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安家双亲是安从凤考殿试那天来的京城, 当时是赵锦钰派人去接,从那开始至今一直住在国公府。
得知安从凤娶的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安家母父高兴疯了。
国公府啊, 那得是多大的人家,是多大的勋贵, 将来定能帮她女儿平步青云。
安家母父是逢人就说安从凤要娶国公府小公子了,这种福气是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尤其是国公府小公子长相讨喜,一看就是孝顺长辈听妻主话的好孩子。
“从凤从凤,亏得你当时机灵给她取了个好名字,现在娶了国公府小公子再有了功名,可不就入朝堂从凤了吗。”
老两口哪里知道如今朝堂情况, 只当跟半年前一样, 是皇上跟长皇子一同执政呢。
就算知道了, 那也不妨碍她们家女儿“从凤”。毕竟皇上不行了,这不还有小太女吗。
可等到了国公府,安家母父一听说不是娶夫而是入赘, 当场脸色就变了。
“我女儿怎么能入赘?你们是不知道我女儿有多优秀,街上邻里就没有半个说她不好的人。”
安父还跟老国公说, “他爷爷你去我们那儿打听打听, 就知道我家凤儿是多么天资聪慧, 十里八村的男子没一个不想嫁给她的。”
这样的女儿是她们的骄傲, 是她们的脸面, 哪里接受得了入赘。
老国公呵呵干笑,“再说再说。”
他本来也觉得安从凤不错, 入赘赵府岂不是要被赵锦钰糟蹋。可后来才发现, 她是装的不错, 于是索性随赵锦钰折腾。
也就这几日了, 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随他吧。
二老闹的厉害,直到安从凤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劝的,反正第二天两人就笑盈盈答应了入赘一事,好似昨天坚决反对的不是她俩一样。
当时赵锦莉还跟赵锦钰说,“两位老人怎么转变这么快,莫不是你半夜去吓唬她们了吧?”
赵锦钰白了他姐一眼,“我是这样的人吗?”
赵锦莉迟疑半瞬,幽幽地看着他,“你是。”
赵锦钰,“……”
赵锦钰猜测,应该是安从凤跟二老说了什么等将来如何如何的好话,入赘只是权宜之计,二老这才答应。
他笑得意味深长。
安从凤至今都觉得她胜算比较大,毕竟国公府这般境地,将来朝堂之上还不是得指望她。
她拿自己当做游鱼,以为朝堂是池塘,心想她迟早能如鱼入水畅游自在,这才没把他的话放在心底。
安从凤认为,赵锦钰就算是比一般男子力气大,但终究是个男子,将来真要是动起手来,指不定谁吃亏。
她这个算盘,打的是未来,是赵家无人以后的未来。
因此这几日安家母父心安理得的住在国公府,好似她们女儿入赘是吃了多大的亏一样,对赵锦钰只面上客气,也没了刚见面时的亲热劲。
直到今天先是得知安从凤没进一甲,后又听说花楼花魁的事情,态度立马又变了。
两人原本像两只昂首挺胸的大鹅,对着国公府下人使唤来使唤去,现在却像个毛没长齐的鸡崽,谨小慎微起来。
她们之前是瞧不上入赘的,她们女儿那么优秀,妥妥的状元之才,怎么能入赘呢。
可现在安从凤连探花都不是,还在外面沾花惹草,两人的底气瞬间没了。
她们如今想的是怎么巴结国公府方能不毁了这门好亲事,于是先是跟老国公解释,又亲亲热热地拉着赵锦钰叫他“乖女婿”。
两人感觉自己这一天比前面几天都累,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安从凤才回来。
“好孩子,怎么没考上状元呢,”安父愁眉苦脸
,“这还不得被国公府拿捏死。”
安从凤脸色难看到说不出话,越提起状元越是难受。
安父见她情绪不佳,连忙摆手,“先不说这个了,街上那花魁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将人肚子都弄大了。”
安家母父得知此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怪罪她女儿行为不检点,而是说她太大意。
安父又逮着那花魁骂,话也比较难听,类似于什么出来卖的,谁知道肚子里是谁的种,总不能因为他女儿优秀,就硬说是她的。
骂完解气,他又拉着安从凤的胳膊,边跟着安从凤往里面走边说话,“可得小心哄着赵小公子,不能让他因为这事不愿意跟你好了,毕竟跟那些花魁什么的比起来,国公府才是正道。”
“我女你听爹一句话,忍这个一时,将来什么样的男子还不是随咱挑选。”
若是平时,安从凤定会隐忍,可今日实在是太气了,她的退让换来的是赵锦钰无尽的得寸进尺。
“爹你可知道,我本应是榜眼的,我本来该是榜眼!”安从凤反手指着自己,“那个吴嘉悦跟苏虞连个屁都不算。”
今日打马游街风光无限的人应该是她,被未来同僚争相敬酒恭维的人也应该是她。
安父一怔,疑惑起来,“可外面金榜都贴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是那个贱人!”安从凤指着赵锦钰的院子,气极,几乎是咬碎了牙低声骂。
“他找人毁了我在京中的名声不说,还毁了我的前途,就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入赘,让我离不开她们赵府。”安从凤恨到眼尾通红。
安父最是生气,当场险些跳起来骂,还是安母顾忌着她们一家三口都在人国公府里,说的太难听别被听到了,这才伸手拉安父一把。
“女儿,国公府是不是不能再待了,”安母说,“要不咱们退了这婚,赶紧离开吧。”
“我岂能这么走?”安从凤呼吸沉沉,“我什么都没了,怎能这么便宜了他?”
