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八章：萧瑟
一个月后，张卫国集中兵力，分别从台州城陆地和海上进攻温州城属的乐清和瑞安两个县城，做出了要收复温州，在陆地上连接福建和浙东的态势。
当然，这样蹩脚的把戏，守城日军军官铃木沧波当然看得出来，他自觉手中兵力充足，同时也是为了在松井太久郎面前表现一番，并没有求援，反而是告诉了松井太久郎自己的判断——国军此番必然又是声东击西，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杭州。
与此同时，似乎是为了验证铃木沧波的这个判断一样，林一凡随即下令张禄领着正在舟山等地整训的两营士兵不断出没在宁波和绍兴交界的慈溪，观海卫等地，并让新海军关顾杭州府的海宁卫，厉海所。
松井太久郎收到了铃木沧波的消息之后，除集中浙江腹地的守军加强杭州府的防御外，还从安徽的池州府，徽州府等地抽调兵力增援杭州。
林一凡也在得知了日军在温州和杭州的行动之后，随即在福州城的前线指挥部内，召开了“秋季攻势”的作战会议。
参谋总部的刘长风和朱国睿，以及从温州海上赶回的张卫国，孔森等人，早就已经在会议室内等候多时。
刘长风当即指挥参谋总部的参谋们，把提前布置好的沙盘移出，上面呈现的，正是江南地区的地形局势，沿江的重要城池和关键水陆通道，都被一一标注了出来。
朱国睿手上拿着一根明显专门处理过的竹枝，那是刘长风交给他的专用“解说棒”。他从沙盘南面，杭州府开始说起：
“总长，参谋长，各位长官，我大军的这次‘秋季攻势’，将从八月份上旬正式开始。第一波攻势将会在杭州地区率先打响，主要进攻的线路是余姚，海宁和松江。
其中余姚为南线，大军从慈溪出发，主力兵力为张禄所部，佯攻牵制鬼子部署在绍兴的兵力为首要目的。
海宁为中线，大军从舟山出发，主力兵力为新海军，主要以试探鬼子在杭州的实际兵力，并佯装进攻不力，让鬼子做出误判，以为我大军真的要谋取杭州。
松江为北线，大军从崇明出发，主力兵马为孔森所部，太湖左右两镇。此线依旧是佯攻袭扰，不断牵制鬼子兵力，让鬼子放松警惕，以为咱们还是故技重施。”
会议室内的一众将领结合沙盘，听完前哨战的介绍之后，都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特别是朱国睿不断主持战局推演，强化了自己的威信之后，都已经对这个实际上的参谋总长服服帖帖。
“参谋总部预测，鬼子经过此前的温州之战，确定我大军是声东击西之后，必然会十分小心杭州府。无论如何，松井太久郎都会派出大批兵力驻守防御，甚至是调兵来增援。
届时，只要南线展示出相应的战力，北线又尽力袭扰，老鬼子必然上当，以为我们的目标就是杭州。殊不知，咱们还留了一手，前哨战的这三个营八千余士兵和新海军兵力，相比于我大军主力，根本不值一提。”
“这里需要调整一下。”林一凡在朱国睿说完之后，突然发言，并拿起了一条长长的竹枝，指着沙盘中杭州的位置说道：
“中线这里进攻杭州的兵力太多了，让张禄把两个团撤回来，留在舟山待命。以咱们现在的战力，派出两个旅和新海军，没有鬼子主力出战，很难败，到时候反而是让松井太久郎怀疑。
记住，咱们的这个对手很聪明，他一定也会觉得我们很聪明，顺着他的想法去设计，让他有一种看透咱们的快感，他中计的概率，便会大很多。咱们只是需要瞒天过海，发动突然袭击，最终老鬼子是不是上当，不重要，让他怀疑，犹豫不决，才是关键。”
林一凡刚刚开始说话，参谋总部的参谋们便已经开始记录了，这些将来都会成为案例，在参谋总部定期举行的推演大会中被反复研究。
当然，其中的很多内容，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模糊化，并根据实际的作战情况，根据不同的课程内容，选取和分类各部分的要点，单独成册。
战争是一门复杂的艺术，更是繁琐的工程。参谋总部的参谋们，实际上也已经有了各自不同的分工，虽然只是简单分类，但专业性已经形成，并不断提高。对于将来培养的军官和参谋人才，必然是专业要求极高的。
不过，这其中无一例外的是，林一凡的形象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被高高树立起来，这也是培养军队忠诚的重要一步。宣传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而且是影响巨大的。
朱国睿此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按照林一凡说的重新调整了部署之后，又继续道：
“我大军此次‘秋季攻势’的真正战略目标是南京，预计最终决战的地点在应天城到镇江城之间，将由大别山纵队，独立师，三十五师和七十六军四部担任主力，同时也是此次大战的中路，前锋是新海军和新编三十一师和一零六师为左右两军。
我军的目标是在镇江全歼鬼子的江南主力大军，然后直接奇袭南京城，一举收复南京，奠定收复整个江南的基础，后路两部大军将会在时机合适的情况下，同时收复松江，苏州，扬州等地。
为实现这一战略目标，我大军必须在瓜洲速战速决，歼灭驻守在瓜洲大营的万余鬼子部队，然后迅速派出偏师，沿江而上，截断江北江南各地鬼子的支援，逼迫驻守苏州，松江等地的鬼子汇聚，和我大军在镇江决战。
