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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久别重逢的小俩口


  当图克斯洛安排好一切后,这时军营里只剩下图克斯洛和那位引路的商人两人。

  图克斯洛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片死寂的冷漠,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如同严冬腊月中的枯木。

  他淡淡开口,语气中似乎泄露出一丝隐秘的期盼:"你去通知我大嫂,告诉她曲省已被攻克。请她准备好,待会我大哥会亲自过来与她相见。"

  那商人连连点头哈腰,碎步蹒跚着离开,也急忙告退去传信去了。这时营门只剩下图克斯洛一人,四周静悄悄的,偶有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图克斯洛这才踱步来到高处的制高点,眺望被血洗过的这座曲省城池。遍地狼藉的残肢断臂,无头尸体,断壁残垣,方才惨烈厮杀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焦臭。

  然而图克斯洛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怜悯或悲伤,他冷冷地凝视着这座被踏平的城池,眼中隐隐泄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难以言状的黑暗与阴郁。

  曲省城已沦陷,血迹斑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头巷尾,断壁残垣下埋葬着无数逃窜的百姓。浓烈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与灰土和焦臭交织在一起,沁入人的五脏六腑。高高在上的烈日似在谴责这场残杀,然而地面上早已无人在意。

  唯独城头上远远地立着一个人影,黑色盔甲在日头下闪着冷峻的光。那是图克斯洛,他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脚下这片狼藉的死寂,眉宇间有无尽的冷漠与残忍。

  这原本热闹繁华的城池,如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与焦黑的痕迹。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断肢残臂无序地堆积在道路两旁,血水遍地,深深浅浅的脚印踩过,已经凝固成黑红色。断头颅骨乱七八糟地散落四周,失去生命的眼睛直直地瞪视着天空。

  窜逃的老弱妇孺躲在断壁深处,浑身颤抖,惊恐地望着马蹄声渐远。他们脸上溅满了同胞的鲜血,泪水在脸上洗刷出血痕。

  图克斯洛站在高处,俯视这座被毁灭的城池,冷漠地像个旁观者。

  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松动,刀锋般的眉宇间尽是冷酷。偶尔有阵风吹过,拂起他鬓边的一缕头发,在空中轻轻飘动,仿佛这漠然的极寒之地里开出的唯一一朵花。

  正午的烈日高悬在头顶,似乎在谴责图克斯洛的残暴与冷漠。

  然而他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立于城头,任由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这是一张年轻却极为冷酷的面孔,双唇紧抿,浓眉下深邃的双眸泛着冷漠而又凶狠的光泽,如同荒野中的孤狼。

  唯一流露出一丝柔和的,或许只有他额前那一缕随风飘扬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然而很快,图克斯洛抬手将它拂到了耳后,恢复了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森冷气场。

  他望着城中的一切,眼中似乎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

  约过了一个个时辰后江茗禹进了都建木的都督府,点查伤亡的何靖也回来了。

  何靖穿着沾满血迹的铠甲,神色疲惫,脚步虚浮,仿佛刚从地狱里回来。他的眼眶浮肿发紫,充血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嘴唇也裂开了几道口子。头盔下金黄的头发凌乱不堪,血迹斑斑,连胡须上也粘着干涸的血块。

  “禀陛下,此战歼灭敌军七万,我军战死受伤共计两万多。”何靖哽咽着报数,声音低哑嘶哑,眼中满是悲痛。讲到死伤数字时,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听闻死伤这样惨重,江茗禹不禁心头一紧,他抿紧嘴唇,紧握的拳头微微发白,泛青的指节隐隐露出筋脉。那种情况下还能歼灭大疆那么多敌人,都建木手下的人马,也的确对得起“精锐”这两个字。

  两万多个焦黑残缺的尸身,两万多个家庭的凄凉哀嚎,江茗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悲恸,眼底微微泛红。他抖了抖龙袍下摆的宽大袖口,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佝偻着身子在府邸里来回踱步。

  何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立在一旁,脸上血迹斑斑,铠甲上也糊满了暗红色的血块与灰尘。

  “两万多条性命......”江茗禹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这笔账我记下了,卫阳,我一定会让你的家人血债血偿!”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砖石墙面碎裂,手指青筋暴起。江茗禹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胸中的怒火,但眼底仍燃烧着复仇的残酷无情。