“他不是舍不得我离开赵府,不是要把我留下吗,那我满足他!”
安从凤大步朝赵锦钰院子里走。
钛白看见她回来,还行礼问她,“你回来了嗳,考第几啊?”
“赵锦钰呢?”安从凤脚步未停。
“在里面嗳。”钛白疑惑,跟着安从凤往屋里走。
结果安从凤进去后,直接反手将门锁上了。她关门力气之大速度之快,险些撞到钛白的额头。
钛白立马往后仰脸,这才堪堪躲过。
“这么急,是要急着进去找死嗳。”钛白抬手抚自己胸口,徐徐吐气。
屋里,赵锦钰正在收拾自己的行礼嫁妆,桌上还放着需要他亲手绣上鸳鸯的红布盖头。
两家连日子都定好了,说是下下个月成亲。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安从凤讥讽地伸手拿过盖头看了一眼,然后将盖头扔在地上,脚踩在上面,声音是藏着火气的温柔,“想到恨不得把我拴在府里?”
赵锦钰微微挑眉走过来,垂眸看了看她脚下的红布,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坦诚点头,“是啊。”
“那我满足你如何?”安从凤伸手一把攥住赵锦钰的手,反手将他压在门板上,另只手捏着他的脖子,让他被迫抬头跟她对视,“何必等成亲,现在我就能睡了你。”
“你找花魁污蔑我,说他怀了我的孩子,不就是因为我弄他没弄你吗。你怎么这么贱呢,连个出来卖的都不如。”
安从凤眸色阴翳,捏着赵锦钰纤细的脖子,“我惯着你,你真以为我没脾气呢?”
安从凤从来就不是个没脾气的人,从她上回马车里说要弄死苏婉起,赵锦钰就知道她伪装的有多好,
而今日暴怒之下,才露出本来的面目。
安从凤太恨了,尤其是知道她本来能进一甲的,结果因为赵锦钰,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装了这么久的好形象没了,想着以后再睡的好弟弟没了,面子里子功名前途都没了,整个人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想掐死赵锦钰的心都有!
