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史卓的妙计
史卓的到来,让陷入困境的江茗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史卓大步流星地走进军帐内,身姿笔挺,神色从容不迫。他结实的身板被宽大的长袍包裹,袖子随风摆动,步伐稳健有力,丝毫不见懈怠。那长袍原是淡紫色,经过风霜雨雪后已褪成灰白,下摆和袖口略有磨损,却洗涤出岁月的痕迹。
“陛下。”他开口唤道,嗓音低沉厚实。那语声中透着隐隐的关切和焦虑,却被他强忍着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怎么了,什么事?”他的语调有些涩涩的,像锈迹斑斑的铜管,久未使用后干涩难闻。说话时他不自觉地轻咳了几声,生生将哽咽压回喉头。整日的操劳让他的嗓子也有些干哑了。
江茗禹抬起头,心中一动。眼前这位谋臣的出现使他心头涌起一缕难得的温暖。他努力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嘴角僵硬地上扬,脸上的肌肉因长时间的忧虑而略显僵硬。这阵子他整日皱着眉头,眉心的皱纹已像刀刻般深深凝结。
史卓拱手行礼,浓眉微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用审慎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江茗禹,似乎想穿透他心底的阴霾。“禀陛下,”他开口说道,“仁政的事已经初步推行完毕,微臣特来回禀。”他的声音洪亮而磁性,让人心生向往。话语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在试探江茗禹的情绪。
江茗禹随口“嗯”了一声,像是应付了事,却并未多加理会。他恍惚地看着史卓,视线穿过他落入虚空。这几日他整日沉浸在西南边陲的战事中,心神无法平静,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那片硝烟弥漫之地,去思量那个日渐棘手的车刚问题,忧心忡忡,百般焦虑。
史卓却追问道:“陛下何事忧心,微臣愿为陛下分忧。”他微微前倾上身,表情严肃,眼神专注地望向江茗禹。
江茗禹苦笑出声,终于将盘桓在心头、却找不到破解之法的难题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的语速很慢,时不时停顿,像在寻找措辞。
眉宇间洋溢着无奈和疲惫,嘴唇也紧抿着,似是在忍耐什么。讲到陷入僵局的战事时,他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双眼充血,神色更加憔悴。
听完他的叙述,史卓淡然一笑,浅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陛下,恕微臣直言,此事极为容易。”他信誓旦旦地说,语气中透着几分轻松。
江茗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一时间难以置信。
“你是说你有办法解决车刚这个麻烦?”江茗禹眉心一跳,瞬间精神为之一振。他上身前倾,眼中放出亮光,语调也明朗起来。
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整张脸似乎也年轻了几岁。见史卓果断地点头,他更加激动,连声追问:“有什么好主意,你快说!”话音未落,他就扯着史卓的袖子,急不可耐地将他拉到身前。
史卓轻笑一声,由着江茗禹将自己拉向跟前。他与江茗禹仅隔一尺,两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只见他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嘴角噙着奸诈的微笑,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陛下,微臣的意思是......”他低声细语,将自己的计策简述了一遍,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说罢,他直起腰板,浅色的眸子直视江茗禹。“陛下,您以为如何?”他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架式,声音平缓而冷静,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十分自信。左手轻轻摩挲着胡须,一副智者模式。
江茗禹沉吟片刻,红光满面的点了点头。“好,说得好,就这么办。”他满意地称赞,声音中透着难掩的喜悦。他站起身,一把抓住史卓的手,眼中闪着兴奋的亮光,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十岁。“若事情都按照你预计的方向发展,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你就是此战最大的功臣。”他郑重其事地说,语气中饱含热忱和期待。
“事不宜迟,你去准备一下,马上命人出发。”见史卓拱手应是,他又追加了一句,“我都急死了,一定要抓紧时间!”他大跨步来到军帐门口,命令卫兵准备快马和行囊。史卓也随之来到,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平复了一下略有波动的心绪,嘴角还噙着些微的笑意。
史卓的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心中却没什么激动的情绪。他目送着江茗禹大步流星地离去的背影,稳步转身,也大踏步地走出殿外。外面的阳光刺眼耀目,晃得他不禁眯起了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名背着行囊的壮硕军士骑上快马,向着西门外的海边奔驰而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尘中,只留下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飞舞。那风尘似乎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却也可能带来和平的曙光。军帐内的江茗禹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又浮现出忧虑的阴霾。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坚定地走回军帐,准备部署下一步行动。这场博弈,似乎才刚刚开始。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殿内,将这些忧心忡忡的面庞染上一层红晕。李狗蛋最是坐立不安,他粗壮的身板在殿内来回走动,每一步都踏的沉重有力,地面都为之震动。他浓密的眉头深深锁着,双目中露出焦灼之色。终于,他一拳砸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划破了殿内的寂静。
