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终结时刻
帕特·莱利志得意满，虽然比赛还没结束，但开拓者已经反客为主，在半场结束前领先尼克斯8分。
总决赛的抢七，在纽约的麦迪逊广场花园，这座曾在去年让他们饮恨败北的世界顶级体育馆里，尼克斯的王朝将要被他们所终结。
这种兴奋的感觉，让莱利的手指难以抑制地发抖。
他看到路易接受现场采访，情绪似乎很低落，因为平时的路教练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有说不完的话，而不像今天，给人一种日垂西山的枯丧感。
莱利把路易当成他在NBA最大的对手，值此人生得意之际，他忍不住上前挑逗一下这位“宿敌”：“路教练，托你们的福，开拓者已经成长为有史以来最好的球队。”
路易并不否认莱利说的话。
或许开拓者的防守端有诸多问题，但他们的进攻端可以解决一切隐患。
尼克斯作为公认的历史最强防守球队，如果他们被开拓者击败，那么称开拓者为历史最佳球队，可能只有凯尔特人球迷会反对。
不过，路易可不打算就此认输。
还有整个下半场，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路易笑道：“莱利教练，我不得不承认开拓者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强于我们的，就像前天晚上一样，你们比我们更强，也曾领先二十多分，但最终赢下比赛的却是我们。”
“所以，我不建议你高兴得太早。”
说罢，路易走向通道。
通道左右的球迷大声鼓励他，路易却没有看他们一眼。
对他来说，置身于何处并不重要。
他感觉无比的疲惫，自1983年接手凯尔特人之后，他还没有如此疲惫过。
这种疲惫来自于心理，来自于欲望的缺失，来自于精力的枯竭，来自于对自我的怀疑。
尼克斯已经夺取了五连冠，他们是否还有足够的欲望？
在纽约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路易也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锐不可当。这支球队抹平了路易的角，如果把时间拉回到1984年，让当时的路易来执教这支球队，可以肯定，很多问题不会出现。
正是因为路易深陷其中，与球员结成了各种各样的联系，他才无法像当年在凯尔特人那样大刀阔斧地进行自己的统治。
路易走向更衣室的路上，想找到球队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他试图把责任抛给时间，他和这帮人太熟了，熟到他没法用曾经的方式来管教他们。
但这是真相吗？
这不是真相，真相是路易也在这错综复杂的枝枝蔓蔓中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
还好，他的赌博最终没有失败，尤因成熟了，威尔逊觉悟了，这支球队虽然还有问题，但终归重新团结了起来，但他们需要面对史上最强的球队。
开拓者是由复仇者组建而成的，他们的欲望和原动力就是向尼克斯复仇以及夺取冠军。莱利的铁血统治，乔丹的暴君威压，让这支球队足以承受第六场被尼克斯大逆转的痛苦失利。
可以说，正是第六场的失败，让开拓者在今晚没有任何保留。他们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全力，目的只有一个。
以有史以来最好的进攻，击溃以尼克斯为代表的历史最佳防守。
念及此，路易不禁想，除了击败开拓者，他还需要做什么吗？
或许应该这么问，如果他们真的在今晚击败开拓者，那么，作为尼克斯的主教练，他还能给这支球队带来什么？
人生在床上，也死在床上，篮球场上的道理和这个是一样的。
对于尼克斯而言，所有的问题都因篮球而生，所有的问题也将因篮球而消失。
突然间，路易对冠军无比渴望，他想带领这群人再一次夺冠。
这一年来，他们坠入黑暗，又奔向光明，既渴望荣耀，又被自私的自我所吞噬，长城几乎自毁，所有人都处于绝境。他们是坚强的，没有人逃避与退缩，现在，尼克斯像1988年和1969年的凯尔特人一样迎来了自己的最终考核。
路易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就像过去六年，他经常在中场休息时间进入更衣室时那样说道：“下半场，我们这么做...”