安从凤粗暴地用另只原本攥着赵锦钰手腕的手去解他腰带,打算狠狠地在那事上羞辱他然后抛弃他。
赵锦钰玩味地看着安从凤,“你不装了啊。”
他伸手搭在安从凤捏着他脖子的手腕上,安从凤以为他要挣扎,讥讽地笑他,“装不过你,谁知道你这么欠弄,表面乖顺背地里骚。”
她本就出身乡野,后来家里才有的小钱,粗鄙的话自然会说。
赵锦钰笑,握着安从凤腕子的手微微用力一捏,安从凤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赵锦钰轻而易举地扯掉安从凤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将她往后轻推,然后抬腿狠狠地一脚揣在她胸口处。
安从凤直接往后摔在桌子边,靠着桌子腿捂着胸口满眼惊诧地看向赵锦钰,嘴里一股铁腥味翻涌,“你——”
“我?”赵锦钰走过来,白皙无骨的小手掐住安从凤的脖子,将她脑袋用力惯在桌面上,垂眸俯视她,语气轻蔑不屑,“这才是我啊。”
他另只手拍着安从凤难看的脸,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黝黑明亮地像是两颗被水洗过的黑宝石,“我也装了许久,都装累了呢。”
他用力甩了安从凤一巴掌,“对男子用强,真有你的啊。你叫啊,跟刚才一样,站起来跟我叫嚣啊。”
安从凤被迫仰头,后脑勺被抵在桌面上,冰凉的桌沿卡着她的后颈,让她以一个根本动弹不得的姿势仰视着赵锦钰。
“你若不犯事,你若来京城后管得住这下半身,哪里有今日呢?”赵锦钰手指在安从凤漂亮的桃花眼尾划来划去,“这双眼睛真好看,我就想要个这样眼睛的孩子。”
“你不是喜欢粗暴的吗,”赵锦钰松开安从凤,任由她从桌面上滑到地上,“你早说啊,我也喜欢~”
赵锦钰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扔在安从凤脸上,作势对安从凤用强。
“你毁了我有什么好处?”安从凤脸色铁青,在腰带甩过来的那一瞬间别开脸。
直到扭头,她才发现被赵锦钰掐过的脖子到底有多疼。
安从凤被赵锦钰抽过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她哑声道:“我若位极人臣,国公府不也跟着沾光?何至于像现在这般,在京中一日不如一日。你要我入赘,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谁说我找你是图你有出息了?”赵锦钰蹲在地上看安从凤,坦诚极了,“我找你,自然是因为你脸好看啊。”
安从凤,“……”
安从凤头回有这么屈辱憋屈的感觉。
她的头脑,她的才能,她的未来,在赵锦钰眼里竟然不如一张最不值一提的脸?
“国公府没有未来,”赵锦钰怜悯地看着安从凤,“国公府已经走到末路,靠你有什么用,能靠的只有我阿姐呀。”
安从凤没听懂,但心里莫名发凉,有股不好的预感,“那你要我入赘……”
“对啊,我要你帮我生个好看又聪明的孩子,”赵锦钰轻轻拍安从凤的脸,眉眼弯弯,“怪谁呢,怪你脸蛋好看人又坏,被我惦记了呗。”
“也是巧了,”赵锦钰看她,“那日上街办事,你碰巧站在谭府马车旁边,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
他那日属实是在看谭柚,甚至暗示赵锦莉去看,怕目的太明显才往旁边扫去,正巧望见了从笔墨纸砚铺子里出来的安从凤。
她这张脸,着实让人瞩目,能吸引他
看过去半点都不稀奇,所以赵锦莉没有半分怀疑。
简直上天祝他。
赵锦钰当场执意要下去问安从凤姓名,赵锦莉是怕他惹事才替他下去,随后就有了马车失控,陈芙当街挑衅谭柚,以及刺客刺杀谭柚。
“因为那日之事,回来后祖父还训斥了我一顿。”
因为要不是赵锦莉也掺和进去,刺客说不定是能得手的。
可赵锦钰把赵锦莉推了出去。
从酒楼推了出去,从将沉的国公府推了出去,从她们的计划之中,推了出去。
“我不是要折断你的翅膀,不让你进一甲前三,”赵锦钰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安从凤,声音冰凉,“我是要打碎你的骄傲跟希望,让你一辈子出不了仕。”
“朝中,不需要第二个吴思圆,何况你也成不了吴大人。”
他幽幽道:“如今你跟国公府已经定亲,你母父今日傍晚就回离京,而你,会跟我这将沉的府邸一起,留在京城。”
安从凤挣扎着要站起来,“疯子!”
她道:“我是二甲传胪,岂是你说囚就能囚的!”
赵锦钰抬脚踩在安从凤肩膀处,将她生生又踩了回去,笑盈盈说,“可若是赵府刺杀长皇子呢?”
安从凤愣在原地,直怔怔看着赵锦钰,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谋-逆?
“皇上的意思?”安从凤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赵锦钰摇头,“她算个什么,将死之人而已。”
那就是沈国公的意思了。
安从凤不明白,失声问,“为什么?”
这不是国公府吗?为何国公府会谋-反?