  他重重地坐回龙椅上,犹如一具失去生气的僵尸。江茗禹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甲陷入柔软的丝绒中。他一动不动,如遭雷劈,呆呆地盯着脚下漆黑的地面,眼神空洞而绝望。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崩溃般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江茗禹猛然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何靖:“所有战死的军士,尸体要运回都城安葬!每一位的家属都要给与慰问金!听明白了没有?!”江茗禹声嘶力竭地大吼,整个大厅都在震动。死死攥紧的拳头用力过猛,五根手指已然掐出了鲜血。

  何靖颤栗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磕头如捣蒜,面色惨白道:“臣明白了,陛下!臣一定全力安抚家属,妥善安葬烈士!”他抽噎着,一脸泪痕,泪水浸透了胡须。这一刻,总督的威严荡然无存,何靖只是一个为战友哀悼的普通军人。

  “如此说来,抛下守备曲省的军士不讲,我们能带走的兵马,也只有六七万人了。”江茗禹仰天长叹,声音沙哑,双手抱头无奈。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需要驻守防备的城池日渐增多,可调动的兵马却在不断损耗,这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按江茗禹的估计,若是将塔港、陵泰和景响等地尽数打下,他还能调动部署的兵马,恐怕就只剩区区一万了,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江茗禹焦虑地在府邸中踱来踱去,低声骂了几句脏话,这一筹莫展之际,刘逸霏披着侍女的披风,顶着寒风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江茗禹看着刘逸霏缓缓走进都督府,她披着一件宽大厚实的披风,披风边缘缀着白色绒毛,微微颤动。逸霏身形消瘦,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双颊略显凹陷,使她本就秀气的小脸愈发精致。她步履蹒跚,身子轻微摇晃,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凛冽的寒风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卷起地面上的尘土。

  逸霏本就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这些天顶风冒雨跑来曲省,身子似乎又瘦弱了几分。她披着厚实的白色披风,严严实实裹着身躯,使她整个人都藏匿在宽大的风衣下,只露出一张小脸。

  那张秀丽的小脸此刻却惨白如纸,双颊略微凹陷,似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气与血色。她步履蹒跚,身子在寒风中微微摇晃,就像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风浪打翻。

  见状,图克斯洛和何靖立刻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识趣地悄悄退出了都督府,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人。

  江茗禹看着刘逸霏日渐消瘦的小脸,心中一颤,眼底满是心疼和担忧。他攥紧拳头,努力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快步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冰凉的手。。

  “逸霏,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透出浓浓的思念与牵挂。嘴唇微微发抖,眼神温柔而慌乱,努力想要保持镇静,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

  刘逸霏抬起头,她那双秋波流转的美目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眼底深深的疲惫与心痛一览无余。她咬了咬嘴唇,似是强忍着什么,一言不发。然而最终还是有泪水沿着眼角蜿蜒而下,划过脸颊消瘦的轮廓。

  江茗禹心如刀绞,他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胸口的郁结似乎要将他撕裂,他只能用力抱住这个娇小的身躯,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她不受这世间的一切伤害。

  “江郎......”刘逸霏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而颤抖,“我......我真的,很想你。”

  她说完,一个踉跄跌进江茗禹怀中。江茗禹赶紧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胸前。刘逸霏瘦弱的身子在他怀中一颤一颤,她紧紧抱住江茗禹结实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生怕他会消失不见。

  江茗禹轻抚她瘦弱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抚一个害怕的孩子。“我也是,逸霏,我也非常想你。”他哑着嗓子低声说,喉间泛起一阵酸涩。刘逸霏闻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如同风中残烛。

  这几个月他日思夜想的就是怀中这个娇弱的女子,朝夕操劳之余,她的笑脸总会在脑海中浮现。只因战事吃紧,他不得不日日奔波征战,不能陪在她身边。这场别离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太过漫长和难捱。

  “逸霏......我也想你。”江茗禹低声说,“真的,很想很想。”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熟悉而心爱的温度。刘逸霏闻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整个身子都在打颤,泣不成声。江茗禹心疼极了,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别哭了,别哭了......我在这儿呢。”他温柔地说,“今后我会多陪陪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的......”

  良久,刘逸霏的哭声渐歇,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神色中透出一丝欣慰。江茗禹轻抚她泛红的眼角,目光深沉而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刘逸霏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身前,握紧她冰凉细瘦的手。

  “逸霏,你这几月一个人撑过来一定很困难,我不能常在你身边陪你,我实在抱歉。”江茗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难过与歉意在他眼中一览无遗,“可是这场仗我们不得不打,为了你还有我们的子民......”