球员聚精会神地听着。
内容并不特别，路易强调了对开拓者后卫线的防守，尤其是针对乔丹和托马斯，这两人是开拓者能够打开局面的关键原因。
对乔丹，要严格使用“法则”。
对托马斯，则奉行突则夹击，放其远投，来到禁区立即放倒的三条准则。
路易布置的内容并无特别之处，就好像今晚这场比赛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布置完下半场开局的策略，路易沉默了十几秒。
赵远征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路易点头，球员们正要走出更衣室。
路易拍了拍走在最前面的尤因的肩膀，“多抢几个篮板，做好防守。”
然后他又对米勒说：“不要勉强。”
“我可以坚持到比赛结束，教练！”
米勒是不可或缺的，就算他一个球也投不进，经过第六场，只要他人站在场上，开拓者就要想办法盯死他。
路易鼓励了大部分的球员，威尔逊是最后一个。
“不要胡思乱想。”路易说。
威尔逊点头，和队友们一起走出更衣室。
没有心灵鸡汤，没有振奋人心的演讲，甚至没有点出开拓者的死穴，1992-93赛季的最后一个中场休息时间，路易没有带来任何惊喜，只是给了大家一个镇定的形象。
下半场，尼克斯选择以常规的首发阵容出战，即斯托克顿、米勒、威尔逊、坎普、尤因。
开拓者同样毫无保留，派出了季后赛以来最强的五人阵容：托马斯、乔丹、罗宾逊、巴克利、萨博尼斯。
斯托克顿给尤因传球，面对萨博尼斯，大猩猩的投篮遭到干扰，没有命中。
萨博尼斯良好的站位习惯让他在防下尤因的一瞬间就卡住位置，抓住防守篮板传给托马斯。
开拓者的快速反击眼看就要形成，但托马斯显然忘记了尼克斯是一支怎样的球队。
一旦被逼入绝境，他们将会不择手段。
托马斯跳起来，想要上篮，却没想到，坎普会从侧面扑出来，像猛禽般将他撞翻在地。
“哔！！”
“惨烈的犯规，我希望伊赛亚平安无事！”
托马斯确实没有什么事，但后续的两个罚球，却全部弹筐飞出，可见坎普的犯规造成影响有多大。
随后，斯托克顿在开拓者放他投篮的情况下选择往里突破。
毫无意外，他遭遇了与托马斯相同的事。
无上篮法则是开拓者首先提出的，如今为了队友以暴还暴，却是理所当然。
下手的人是萨博尼斯，他只有1次犯规在身，所以毫无顾忌。
让球迷感到压抑和窒息的是，明明双方都受到了放其他任何场次的比赛都会当场打起来的恶犯，但被犯规的人都像没事人一样跺跺脚就去罚球了。
连垃圾话都看不到。
尼克斯和开拓者为球迷营造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种程度的犯规真的不值得大动干戈。
篮下似乎是唯一有机会出手的地方，但面对冲向篮下的对手，尼克斯和开拓者的选择却是一致的。
无论谁来到篮下，得到的都将是暴力的犯规。
这是他们自发形成的一种诡异的默契。
连续四分钟的时间，双方的得分都来自罚球。
大卫·斯特恩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一次次地使出要置人于死地的犯规，然后却好像石头一样站起来，如若无事地走上罚球线。
对斯特恩来说，这种比赛是丑陋的。
可是，每10分钟就有专员向他提供比赛的实时收视率。
很难想象这种比赛会有人喜欢，但尼克斯和开拓者的比赛收视率正在节节升高，每10分钟都有数十万人转向NBC的体育频道收看这场旷世决战。
“NBA娱乐”的主管加西亚·林恩乐观地说：“这场比赛最终的收视率或许会是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数字。”
“真的有人喜欢这样的比赛吗？”
斯特恩皱着眉。
“我想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比赛。”林恩犀利地说，“但他们喜欢尼克斯，也喜欢开拓者，他们还喜欢Benj、尤因、MJ、伊赛亚、查尔斯...他们喜欢这群人像野兽一样竞争的比赛。”