赵锦钰收回脚,脸上表情淡去,“为了国,为了民。”
他虽不太赞同此举,可他到底是赵家血脉,他是不能出仕不能建功立业的男子,与其把长姐赵锦莉牵扯进来,不如由他动手。
安从凤眸光闪烁,低头掩下脸上神色。
“别盘算了,”赵锦钰又笑起来,“你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自然是因为你知道也没用啊。”
“你真当国公府戒备松懈无一人可用?傻子,你出不去了。”
他是要她“死”的明白。
不管名声功名如何,她将来都出不去这座府邸。
与其让外面那些男子一辈子惦记着她的好,倒不如将她的虚伪揭开,让众人看看她皮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今的安从凤,就是死在国公府里,都会被人骂一声“活该”。
“我跟你无冤无仇……”安从凤皱了下眉,又转了话锋,突然说,“我那么喜欢你,……钰儿,我愿意跟你一起面对一切,但你至少让我亲自送我母父出京,毕竟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她们这时候已经出京了,”赵锦钰道:“就在你进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
至于是主动走的还是被迫出京就很难说了。
“我让钛白跟她们说我不介意你的过往,让她们赶紧回去筹备喜事,等着国公府的消息就行。”
眼见着最后一条活路被堵死,安从凤这才疯了一样往门口爬,“疯子,你们京城人都是疯子!”
“长皇子是,你祖父是,你也是!”安从凤道:“你们京城有权势的男子,都他爹的是疯子!”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男子。
果然男人就应该温温顺顺在后宅中相妻教女,而不该拥有权势!这个头,从司牧那里就开始坏了。
“是疯啊,但长皇子最疯,他才是疯子,”赵锦钰想起以前见到的司牧,附和地点头,“是个又娇又好看的小疯子。”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骂人。
安从凤无
心在意别的,现在只想逃出去。如果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定然不会攀上国公府。
本以为是祝她上天的坚硬高枝,结果却是拖她沉沦的缠人藤蔓。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竟是她亲手将自己算计进去。
赵锦钰脚尖踩着安从凤的衣摆,让她不能再往前逃,“说好快活的呢,不脱衣服就想走吗?”
安从凤,“……”
滚啊。
可惜安从凤的声音在密不透风的赵府中,传不出去半分。
今日的国公府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座在京中不起眼的没落功勋府邸。
甚至在今日新臣的衬托下,在这黄昏中,越发显得沧桑年迈,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已经处于暮年,竟有些萧条苍凉之意。
暮色渐沉,杏园里的进士们才散席。
“阿柚,一同回去吗?”苏虞喊她。
白妔扯着苏虞的后颈衣服,示意她往旁边看。
苏虞扫了一眼,立马道:“抢不过抢不过,那我们先走了,回家还有后半场呢。”
杏园门口不远处,停着谭府的马车,寻常坐在车前的都是花青,今日还多了一个——
硃砂。
硃砂在,马车里面的人是谁自然不用说了。
苏虞等人跟谭柚挥手再见,然后挤进吴嘉悦的马车里,反客为主,“驾~”
吴嘉悦,“……”
吴嘉悦问,“伯母们难道就没打算给你们配辆马车吗?尤其是白妔,送马车可比改族谱容易多了吧!”
“对啊!”白妔像是才想到,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起这事呢!”
她是搭别人的马车搭惯了,丝毫想不到自己也可以拥有一辆属于她的马车。
白妔表示,“我这都考了进士,二甲的进士,我娘怎么着也得给我弄辆马车啊。”
苏虞伸手勾着白妔的肩膀,“对对对,回头谈这事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让伯母给你搞辆大点的。”
她算盘打的啪啪响,“到时候我跟阿婉蹭你的车来回。”
白妔,“……滚。”
几人坐在车里,苏虞看向对面的吴嘉悦,长腿伸直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脚尖,“不回府看看吗?”
今日杏园办宴,朝上很多大人都来蹭了酒。
说是蹭酒,其实就是来看看能不能蹭个老师,最好是偶尔能一对一教学的那种。
上午榜单贴好,众人站在榜前看,后知后觉发现,“你看这前三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有人嘶了一声,“都是以前的纨绔,……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不是这个,你看这三人都是谭博士的学生啊,是她之前在吴府里亲手带出来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连白妔都是二甲进士。”
几人沉默一会儿,突然道:“听说杏园办宴呵呵呵,姐几个有没有兴趣跟进士们共饮一杯啊?”
“说的我都渴了,去蹭杯酒不过分吧?”
