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 196 章
今晚的医馆不是很忙, 一楼的隔间也没有住满。
李金霜见虞岁还没出去又退回来,有些疑惑。
虞岁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放出五行光核查看外边。
季蒙领着顾乾往二楼赶去, 边走边喊:“今晚值守的是哪位师兄师姐?这里有个五行逆乱的弟子十万火急!”
他跟着顾乾跑, 急得满头是汗,心中责怪自己实力不够,还没能学会医家天机术·妙手, 没法解决五行逆乱的问题。
今晚事发突然,钱璎也不在学院内,又离医馆最近, 顾乾只好带着人来医馆。
顾乾一脚踹开二楼隔间的门,进去将浑身是血的荀之雅放在床上,看她脸色惨白的模样,自己一颗心也为之高高提起,回首怒声道:“值守弟子在哪?”
“石师姐……”季蒙看见从隔壁屋里出来的石月珍, 抬手擦了擦汗, 为她指路, “这边,是五行逆乱,还有法家裁决术……”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跟在石月珍身后出来的梅良玉,下意识地闭嘴。
梅良玉神色冷淡,朝季蒙与顾乾二人瞥眼看去, 嘲笑道:“瞎嚷嚷什么, 医馆是你家开的?”
顾乾这会也没心情跟梅良玉阴阳怪气,只盯着石月珍,让她先救人。
石月珍温声安抚两句, 进屋查看荀之雅伤势。
她转身要将隔间门关上,被顾乾伸手拦住:“干什么?”
顾乾目光怀疑又危险地盯着石月珍。
石月珍也不见恼:“处理伤势需要褪去衣物,难道你想在旁看着?”
顾乾这才收回手。
他这举动让梅良玉又找到机会嘲讽一番,顾乾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不理他。
季蒙对顾乾说:“你也去把身上的伤处理下吧。”
顾乾摇摇头,等在荀之雅门外没走。
季蒙知道他放心不下荀之雅,于是自己去楼下配药,作为医家弟子,这点事他还是能做到的。
石月珍在屋内为受伤的荀之雅调理五行之气,从她的伤势可以看出,大部分攻击来自法家九流术。
五行逆乱,并非自己透支五行之气导致,而是被人为逆转。
法家裁决术·五转。
一种扭转他人五行之气运行的高阶裁决术。
看来是法家弟子之间的内部打斗。
石月珍伸手点在荀之雅眉心,指腹凝聚的金气化作一颗颗光点顺着荀之雅的四肢飞去,再进入她的奇经八脉与神魂。
心火,肾水,又代表阴阳二气。
体内行气逆转,主人便痛苦不堪,因而心脏跳动变得缓慢,头脑昏沉刺痛,四肢难以动作。
“气”若是长时间无法顺行,则会耗尽力量而死。
石月珍盯着昏迷的荀之雅,右眼浑白,不见瞳仁,也不见血丝,单看会觉得渗人,时间久了,反而会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住,感到无比冰冷。
荀之雅体内的五行之气与之共鸣,任由石月珍引导。
石月珍点在荀之雅眉心的手缓缓往下移,先顺其被影响了神魂的气,使其保命。
金色的光点凝聚在荀之雅眉心,片刻后,却无法再进入她体内。
她体内有力量在拒绝石月珍的引导。
石月珍面露诧色,荀之雅却警觉醒来,体内的力量在警告她有危险,在石月珍还没来得及撤回力量时抓住了她的手,将其狠狠甩开,并翻身起来。
因为体内的五行之气并未全部顺行,荀之雅体力不支,身形摇晃,石月珍伸手要扶,却被荀之雅警觉地躲开。
一切不过刹那之间,荀之雅倒地碰倒了旁边放药罐的桌子,屋中响起一片刺耳的碎裂声。
屋外的顾乾神色一变,踢门进去。
石月珍反应迅速,抓过薄被遮在了荀之雅的身上,回身对进来的顾乾说:“出去。”
顾乾一眼就看见摔倒在地的荀之雅,心中又急又怒,反而快步上前:“闪开,你对她……”
“你聋了?”梅良玉冷淡的声音传入顾乾耳里,随之而来的还有拦在顾乾身前的金雷,“叫你滚。”
金雷闪烁的声音让顾乾脚步一顿,朝后方的梅良玉瞥眼看去,眼中戾气横生。
神机·天官。
拦在身前的金雷瞬间消失。
梅良玉最近的重心都在虞岁身上,没想着去找顾乾的麻烦,今儿算是他自己送上门来。
神机·天官再次导致梅良玉体内的封印力量消减,记忆碎片忽闪而过,大量信息回归他的意识深处:
太乙的海,燕国的海,海水在无人能见的地方交汇。
“太一生水,水生万物。”
“气比阳,而液比阴。”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气中有水,水中生气。”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互相交错,湛蓝深海中两个黑白的点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黑一白两条巨鱼。
“水中有气,其气无形。”
“气中有水,其水无形。”
他在深海之中坠落,看见水幕之上的光影,男人的叹息声响在他耳畔,问道:“你知道海底最深处藏着什么吗?”