“我操,这车刚跑哪去了?大哥,要我说咱们还是分头去找,一定要把这狗娘养的揪出来!”李狗蛋的声如雷贯耳,语气中满是焦急。
江茗禹轻轻摇头,他挥手让众将在自己对面坐下。这些身经百战的猛将此刻全都一脸焦灼,连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图克斯洛,此时也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枕在下巴处,一言不发。
江茗禹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冷静地发布指示:“听令,立即封锁前往曲省方向的官道,严防车刚派人与那边取得联系。明天一早,令斥候营全部出营,进山搜索车刚的踪迹。”他语速不快,字字铿锵有力,双眼睁得大大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一旦探明其所在位置,定不可打草惊蛇,我再派大军征剿。”众人听后各自点头,却都心怀不甘——这日子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李狗蛋双拳紧握,嘴角微微抽搐,眼中怒火中烧。图克斯洛黑葱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一条线。其他几名将领也都心焦如焚,脸上表情凝重。
五天过去,斥候狂奔在山谷之间,却始终无车刚的音讯。天色渐渐转凉,李狗蛋忍无可忍,一拳砸在桌上,墙角数盆花草应声而落。“我艹!这逼到底藏哪去了?山都翻遍了,这游魂是飞走了不成?”他声如惊雷,双目怒睁,浓眉竖起,嘴角狰狞地扭曲着。江茗禹不为所动,他悠悠笑道:“放心,我预料他很快就会现身。”语气之中透着十足的笃定。
众将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哨声,一个军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报!曲省来信使,就在门外等候!”声音之中满是喜悦。
“请他进来。”江茗禹淡定吩咐。片刻后,一男子风尘仆仆跪于殿前,他献上一封密函:“回禀陛下,娘娘已将曲省动向尽知,详情在信内。”男子声音嘶哑,满身尘土,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江茗禹接过,灵巧拆开火漆,信纸在他指间展开。他双眼迅速扫视文字,嘴角慢慢泛起笑意。
江茗禹抬手示意信使可以开始汇报。信使连忙清了清嗓子,双手不停搓揉,似乎在整理思路。他的语速不快,每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字惹恼众将军。
“禀陛下,曲省的守将名叫都建木,手中有七万精兵。”说到这里,信使的语气明显紧张了几分。
众将军闻言都抬起头来,注视着信使。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将军双眉紧锁,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信使,似要看穿他的想法。
“都建木乃是卫阳曜的心腹,他手下一支南疆精锐,远非我们此前遇见的南疆兵可比。”说到“精锐”两个字时,信使肩膀耸起,声音也微微颤抖,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
“什么精锐不精锐的,本王打的就是他们这帮精锐。”图克斯洛不屑地冷哼一声,嘴角微微撇下,眼中透着傲慢。
信使见状,连忙摆手解释道:“万分抱歉,小人言辞疏漏,还请陛下宽恕。”
说完他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继续说道:“作为曲省守将,都建木对陛下的用兵之道了如指掌。自打听说我军已向雄州开拔,他便加紧训练士卒,确保城防不漏。”
“经过他的加固,曲省城墙已高达四五丈,厚度在三丈左右。”说到这里,信使不自觉抬高了声音,双手在空中比划,似是想象着那高大的城墙。
“不仅如此,都建木还在城头增建了许多弓弩阵地,箭垛密布,防守极为严密。”信使说得更慢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众将军闻言都沉下了脸色。满脸胡须的李狗蛋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把攥紧拳头,青筋暴起。
“就连巡逻的士兵也增加到原来的两倍。可以说曲省城内外防守无懈可击,别说是夜袭,就是正面突破也极为困难。”信使说到最后,语气中透出焦虑和担忧。
“娘娘还特意叮嘱,都建木绝非池中物,望陛下三思。”信使郑重其事地加上一句,他直视着江茗禹的眼睛,似要确保他听明白自己的忠告。
帐篷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将军面面相觑,都在思索对策。江茗禹不紧不慢地抚摸胡子,神情淡定,只在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洩露了他的想法。
“有点意思。”他喃喃低语。
江茗禹还没说话,城门守军突然慌张地跑了进来。
“报,报,车刚出现了!”那名守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图克斯洛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一闪。他大踏步走到守军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车刚?找了这么多天的家伙,终于现身了?”图克斯洛眼中火光乍现,他一把推开守军,大声道:“我这就带兵出城,誓要将这藏头露尾的小人斩了!”