“什么叫过分,咱们是前辈是长辈,她们那些小孩巴不得咱们去呢。走走走,去喝一杯。”
一个大臣拉着一个大臣,到最后基本都去了,唯独吴思圆吴大人没来。
按理说她作为翰林院协办大学士,来受一甲前三的酒再正常不过,但她还是没过来。
苏虞知道吴嘉悦的心思,才多问她一句。
“去呗去呗,今天是喜事。”白妔用胳膊碰了碰吴嘉悦,“我要是榜眼,我就找三五个人放着鞭炮送我回去。”
吴嘉悦迟疑起来,“我再想想,先送你们回去。”
既然她有主意,几人也就没多问。
等她们马车离开后,
谭柚才抬脚朝自家马车走过去。
花青见她过来,麻溜地从车前下来,将脚凳放好。
花青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她作为助教,其实对大家的帮助也挺大,不少人搂着她叫“青姐”。
花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谭柚,难得羞涩腼腆起来,小声提出自己的想法,“主子,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读书啊。”
“我也不指望考功名,我就想多认两个字,”花青反手挠后颈,整张脸通红,“多学点总是好的。”
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以前是家里没条件,现在是想学又觉得有点晚了,因为她没有半分基础,要学就得从头来。
“只要有这个念头,什么事情都不怕晚。”谭柚抬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拍,很是欣慰。
花青立马高兴起来,扶着她上去,提醒道:“殿下在里面。”
她小声说,“好像睡着了。”
谭柚看向硃砂,硃砂跟她点头。
谭柚也不知道司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也没让人进去跟她说一声,也是看见硃砂,谭柚才知道司牧来了。
谭柚本来踩着脚凳就该上去,如今听见司牧在里面可能睡着了,便跟硃砂说,“你先转过身。”
“转身?”硃砂虽然没明白谭柚的意思,但还是缓慢挪动脚步背对着她们主仆两人。
谭柚将自己的外衫脱掉,递给花青。好在如今天气还不算多暖和,脱掉一件厚的里面还剩两件。
她轻声道:“今日喝了酒,又在宴上来回,衣服上都是酒味跟其他味道。先脱掉,别熏醒他。”
若不是前面实在坐不下,而且传出去不好听,她都想挤挤坐在横木上算了。
主要是现在世面上以她跟司牧为原型的话本到处都是,马车要是在街上走一圈,有人看见她坐在外面没进去,估计下个话本的内容就是“虐恋情深”跟“破镜难圆”这些类型的了。
谭柚弯腰钻进马车里,就看见司牧果然窝成一团睡着了。
他白嫩的小脸枕着从暗匣里拿出来的枕头,身上盖着干净的毛毯,半张脸埋在毛毯中,露出毛绒绒的脑袋跟乌黑的长发。
毛毯下的他清清瘦瘦的,看起来没什么重量。让人怜惜的想抱起他,又心软到舍不得上前打扰。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竟不进去找她,也不喊她出来。
谭柚坐在窗边,尽量不往他身边靠,但司牧还是迷迷糊糊醒来,软声嘀咕,“阿柚。”
他手从身上的摊子里伸出来,有些茫然疑惑,“你怎么坐这么远?”
谭柚这才握着他的手挨着他坐,温声道:“喝了酒,身上酒味重,怕扰醒你。”
司牧眉眼弯弯地笑,“那你还是扰醒了我,该怎么补偿我呢?”
谭柚垂眸看他,眼底是缱绻温柔,“那我自罚三杯?殿下与我妻夫一场,帮我饮半杯?”
“这儿有酒?”司牧诧异地左右看。
“没有,”谭柚俯身吻住司牧的唇,撬开他的牙卷起他的舌,含糊说,“但这儿有。”
司牧伸手搂着谭柚的脖子,闭着眼睛感受她嘴里的酒味。
果酒,味道清甜,淡淡的香味中和着谭柚身上清清冷冷的书卷气,是清冷的醉意,是微醺的气息,甚是撩人。
两人分开时,司牧眼里的情意像是要化开。
他伸手搂住谭柚的脖子,在她准备起身时,又亲了下她的嘴角,最后整个人顺势挂在她身上坐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进去?”谭柚伸手撩开司牧黏在嘴角的碎发,轻柔地挽在他耳后。
他抱着她的肩膀,下巴搭在她的右肩上,昂着脸看她,刚被吻过的唇瓣带着水润,抿出一个清甜的笑,糯糯地说,“不
想扰了你。”
他身份特殊,进了杏园后其她人定然放不开,白白坏了这些人的兴致。
且今天是阿柚的主场,他这个家属怎好过去分她的神。
司牧到了之后,便窝在车里等她。
他声音软软的,神情乖巧温顺,像是翻开柔软肚皮朝她哼唧。
谭柚左手轻轻捏起司牧的下巴,浓密的眼睫落下,低头看他。
两人唇瓣若即若离,“殿下,臣好像醉了。”
她笑着轻吻他唇,“总想着以下犯上的欺负你。”
两人又吻了一会儿,司牧坐在谭柚怀里,被她打横抱着放在腿上,低头吻他。
好在还算克制,最后只是相拥而已。
谭柚脸埋在司牧脖颈里,嗅着他身上的清幽冷香,轻声问,“准备好了?”