  刘逸霏微微一怔,眨了眨还带着泪光的美目,轻声道:“我明白的,江郎。你不用向我道歉,你已经在尽你的力量保护百里中的百姓了。这是千千万万个我们的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

  江茗禹凝视着她,目光温柔而骄傲。他知道,刘逸霏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那句“我们”让他感动不已。刘逸霏也在承担着属于她的那一部分责任,尽管她的力量不比他大,但她的心一样坚定。江茗禹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握紧了刘逸霏的手,郑重地点点头:“好,我们一起。”

  江茗禹抱住刘逸霏瘦弱的身躯,感受着她的温度和重量,心中五味杂陈。这几个月她明显消瘦不少,原本丰腴的脸颊略显凹陷,可爱的婴儿肥都消失了,锁骨也更加明显。江茗禹轻轻抚上她的脸,拇指抚过她微微下垂的眼尾和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心疼不已。刘逸霏平日里总是精神奕奕,双眸灵动,而今她整个人都黯淡下来,让江茗禹心如刀割。

  刘逸霏抬起头,眼中透出笑意,她伸出骨感分明的小手覆上江茗禹的大手,轻声说:“我没事,真的都好。”她的声音比往日轻柔,像一阵风中摇曳的风铃,语气中满是对江茗禹的关怀和安慰。江茗禹紧紧抱住她,一只手抚上她的长发,一只手轻轻摩挲她单薄的后背,低声请求道:“答应我,不要再冒险了。这些日子,我一刻也无法放下心来,总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刘逸霏能感觉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

  刘逸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歉意的表情,她抬头望进江茗禹的眼底,看到他眼中浓浓的担忧和疲惫。她不禁自责起来,抱住江茗禹结实的腰,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她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这让她安心不少。

  “可是......”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什么,又觉得难以开口。她知道江茗禹一定会理解她,但她也不忍让他因此担心。江茗禹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的,没有你我也做不了什么。斥候早已派往塔港,很快就有消息了,这些事就交给冯玺维去办吧。你若在这里待不住,不如去打理绛州那边的生意,也能帮上我的忙不是?”

  他的语气温和而宽慰,让刘逸霏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在江茗禹怀中轻轻点头,脸颊蹭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刚想开口道谢,却又气呼呼地撅起了小嘴。“好啊,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原来你只想要我的银子!”她故意这样说,想逗逗江茗禹。果然,江茗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一愣,赶忙捏着她的下巴摆正,急切而诚恳地解释:“我是担心你啊,也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意思是,你在外面碰到什么危险我会很着急的。”

  刘逸霏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冲他眨眨眼,明媚地一笑,道:“逗你玩呢,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我。既然这样,我就一心一意去经营生意,也免得你天天为我担忧。”她说着,踮起脚在江茗禹的唇上轻轻一吻,成功逗得江茗禹也忍俊不禁。江茗禹笑着在她发顶上亲了一口,宠溺地说:“这才对,我的乖妻子。”

  刘逸霏抬起头,撒娇似的又讨了一个吻,才依依不舍地从江茗禹怀中退出来。她笑吟吟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髻,活泼地转了个圈,问道:“我这副打扮还漂亮吗?去绛州能给你挣不少银子吧?”江茗禹看着她恢复了些精神,也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他伸手帮刘逸霏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微笑道:“我的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漂亮极了。”

  江茗禹与刘逸霏相拥着在厅内徘徊,他用手轻轻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时不时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吻。这一夜似乎格外地静谧漫长,院外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清辉透过窗棂洒落一室,点点银光映照着他们彼此凝望的脸庞。

  江茗禹小心翼翼地搂抱起怀中轻盈柔软的刘逸霏,她惊呼一声,双手羞怯地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抱着她往深处的卧房走去。房内香烛摇曳,两人的身影在这朦胧微光中显得格外缱绻虚幻。

  “我是真的好想念你。”他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刘逸霏羞怯地闭上眼睛,脸颊微微颤抖,轻轻吐着气。她踮起脚尖在江茗禹的唇上回吻着,嗓音似有若无地低语道:“我也是,郎君。”她目光灼灼地凝望着他,满是爱恋与深情。两人在这温柔月色下拥吻,心跳似乎都合二为一,化作缠绵的旋律在房内回荡。

  这便是一室极致温柔的缠绵,在银白月光下静谧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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