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此情不堪负
十七八岁的齐斯玉，多管闲事的能力，那是荀音都拦不住的程度。
何况因为他长的好看，民间女信徒众多，大大小小的祈愿吵得他不得安眠。
除去求“长得好看一点”、“觅得佳婿”、“明年生意兴隆”、“生个胖小子”之类的祈愿，其他的，他也会挑挑拣拣，半夜出去给人完成。
好像是个全年365天无休的圣诞老人！每次他管完闲事，快要失去五感的时候，就自己滚回来睡觉。
因此，温雪言从未发觉他的天惩是这样。
而且，这天惩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时间更长，这是极度危险的，若被怀有歹意的人发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生如顽石，心藏须弥。
而由于温雪言实在太过于糊弄差事，就像个努力三年考上985的学霸，他来到仙山就摸鱼了，天尊都看不过去，决定要他带些徒弟。
第一个，就是倾若带回来的徐清之。
当他看见倾若昔日老部下，浑身是血站在他面前时，他心里的醋瓶子简直是碎了一地。
但很快，他就发现清之的清，甚至直接可以改为倾若的倾，倾若几乎就是清之的亲娘！
清之看见倾若，就像耗子见了猫，不管手里拿的是羊鞭子、鱼抄子、茶宠还是话本子，他马上扔下站得笔直，或者赶紧掏出一本书来看，或者拿起剑来耍。
倾若冷冷飘过去，瞪他一眼，杀伤力极强。
可温雪言哪里会带徒弟？
他带了徐清之一个月，清之学会了抓田鸡，扒知了，种菜，喂猪，给马接生。
倾若是极度“尊敬”她大师兄的，她仅仅是去禀告了天尊，让天尊耳提面命，痛批温雪言一顿。
看来倾若这种打小报告的毛病，由来已久了。
温雪言简直是苦不堪言，被迫又接受了飞升上界，没地方安置的仙人，上他这儿来，每日还得晨起给他们上早课。
温雪言时常困成个斗鸡眼，舞剑的时候，左脚和右脚先打架！
最不省心的，当属他的好师弟！
齐斯玉第一次被发现私自下凡，是因为一名女子被高中榜眼的夫君悔婚，又派人暗杀了她一村67口人。
女子化为鬼魂，行将去阎王处报道，先去齐斯玉神像前告状。
齐斯玉得知，便把那村中惨死的事，帮女子托梦给了当朝的皇帝。
皇帝一梦，找人调查后，发现果有此事！
皇帝即刻叫停了榜眼郎与那相国之女的婚事，作废他的功名，即刻将榜眼杖杀，示众在女子家乡的城门楼子。
这女子的鬼魂，知道此事，对齐斯玉感激涕零。
她不知齐斯玉不该管她的闲事，还在地府中对判官百般夸赞齐斯玉，希望能让天上的神仙，给齐斯玉加官进爵呢！
恰好，倾若在地府里串门，听闻此事！
当即，她就告给了天尊大人。
不过，倾若的确是为齐斯玉考虑，倘若地府众人不被她一顿威胁吓唬，地府一下告到了五方天帝那儿，齐斯玉的事，可没法关起门来解决了。
天尊得知后，立即就罚了温雪言和齐斯玉二人。
倒吊在升仙台上七天七夜！
温雪言真是造了孽了，他不知道师弟做的糊涂事，还得被连坐一道大脑充血。
他被吊了七日，就痛骂了齐斯玉七日。
齐斯玉的耳朵里，都快被温雪言的口水灌满了！
荀音飞到了升仙台上方，给齐斯玉和温雪言投喂东西吃。
今日是方壶仙果子，明日是人间小蜜粽，后日又是拿长杆子绑着猪蹄，让他们两人啃。
所以，在没有荀音的那个时空里，他们二人多少次都是七日七夜饿着肚子当蝙蝠。
齐斯玉在升仙台底下大喊：“多谢贤妻。”
温雪言则不知在另一时空，荀音会是他的徒儿，也高喊道：“弟妹你高义！就比这没良心的齐斯玉强！”
荀音笑得开怀，道：“好说好说，待回了方壶山，你们多教我些术法便好！”
齐斯玉冷哼，“我就知道，你做什么都有条件！”
“敢说我了？胆子不小！”荀音拿着长长的头发，绑在竹竿上，对着齐斯玉的鼻子便是一阵搔痒！
齐斯玉又气又笑，直告饶道：“阿音别闹！”
荀音歪头，一副桀骜模样，“为何不闹？我偏要趁人之危。”
温雪言在旁边倒吊如一条大蛆，咕扭咕扭笑得颇为幸灾乐祸，“弟妹，快替我好好治治这小子，看他还敢再去人间多管闲事！”
“赶明儿，我要去人间，把齐斯玉的道观都给他砸了，看谁还敢跟他告状！”
奈何，温雪言一句说笑罢了，那位女子祈愿被齐斯玉托梦皇帝的事，竟因为榜眼郎被示众城门，而传至干里！
一时间，祈愿更是雪片飞来！
那些告状的、祝福的、求财的表文堆满了青霞宫大殿，小仙童连门都推不开！
齐斯玉说是不管，可是，不管的话，那还是齐斯玉吗？
那女子的事只是第一次被天尊得知，又不是第一次齐斯玉干预人世。
他逐渐从三天两头夜里出门，变成了天天夜里出门。
荀音躺在岩舍床榻的内侧，时常被他出门轻微的推门声吵到。
又被他回来时，踢到门槛或撞到桌角的巨响惊醒。
她从不阻拦齐斯玉，只是在他回来后，五感不灵的时候，紧紧抱住他，将手指伸进他头发里，一遍遍摩挲，在他耳边一声声安抚。
告诉他：“有我在啊，郎君不要害怕。”
“没关系，不会磕到桌角了，我看着呢！”
“你怎么不叫我呢？我跟你一道去。”
“斯玉，安心睡吧，不会有人来欺负你了，你保护苍生，我来保护你！”
“这次不求回报！不要钱的！”
齐斯玉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见，反而每一次，都把头埋在她怀里，埋得更深。
或者，他会去亲吻荀音，证明他还没死，证明那人不会推开她，她不会嫌恶他又聋又瞎。
有一次，齐斯玉将手搭在荀音胸前，道：“阿音，我不过是一块石头，顽固不化，你又怎么会喜爱我六干年之久？”
荀音轻叹一声，觉得在每一个这样海风拂过窗扉的暗夜里，最脆弱的齐斯玉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她在他后背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圈，把他的头发，都如同绕指柔一样，尽皆缠在自己手指上。
荀音在他耳边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好傻，齐斯玉长得这样好看，又全心全意的喜欢我一个人，六干年又算什么？于我来说，不过须臾。”
齐斯玉摸索着，吻过她的锁骨，在上面烙印一个浅浅的印记，道：“谢谢你，愿意陪我！”
荀音想到她离开家时，背着兔子书包坐上爸爸的自行车后座，母亲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父亲骑着自行车带她离开那个家。
又想到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挑灯读书，在宿舍里听见同学接到的父母电话，不耐烦得嗯哼着。
继而，她又回忆起大年夜里，她被后妈骂出家门，父亲在雪地里塞给她的三百块钱，被她扔在了地上，踩进了皑皑白雪。
她轻轻抚过齐斯玉如画的眉目，道：“我才要谢你，谢你不惧岁月长，撕开时空裂隙，隔干山万水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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