司牧笑,“嗯。”
谭柚也是后来才发现司牧身上的清幽冷香不是特意熏出来的香,而是一种信纸燃烧后的味道,很是好闻。
此刻他衣服跟头发上都沾着淡淡的幽香,想来是刚看完信件没多久。
“没声张,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是何动机跟目的,”司牧抱着谭柚,声音很轻,“毕竟是赵家。”
谭柚想起之前街上那个刺客,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温声道:“好。”
她本想说是不是太冒险了,但既然司牧已经拿定主意,便没再开口。
“这个味道好闻吗?”司牧手指在谭柚背后卷着她的头发,问起别的。
“好闻,”谭柚眼里带笑,低声道:“但我更喜欢殿下沐浴后身上的香味。”
他泡澡可认真了,水面上飘着一层花瓣,他坐在里面恨不得把自己腌入味再出来。
司牧刚要得意,就听谭柚不疾不徐的声音继续说,“像只刚从花丛中飞出来的蜜蜂。”
司牧偏头咬谭柚耳朵,贝齿扣在她耳垂上摩挲。
谭柚手掌轻轻拍司牧后腰位置,安抚两下,含笑说,“看着就很甜。”
光是看着,就知道那里有很多“蜜”。
司牧脸一热,这才软软松开。
“那我今日回去跟祖母一起啃酱猪肘子!”司牧说,“连吃一个月,说不定就胖了。”
谭柚道:“不可,脾胃虚弱之人,不能吃大油大荤。你跟祖母不同,少学她。”
司牧想了想,“那学谁呢?学谭橙?”
谭柚叹息,“阿姐最近忙碌,总是饥一顿饱一顿,饮食不规律,也不能学她。”
“唔,那学花青?”司牧伸手指车外。
谭柚垂眸看他,“花青爱饮酒,爱习武,你可学不来她。”
司牧眼睛滴溜溜转,透着狡黠,就是不说学谭柚。
他又提起好几个人,谭柚依旧好脾气的陪他说,没有半分不耐跟敷衍。
她抱着他,好像可以跟他这样玩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时间漫长无趣。
两人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进了谭府后门才停下。
谭柚先下车,转身张开双臂把司牧从上面抱下来。
也是进了府里,谭柚才看见司牧的马车就停在里面。
他是先回的谭府,然后再让人驾车去杏园门口接她。
“对了阿柚,我今天请了一个人过来做客。”都快见着人了,司牧才恍然想起来。
谭柚疑惑地侧眸看他。
司牧提着衣摆小跑两步上台阶,伸手将里面已经点了烛台的房间门打开,露出坐在桌子边的赵锦莉。
赵锦莉眼睛蒙着黑布,手脚被捆住,连嘴都堵上了。
司牧朝谭柚讨好的笑,怕她不高兴,先一步说,“她不老实。”
赵锦
莉听见声音后疯狂挣扎,嘴里发出唔唔声。
司牧表示,“你看吧,我就说她不老实。”
赵锦莉,“……”
谭柚,“……”
绑成这样,能老实就奇怪了。
谭柚抬手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地看向司牧,“你这行事风格——”
像个大反派。
知道赵家今晚可能有异动,于是先把赵锦莉绑了过来。
司牧眨巴那双好看的凤眼乖乖看着她,谭柚到嘴的话不由拐个弯,温声道:“格外洒脱不羁。”
赵锦莉,“……”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的心都是黑的。
习武之人耳力也不差,司牧防她,来的时候连耳朵都给她堵上,导致这会儿赵锦莉听声音都是模模糊糊,听不清绑了她的人到底是谁。
赵锦莉是从太学院回府的路上被人从后面袭击打晕绑走的,对方出手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躺在马车里迷迷糊糊昏睡之前,听见外面有人跟她的长随说,“锦莉今晚住我府上不回府了,你回去说一声免得沈国公担心。”
随后便陷入昏迷。
她在京中属实有几个好友,且也会偶尔跟她们一同留宿喝酒,加上今天全城同庆大家都在喝酒,就算是她祖父也发觉不了异常。
赵锦莉醒来后分析半天,依旧不知道谁要害她,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是冲着她个人来的,还是冲着国公府来的?