只要能一日覆灭瓜洲的鬼子，松井太久郎就是再不愿意，也得下令江南的其他兵力和我大军决战，拖延时间，否则畑俊六根本没有时间整顿好南京城内的守军。除非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测到了咱们的目的，提前做好了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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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水道”的存在使得国军大军在这次的进攻中具有天然优势，无论是长江南面的镇江，常州，苏州等州府，还是长江北面的扬州府，只要国军攻克其中一地，便能截断运河，直接对北平的政治经济形势形成绝对的威胁，这是日军必须极力避免，更无法容忍的事情。
日军在扬州南面，京杭运河邗沟段与长江交汇处的瓜洲大营和镇江等地部署了大批兵力，便是为了护住京杭运河。这两个节点是从长江水道进入南北运河的门户，日军除了派出重兵把守，别无他法。
“大运河”曾经是中国千百年来的的经济命脉，如今同样也是日军在华谋取利益的经济命脉，这是以北平为中心之一的必然结果。
换言之，日军虽然有江南的无数坚城为凭借，特别是南京城，只要城中驻守一两万兵力，外围就算有国军几万大军，极有可能也无法攻破。但他们却不敢坐视国军截断运河一年半载，否则西南的局势也会随着崩溃。
这一点也是林一凡和参谋总部的参谋们指定作战计划时，考虑的关键点——攻敌所必救，才能顺利打开局面。
国军收复江南的战略并不复杂，镇江-南京一线为主要作战方向，镇江北面的日军瓜洲大营，则是第一个主攻的目标。作战的核心部队也全部是国军大军中的精锐，总兵力近五万。
其中，大别山纵队将作为中路的核心，在战役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直接派上战场，实际上是作为此战的预备队存在。
日军的“瓜洲大营”将会由孔森所部的独立师作为主力进攻，这是国军进军江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林一凡并不敢有任何懈怠。
与此同时，作为前锋的陆军各部和新海军，也将会分别被派到各战场协助。利刃特战队和飞虎特战队，以及专门负责攻城的炮兵营，为参谋总部直辖，实际上也是直接受林一凡的指挥，除了飞虎特战队之外，另外两支特殊军队一般都跟随主力行动。
如果战局顺利，主力将会直接突破，进抵南京城下，直接开始攻城行动，至少要先把内城的外围全部收复，使得城中的日军自己先乱了阵脚。否则，主力将会根据战况，支援南北，进行持久战。
浙东和闽北因为毗邻日军的核心统治区，有大批日军把守，除了福建各州府抽调来的民兵一万余人之外，还有国军还派了两个营驻守，他们只需要扼守住慈溪，台州城，分水关，仙霞关几个要点。
与此同时，江南日军最终不仅处于兵力劣势，还极有可能会因为分散防守，被国军抓住机会各个击破。有海路转运兵力和粮草军需，国军的集结十分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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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岛上扎满了大大小小的军营，数万国军大军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已经从福建驻地转移到了舟山和浙东，林一凡甚至下令调集了一部分商船来协助。
如今的定海港内，每日都有无数运兵船和军需船进出，一艘艘巨型运兵船和军需船上，不断吐出成批的士兵和粮草弹药，周二土，孙兴等人也早已经结束教官的任务，回到了军营。
“你叫？”孙兴刚刚回到军营不久，看着最新的名册，再看看站在面前的几个新面孔，全都是来自参谋部的基层军官，不由得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那个高大健壮，因为经年累月训练，被晒得皮肤黝黑的孙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掷地有声回答道。
“好了，全都下去吧。记得，今晚检查内务，如果有新兵被子用具没有叠放好，排列整齐的，所在的小队全部都要受罚。”孙兴说完，随即回敬了手下的军官们一个军礼。
“是！”二十几个小队长齐齐应声道。
周二土听着“孙盛”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说过了，等那些人都退下之后，才皱起了眉头问孙兴道：“那个孙盛......你认识？”
孙兴脑中又记起了那一晚村里里的惨况，表情也有些凄怆道：“他是俺村里表二叔的儿子，表二叔其他子女也全都被小鬼子杀死了，就只剩他一个。”
参军以后，他更是见识到了鬼子到底有多残忍，有多丧尽天良，身边的战友经常是今天还能看见，还活蹦乱跳的，明天就在战场上死了，这一道道的伤痕都刻在了他的心上，他发过誓一定要给所有人报仇。