梅良玉思绪因此顿住,没有继续出手。
顾乾得空往前走去,弯腰将荀之雅抱起,同时质问石月珍:“你对她做了什么?”
“正常治疗而已。”石月珍不慌不忙道,“她中途苏醒……”
“顾乾。”荀之雅靠在顾乾怀里,皱着眉头,虚弱出声,“离开这。”
她不相信石月珍。
因为她相信体内的力量发出的警告。
顾乾看着石月珍的目光满是怀疑和戒备,听了荀之雅的话,更没法相信石月珍的说辞。
季蒙才刚拿着药回来,见此状态有些懵:“这、这是怎么了?”
“走。”顾乾抱紧荀之雅,让她面朝怀中,不让外人看见她虚弱的模样,往楼下走去。
梅良玉扫了眼屋中的石月珍,问:“要不要我去把他打一顿?”
石月珍摇摇头,蹲下身清理地面的残渣,若有所思道:“她体内的气有点奇怪。”
梅良玉:“如何奇怪?”
石月珍说,“她是南靖国的圣女吗?”
梅良玉漫声道:“是吧。”
“她的五行逆乱并非消耗过大,而是被人用了裁决术·五转。”石月珍低声解释道,“可我观她体内还有另一股力量在引导气的运行,她是南靖国的圣女,荀氏一脉也是法家大族,听说法家有名叫‘天罚’一术,可定乾坤,更改规则,我刚才在想,她是不是……”
“法家‘天罚’血脉拥有者,你见过吗?”梅良玉问。
石月珍摇摇头:“只在书中见过。”
梅良玉又道:“我记得这是法家韩氏一族独有的血脉力量,而她是南靖荀氏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梅良玉挑眉:“你确定吗?”
石月珍笑道:“不确定,时间太短了。”
梅良玉沉思后道:“这猜测可不兴让别人知道。”
石月珍点点头。
通过五行光核得知谈话的虞岁眨了眨眼。
她看见顾乾抱着荀之雅走到楼梯口,恰巧此时也有人进医馆来,顾乾见到进来的人,神情瞬间就变了,杀意显露。
“哟。”走进医馆的青年衣衫整洁,面目俊秀,黑发高高束起,辫成一根长辫搭在肩上,露在衣襟外的脖颈一侧刻有黑色的咒纹字符。
青年修长指尖勾着一根红线甩着转圈,线上坠着一片金玉,玉上刻有古文“荀”字。
法家甲级弟子,夏飞尘。
“还好你们没走远,东西还你。”
夏飞尘满脸讥笑地望着顾乾,将手中金玉片朝他扔去。
隔间里的李金霜听到这声音皱起眉头。
顾乾招手接过。
埋首在他怀中的荀之雅闻声,颤抖地抬起头来,侧目朝站在医馆门口的夏飞尘看去。
夏飞尘动了动眼珠,也朝虚弱无比的荀之雅看去,淡声道:“既然你输了,以后就别仗着圣女的身份命令我,我可不是李家那小子,在太乙,你得先打过我,在南靖……”
他上下打量着荀之雅,神情轻蔑:“你先确保自己能登上王位,再和我谈君臣之别。”
虞岁倚在门边,侧身看李金霜,无声询问:李家那小子,说的是你吗?