说罢他抬脚就要往外走,满面杀气。这时江茗禹却慢条斯理地摆了摆手,脸上泛起一丝玄机的笑容。
“别急,我亲自去见识一下。”
江茗禹不等图克斯洛反应,便带着几名卫兵快步朝城门走去,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图克斯洛愣了一秒,赶忙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江茗禹回头喊道:“你速速回大营,令李狗蛋准备随时出城应战!”一名军士连忙应诺,飞奔向军营方向。
片刻后,江茗禹和图克斯洛来到了雄州城头。当看清城下车刚的模样时,两人都不禁错愕——
只见车刚满脸风尘,头发蓬乱,两鬓斑白。他枯黄的面容上满是愁容,深陷的双眼无神而空洞。这与几日前杀气腾腾的车刚判若两人。
即使是他身后的数万兵马,此刻也垂头丧气,步履蹒跚,毫无斗志。
江茗禹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端倪,他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朝车刚招手道:“车都督,久违了。今日突然造访,可有何贵干?”语气傲慢而挑衅。
车刚抬头望向城头,眼中一瞬间闪过怒火,但很快又熄灭下去。
江茗禹突然大笑起来,音量远远传向城下:“车都督如此有胆识前来送死,莫不是想攻城?不妨尽管来试!某等着瞧,看你能否破得我十万大军的防线!”
说毕,江茗禹又狠狠瞪了车刚一眼。车刚面色阴沉,额头青筋突起,却也无可奈何。
随后车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他枯黄的面容上尽是挣扎和痛苦。许久,他才干涩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
“陛下,我......我是来投降大疆的......”
话音未落,车刚便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江茗禹面前。他佝偻的身躯因为愤怒和恨意而微微发抖,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地插进掌心的肉里。
“什么?!”一旁的图克斯洛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表情惊骇到极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一刻还与他们水火不容的宿敌,怎会突然投降?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江茗禹却只是微微一笑,神情从容不迫,丝毫未见惊讶。他缓缓地抚摸胡须,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车刚,目光如炬。
“车都督此番举动颇为突兀,不知怎生忽然想要归降我方?你这般做派,老夫确是有些摸不清头脑啊。”他的语气中并无丝毫惊讶或疑虑,反而隐隐透着一丝了然。
车刚仰头望向江茗禹,眼底泛起一丝愤恨之色,嘴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在极力抑制什么情绪,脸上难掩痛苦。许久,他才干涩地开口,声音低沉: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他简短地讲述了在雄州城外遭到惨败后带领残部四万多人躲进深山老林的经过。为了避开江茗禹的追击,车刚在山中辗转反侧,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隐藏了数日。可他也知道,随着军粮日渐耗尽,再这么龟缩下去只会让士兵们在阴冷潮湿的山谷之中饿死。
于是,车刚令下两名身手敏捷的士兵骑上两匹体力最好的快马,奔赴千里之外的曲阳城求援。可当信使历经艰险终于返回营地时,却携回了一个恶耗——传言车刚已在雄州投降大疆,曲阳城主愤怒之下竟下令将车刚在个保城的三十二口眷属悉数处死,脑袋悬于城门之上示众!
为了查证真假,车刚再度派出心腹士兵前往个保城实地探访。那名士兵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十余日后归来,哭诉确有三十二颗脑袋悬在城头磋磋落血,模样清晰分明,竟是车刚的妻小无一幸免!
当车刚听闻三十二口眷属惨死的噩耗时,他先是一动不动,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灰白如鬼。过了良久,他突然泪如雨下,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啊——!”他仰天长啸,声嘶力竭,惨烈无比。随后他抓起身边的长剑,狠狠割开自己的手臂,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三十二口啊......我的儿女,我的妻子......”车刚喃喃低语,泪水划过他枯槁的面颊。他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滴落在地。良久,他恨声道:“我要反了!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他猛地站起,眼中寒光凛冽,恨不得立时杀向千里之外的曲阳城。
他双眼涣散,嘴角上扬,似乎神智已然错乱。跪在血泊中的他,面无人色,如同鬼魅。良久,他抓起地上的泥土与尘埃,撒向自己的头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我该死,我该死啊——!”
“我的儿女,我的妻子......你们等着,爹这就来陪你们!”
士兵们目睹此景,无不动容。有人痛哭,有人跪地祈祷,一时间,哀嚎声、祷告声此起彼伏,哀痛之极。
车刚终于站起身来,浑身是血,双眼赤红,犹如地狱来的恶鬼。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反了!我要让卫阳曜血债血偿!”
于是乎,车刚带领残部来到雄州城下,决心投降大疆,与卫阳曜反目成仇。当他述说此事时,眼中满是血丝,双拳紧握,声音惨淡而决绝。整个人如同一匹受伤的野兽,在痛苦中燃烧着仇恨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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