就算是到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的时间，那晚上的凄厉喊叫声，大火，日本鬼子的身影，还是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记忆里，不时出现在噩梦之中。
“狗日的小鬼子，咱们小鬼子都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全家死得就剩一个了，要是上了战场，怕是比咱们还要猛。”周二土又嘿嘿笑道，“老孙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期待了，这群小子入伍的第一仗，能打成什么样！”
孙兴摇了摇头，又道：“猛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们的作战技巧和水平，恐怕也比一般的新兵高上好几个档次，小鬼子撞上他们和咱们，死得也不冤！”
周二土眼中渗出丝丝杀意：“他娘的，天杀的小鬼子什么时候死，都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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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外的流民和乞丐越来越多，不少都是刚刚失去土地的自耕农，还有因为新海军袭扰，日军反击，不得不流离失所的地方百姓。
而自顾不暇的松井太久郎对此根本没有余力，只能要求各地严加管理，防止流民聚集滋事，但因为并没有投入相应的力量，这些命令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岳乐看着城中萧条的景象，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背后一定是林一凡搞的鬼，但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经济危机加上战争阴影的笼罩，南京城里的空气似乎透着一种诡异和紧张。日军不少军官也如同被霜打蔫的茄子一样，“被国军打出来的心理阴影，此时似乎又重新浮现心头。
他们甚至因为担心这些混入城中的流民藏有林一凡的内应，想要大开杀戒，以绝后患，同时也是威慑人心，解决粮紧缺的问题。
毕竟，如果把人都杀光了，没有了吃饭的需求，自然就不存在所谓的粮食短缺问题了，还省的要“防间谍”。国军似乎无处不在的内应，如今已然成为了日军的一块心病。
松井太久郎自然不会任由其胡作非为，前者甚至还训斥了一顿，让这个近乎发疯的念头，不得不胎死腹中。
南京城内和其他各处的几支日军精锐虽然暂时不缺吃喝，可也不免受到了影响，士气大受打击。便是不少高层，也惶惶不可终日，不断要求畑俊六向东京发出求援，希望可以派更多援兵，甚至是拨出加急军款，加强江南的防御建设。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想到林一凡会那么快，甚至还以为对方会选择先攻略杭州，在浙江站稳脚跟。但是此时不断蔓延的恐惧已经使得他们开始往最坏的方向想。
林一凡和国军的高层们或许永远不会想到，他们的计划，最终居然会因为敌人的恐惧，被揭开了真面目。不过，这个时候才猜到，恐怕已经有些晚了。
与此同时，因为担心这一切都是国军即将来攻的前哨，铃木沧波甚至说服了松井太久郎，亲自主持了将南京城外靠近城墙的部分房屋烧毁，隔离出城墙防御所需的射界。
他原本还打算把近城十里之内的居民全部迁入城中的，但因为城内一时难以安排，而且烧毁部分房屋的事情就因为仓促之间，意外不断，民怨沸腾，此举耗费更大，松井太久郎并没有同意。
相比于铃木沧波等人几乎被吓破胆的疯狂想法，松井太久郎则要淡定许多，他最终选择了派人贴出告示，安定民心，同时派出兵力控制粮商，强迫后者向百姓折价出售粮食，以安抚城中的人心。
松井太久郎还是有手段的，他此时也察觉到了那种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危机。而且猜测，林一凡很快就会来攻打南京。
尽管没有证据，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授意各州府守军军官，开始在城中积蓄柴草，加强戒备，并派兵严密查访，杜绝林一凡的内应，同时要求各地严惩乘机盗抢作乱的人。瓜洲大营和镇江府两地更是因为至关重要的位置，被迅速动员起来。
而趁此时机，松井太久郎也顾不得是不是名正言顺了，只要稍有问题的商人和乡绅，就会被通敌或者囤货居奇的罪名，强行没收家产，充当军资。
在加紧储备粮草军资的同时，他还大肆强征流民和工匠，以勉强饿不死人的粮食，逼迫他们日夜不停，为各部日军制造和修缮武器，同时全力搜集整修沿岸各州府的船只，筹备船桨、绳索，并强征长江的渔民，为极有可能马上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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