李金霜看懂她的意思,神色沉默地点点头。
“夏飞尘。”顾乾压低嗓音,话里充满警告之意,荀之雅却收紧抓着他衣服的五指,强撑力气看向夏飞尘,平日清冷的眸子,此刻满是倔强:“今日是我输了,我会记着你的话。”
“好好记着。”夏飞尘嘲笑道,“可千万别忘了。”
顾乾在他欲要转身离去时,再也忍不住出手,两颗黑白棋子飞射而出,朝着夏飞尘杀去。
夏飞尘警觉回首,燃起护体之气,招手将二子捏碎,下一瞬无形的风刃铺天盖地地袭来。
法家裁决术·凌迟。
夏飞尘蹙眉,同时施展裁决术·凌迟,两股裁决术力量相撞,气浪横扫,风刃互相绞杀彼此的五行之气,也绞碎了不少隔间的布帘。
虞岁抬手划出咒字,将外间冲过来的气浪拦下。
顾乾盯着夏飞尘:“诸法,破。”
夏飞尘心中一凛,以顾乾为中心,天官掌控范围内九流术都被消除,夏飞尘的裁决术消失,风刃转瞬破开他的护体之气,将他击退撞飞到墙上。
虞岁的咒字也被消除,风刃绞碎帘布,她一抬头,就撞见对面季蒙惊讶的脸。
夏飞尘手脸被风刃绞得皮开肉绽,血花四溅,他撞飞到墙上闷哼声,一抬眼,瞧见站在楼梯上方的石月珍与梅良玉。
石月珍素手翻飞,银针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射而出,精准地命中顾乾与夏飞尘的颈侧,让二人同时顿住,无法行动。
裁决术因此而散。
石月珍站位巧妙,刚好在顾乾天官范围之外。
顾乾脸色有几分难看,夏飞尘也没好到哪去,眉头紧皱,满头是汗。
石月珍的声音不温不冷:“这可不是你们私斗的地方。”
梅良玉以看戏的心态慢悠悠走下楼去,来到虞岁所在的隔间门前,顾乾的余光警惕地盯着梅良玉移动,防止他趁机偷袭,却意外看见从隔间里走出来的虞岁。
顾乾看得怔住。
漆黑瞳眸中倒映出梅良玉和虞岁站在一起的一幕,顾乾心火顿生,运气强破医家的九针锁气。
“这是怎么了?”短暂的寂静中,外边传来刑春纳闷的声音。
他提着食盒,和年秋雁一起走进医馆,惊讶地望着一楼的人们。
原本在看听风尺的年秋雁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前边的人们,目光掠过虞岁时顿了顿。
他说这人怎么不回传文,原来是在医馆看戏。
刑春脚边正是被凌迟伤了的夏飞尘,他后知后觉才发现,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两步:“怎么还有人在医馆杀人啊?”
“石师姐,不是……”季蒙回过神来跟石月珍解释。
顾乾强破九针锁气,颈侧的银针消失,他刚往前一步,就听虞岁说:“顾哥哥,别在医馆打架呀。”
年秋雁抬头扫了眼顾乾。
顾乾脚步顿住,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轻扯嘴角:“岁岁,你怎么在这?”
“我……”虞岁还没说完,就被梅良玉截断,“你可别怀里抱着一个,嘴里还惦记着另一个。”
虞岁朝荀之雅看去,荀之雅听了梅良玉这话,也动了动脑袋,与虞岁目光相撞。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只觉更加微妙。
顾乾冷眼朝梅良玉看去:“我和岁岁说话,轮得……”
年秋雁温声打断他:“我看法家的教习在往这边过来,你们是不是得赶紧收场才行?”
刑春已经将提着的食盒改为抱着,扭头问梅良玉:“打谁?”
“我们还是先走吧,今晚不能让教习抓到,不然你们都不好过。”季蒙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劝一边抓着顾乾往外走。
顾乾心里还憋着气,但见怀里虚弱的荀之雅,又不得不先离开。
年秋雁目送两人御风术走远,垂眸扫了眼听风尺上虞岁刚才回的消息:“让他走。”
南宫岁根本没时间发传文,也没见手里有听风尺。
那这消息是怎么发出来的?
年秋雁背对着屋里的人,冷意直冲头顶,竟有瞬间不敢回头去看虞岁,耳边听着虞岁嗓音软和地喊师兄,只觉得那话里也藏了无数看不见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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