林恩话音落时，尼克斯和开拓者终于因为无下限的犯规而产生冲突。
乔丹准备飞身上篮，但坎普不容他造次，故而向前发力，想要正面将他从空中掀翻。
坎普低估了乔丹的核心力量，就在他推向乔丹的一瞬间，乔丹也向前发力，他竟然顶住了外来的力量，强行压过坎普的身体，托起球的手在空中为之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失去平衡。
“哔~！”
裁判响哨，可乔丹的球平稳地离开手心，飞入网窝。
赔了犯规还送分的坎普反而失去平衡倒地，乔丹握拳怒吼：“你这种小喽啰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言罢，乔丹从坎普身上跨过。
坎普暴怒，起身从后面推开乔丹，双方冲突就此爆发。
经验丰富的裁判没有让局势失控。
坎普先领一个普通犯规，又因为主动滋事被吹技术犯规，开拓者获得四罚一掷的机会，而路易则用罗德曼换下头脑发热的坎普。
MSG的球迷们发出了最具有恶意的攻击：“大耳猪猡！”
全场数万人整齐一致地重复这个词。
这里面有让人激动的音乐巨星，有享誉好莱坞的影帝，有商界的富商，有高洁的淑女，有无知的幼童，但这群人此刻都只是球迷，他们化身客场的恶意本身，以攻击乔丹外在形象上最广为人知的缺陷。
乔丹却神色冰冷，四记罚球，全部命中。
同时，开拓者还有球权。
乔丹完成了2+4的壮举，打破了场上的平衡，并且还有继续在尼克斯身上割肉的机会。
68比57
局面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罗德曼上来之后，尼克斯的防守灵活性和覆盖面积更强，而护筐有所下降，这是他与坎普在防守端的区别。
坎普更重视禁区，而罗德曼是典型的现代侧翼，外可以扑三分，内可以顶内线，换防可以跟后卫，非常全面。
有罗德曼，加上威尔逊和米勒，尼克斯的防守的灵活性是开拓者无法企及的。
但开拓者自有办法。
乔丹杀疯了似的，想要回味方才2+4的余韵，独自运球闯入纽约的龙潭虎穴。
包夹瞬间近身，他必须要称赞尼克斯的防守。
正如帕特·莱利所言，这是篮球史上最好的防守。
乔丹果断传球。
萨博尼斯拿球，并无丝毫犹豫，奇大无比的脑袋里蕴藏着超越99%篮球运动员的智慧，可以创造无限可能的手将篮球巧妙地扔向身后。
罚球线位置，伊赛亚·托马斯拿球，跳起出手。
70比57
“盯死他们！”乔丹大吼。
杀戮的欲望占据了他的心灵。
这是最可怕的乔丹，他既冷静又杀气腾腾，身体与技巧都处于巅峰状态，心态却带有谦卑，因为他年至三十，却仍未赢过一座NBA总冠军。
斯托克顿应该庆幸，他面对的是一个老化严重的伊赛亚·托马斯。
凯尔特人时期的托马斯虽然不能算是防守精英，但凭着争强好胜的性格和不择手段的下三路防守以及强横的身体素质，想要破掉他的全场紧逼绝不轻松。
现在的斯托克顿可以一对一顶着托马斯的全场紧逼过半场，但是到了前场，他的球得传给威尔逊。
威尔逊拿到球，前来防他的人是乔丹，这意味着开拓者要让克利福德·罗宾逊防守米勒。
米勒不是个持球进攻的好手，但罗宾逊也不是个出色的无球防守者。
于是，围绕米勒的战术开始了。
米勒跑动，几秒后甩开罗宾逊，机会来了？不，当米勒得到空位，距离他最近的巴克利上前。
飞猪的防守看似笨拙，却“恰到好处”地冲撞到米勒的身体。
两人的力量差距悬殊，米勒一下被撞飞出界外。
“哔！”
“跟个娘炮似的一撞就倒！”巴克利跋扈地大喊。
米勒愤怒起身：“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种比赛，往往伴随着粗鄙的问候，路易并不排斥这种交流。不过，裁判对身体接触的放纵，让路易心有所感，开拓者喜欢这样的比赛，尼克斯也喜欢。
只是路易不喜欢现在的比赛节奏，尼克斯没有主动权。
所以，路易叫了暂停。