直到眼前的黑布被人动作轻柔地解开,赵锦莉才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身影。
眼睛从黑暗中刚见光明,还有些看不清。她用力眨了好几次,才对上谭柚那张好看的脸。
“谭博士?!”赵锦莉抽了口凉气,随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假扮当今驸马!”
谭柚,“……”
司牧从后面探出脑袋,“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起来怪傻的,老国公肯定没告诉她。
赵锦莉是下意识不相信谭柚会绑她,毕竟这不是谭柚的行事风格,如今看见司牧才再次抽了口气,脸色沉下来。
现在信了。
司牧笑,“她对我有意见呢。”
像是觉得谭柚干不出这事,但加上他就说不准了。
赵锦莉声音僵硬,“学生不敢。”
她动了,想要挣脱捆绑着她的缰绳,奈何越动缠的越紧。
赵锦莉问,“不知道长皇子殿下用这种方式叫学生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如果是司牧,那必然是跟国公府有关。
赵锦莉第一反应不是国公府有问题,而是司牧容不下赵家了,这才拿她当做要挟祖父妥协的筹码,心头不由一片凄凉愤怒。
谭柚弯腰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赵锦莉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明知道这两人是一家,甚至有可能在跟她唱白脸跟红脸,但赵锦莉活动两下发麻的手脚之后,还是站起来跟谭柚恭恭敬敬拱手道谢,“谢夫子。”
武将也学文也读书,每每谭柚兴起之时开兵法课的时候,赵锦莉总会过来听。
“这般板板正正恩怨分明的性子,是赵家人的性子。”司牧坐在桌边夸她一句。
赵锦莉面无表情的站在谭柚身边,不为所动。
谭柚倒了杯温水给她,解释道:“今夜有一场大戏,必须请来你看。殿下手段是强硬了些,但也没办法。”
若是她出面相邀,定会打草惊蛇被人看见,只好这般出其不意将人掳走。
“戏?”赵锦莉疑惑,“跟国公府有关?”
“是,跟国公府有关,”谭柚坐在桌边,跟赵锦莉说,“你坐在
这里等,如果到了后半夜都没动静,休息一夜,明日我亲自送你出府。”
赵锦莉眉头紧皱,捧着水半天没喝,算是暂时相信谭柚,跟她一起坐在屋里等。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外面的梆子声响起,是打更之人在报时。
已经亥时。
街上几乎没人,只有京兆尹府的衙役照例巡逻。
只是平时巡逻队的人数都有规定,一队十二人,由一人领头,共十三人,今日却要多一些。
打更的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只大约觉得这是三、四个队的人数。
想来应该是今日放榜,怕落榜学生夜里闹事,这才多派了些人手巡逻。亦或是三队正巧相遇合并成一队也是正常。
打更的离开,根本没多想。
京城嘛,能出什么事情。京城嘛,什么事没有呢。
李衙役站在人前清点人数,共五十人,分成两队。一队三十六人,一队十四人。
三十六人这队护送一辆马车朝谭府赶去,而十四人这队由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高马尾少年领队。
少年脸上挂着黑布唯有一双葡萄一般的眼睛格外明亮好看,他走到马车边,轻声开口,“祖父。”
马车里,苍老年迈的声音传出来,“你阿姐呢?”
“说是去友人家中饮酒了。”
老者停了一会儿才继续缓声道:“不在也好。”
他撩起车帘,朝下看,认真叮嘱,声音严肃,“不管我这边如何,定要在一炷香之内除掉吴思圆。”
她们这些人大约能撑半个时辰,再拖下去,宫中禁军就要到了。
从调兵出宫到出兵赶来,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少年顿了顿,单膝点地,低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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