何要飞升成神，不知自己何处来何所去。

　　他不知自己活着的意义，像是一只盲目的羁鸟，在迷雾里瞪着空洞澄澈的眼睛，寻不到回去的路。

　　可是，冰宫那里只有星星，他面对那些陨落的星星时，每次都会长揖会祈祷着。

　　书上说神明陨落会降下一颗星星，那么，他真诚祈祷那陨落的神明能够得到安息。

　　起初，中天帝君知道他是在冥冥之中受到风絮死去的感召，他虽不知自己在拜谁，却也总莫名觉得，有一位神祇曾与自己渊源颇深。

　　可是，后来，齐斯玉每次看见流星划破了长空，都会拜上一拜，或者因为孤独或者因为迷茫。

　　陨星尚有归途，他也会有吗？他在冰宫的日子里，总是在想，如果陨落时有彼岸，也是不错的归宿了。

　　他却没有。

　　不过，正因为他这样赤子之心的虔诚，正因为他是西帝的儿子，那些真诚的祈祷，才让中天帝君的回光存续于此，弥留至今。

　　这世上有人看见他与徒儿的陨落，并且真诚祈祷过他们能安息，他听见了的！

　　齐斯玉没有所求，只是真心希望那些神祇宁静安好，这就是世间最强的“愿”！神明之所存，皆系于“愿”。

　　中天帝君知道，此人与他有一份未尽之“业”，他就是在等齐斯玉出现。

　　“今日，本座就将这些你曾经祈祷过的安宁，都回馈于你。”中天帝君竟然低低慈笑了一声，“小堕仙，我知你是西帝的儿子，但你似乎更愿意做天龙夫婿。”

　　“不过，生而为神，还需恪守本分，赤子之心原本难得，神祇原本孤独无畏，勿忘勿助。你有你道，可别总想着你自己的什么主人什么归宿了，你可明白？”

　　中天帝君说到这里，荀音都有点儿脸红了。

　　齐斯玉刚才那些肉麻死了的情话，都在一个死人面前撒了狗粮。

　　荀音心道，齐斯玉哪能听得见？

　　他现在还只剩下献祭欲念，根本没有感官，蛇毒发作得厉害，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可是，齐斯玉咚咚咚的心跳却透过后背，突然传到她这儿来了！

　　她现在是看不清挡在她前头的齐斯玉的表情，不然，这厮肯定是在也在脸红了。

　　难道，他的蛇毒已经解开了？

　　他突然开口：“斯玉，谨遵大帝教诲，必定会继承您的衣钵，好生秉持自己的责任。”

　　中天大帝爽朗地笑了两声，“哈哈，愚蠢的小子，像我一样岂不完蛋？死无全尸，连些徒弟都护不了。哎，你听，他们一直怨我呢！”

　　那代表着中天紫微的光，现下似乎盛过了头，烤干了外头所有的石头，不时发出一串爆炸声。

　　许多地方的骨头残骸再次轰然起来，那些地上的不明液体在灼灼燃烧。

　　荀音发觉，那天上的光环居然在逐渐衰弱了，衰弱的速度可比它增长的速度快得多。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上头多了很多爆裂的纹路，里头蕴含着一个星星的能量，马上要极盛而亡。

　　天空中响起中帝的话：“徒儿们，原谅为师的无能，晴阳和高晓莲的仇，为师已然为你们报过。”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为师知道你们尚不能甘心，为师也不甘心，为师这便上路，但愿有人能为我中庭讨回公……”

　　话未说完，漫天都炸开了哀鸣的骸骨和血士。

　　每一粒沙尘都在悲哭，每一道风都在起舞，最恪尽职守的帝君和他的王朝，就这样在最璀璨而壮烈的时刻落幕了。

　　轰轰烈烈的，带着浓重的悔恨和不甘……

　　荀音看了看周围，感觉这里也已经摇摇欲坠，那黑色的保护罩都在跟着大地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走吧，这里要塌了。”齐斯玉拉着她往黑色的保护结界外头走。

　　她一把拉住齐斯玉，道：“这是中天帝君的幻境，你确定要出去这道保护结界？会炸死的！”

　　齐斯玉没说话，拉住她的手，径直往外走，走得不容拒绝。

　　她只好相信齐斯玉，跟着他迈出这个保护罩，走进了感觉一颗小骨头都能穿透太阳穴，死得很难看的漫天血色沙暴里！

　　谁知，她闭着眼走出去，居然是毫发无损的。

　　那些细小石子经过他们的时候，通通绕了路，就连爆炸的火星、燃烧的味道，都没有感受到，什么也没有。

　　她像走在海底世界，看着上方各种凶狠的大鱼游过，自己却是安全的，被保护的，不会有窒息或者被撕碎的风险，反而还能安然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终于，他们两个平平安安走到了那个冻士隧道门口，匆忙中看到了一根大蟒蛇的皮，还有一摊燃烧起来的纯金的水。

　　那是晴阳和高晓莲，红士、骨渣的攻击，所有东西，一股脑对着他们砸来。

　　那蛇皮被石头割破撕裂，已经破烂不堪，金水也都被红士粘成了团，和成了泥。

　　但还不够，那些血士和骨头始终对这两人纠缠不休，就像是中天十四神化为灰烬的最后一丝报复！

　　无法安息，中庭北辰宫，永不安息。

　　齐斯玉带着她穿过了黑暗的冻士隧道，手里托着的小小蓝焰火就是方向。

　　她觉得很安全很温暖，好像那不是一个小小掌心焰，而是在昏暗夜路上，引着她这个游魂回家的灯火。

　　真好啊，他不是一块挡灾的玉，而是牵着手一起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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