分差在很短的时间内扩大到两位数，开拓者盛气凌人，尼克斯却找不到进攻端爆点。
让开拓者打开局面的人是谁？是一个回合独造8分的乔丹，正是那个回合疏通了开拓者的关节，让其他人也进入了状态。
尼克斯可以指望谁呢？路易看着威尔逊。
“Benj，我希望你打得更加主动。”
暂停结束，威尔逊接到发球。
依然是乔丹来防守他，威尔逊指挥尤因上高位挡拆。
威尔逊向挡拆面运球，结果，开拓者宁肯放尤因空切，也不给威尔逊小打大的机会。
乔丹和萨博尼斯同时向威尔逊逼近，进行夹击。
这个选择没有错，尤因接到威尔逊的传球，开拓者已经无人可以阻止他冲击篮下。
59比70
巴克利无法阻挡地冲进来得到2分。
72比59
米勒试图用三分回应，但他的状态远不如第六场那么火爆，因为脚踝伤势正在影响他，像第六场那种夺天地造化的手感，已不可复得。
“砰！”
罗德曼在人群中抢下进攻篮板，威尔逊从中路快速切入。
罗德曼传出球来，威尔逊滑翔上篮，罗宾逊坚定地执行了无上篮法则，双手用力地拍向威尔逊的身体。
但这一下并不能阻止威尔逊进球！
“砰唰！”
“And
One！”
“Benj在全力保留尼克斯的希望！”
路易站在场边大喊：“多给Benj一些支援！”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要球员围绕威尔逊来打。
威尔逊首节得到18分，次节得到7分，第三节目前为止得到9分，他的手感和状态都很好，完全可以积少成多，打出一场充满个人英雄主义的暴走比赛。
但是，前六场的阴霾仍在困扰他。
这不是路易的一个指示可以解决的，还需要其他人的配合。
开拓者有两个半球员可以像威尔逊这样打球，而尼克斯只有威尔逊。
如果开拓者的强度可以让米勒哑火，就可以让其他射手也哑火。
他们有两个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的优势。
以尤因为首的内线压制力，和威尔逊进入状态后的无限点名单打。
这两者都是开拓者的阵容本身所带来的天然缺陷，不可逆转。
加罚，威尔逊也投进了。
之后的20秒，尼克斯的防守没有给开拓者机会。
乔丹没有表现出1打5的实力，巴克利强攻被尤因封盖，如果没有萨博尼斯拿到地板球，尼克斯已经开始反击。
萨博尼斯的球商拯救了开拓者的进攻，也间接让世人知道，为何这支开拓者的进攻能力是历史第一。
世界屋脊把球传向弧顶，那是伊赛亚·托马斯所在的位置。
进入NBA至今，托马斯只练出了弧顶三分，即便只会投弧顶三分，只要他在这个位置接球，就有吸引防守的能力。
罗德曼跑过来了，托马斯非常轻松地将球向左侧转移。
左侧四十五度角，克利福德·罗宾逊接球，无视威尔逊的补防，强投三分。
210公分的身高+220公分的臂展所带来的高度，让他可以无视一切。
“唰！！！”
75比62
“挡不住了...”悲剧师低声说，他忘了自己在解说，“开拓者已经不可阻挡了。”
随后，威尔逊呼叫挡拆为米勒创造出空位。
那是开拓者刻意为之的放空，因为米勒没有手感，即使投进了，他们也有足够多的领先优势，更有信心打回来，这是场无需顾忌的赌博。
米勒没有让他们失望，投丢了这一球。
乔丹飞身抓住篮板，长传托马斯，后者快攻得分。
77比62
分差拉开至15分，路易请求暂停。
“已经结束了，对我来说，这一幕就是终结时刻。”兰比尔兴高采烈地说，“你不可能从状态火热的开拓者手上夺回15分的领先！”
“确实，因为他们是有史以来最善于进攻的球队！”
比赛还有一节半的时间，但对中立方和开拓者的支持者来说，尼克斯却好像已经是失败了。
而在场边，大卫·斯特恩从专员手上收到了一份致辞，那是在比赛结束后，恭贺开拓者夺得总冠军的致辞。
“另一份呢？”斯特恩问。
因为致辞从来都要做两手准备，一份给开拓者，另一份给尼克斯。
专员说：“不需要了，总裁先生，开拓者第三节还剩下不到一半，如果不算前天晚上的比赛，开拓者所有在第三节后半段所有领先15分以上的比赛，从无败绩。”
如果尼克斯在今晚输球，斯特恩会很高兴，因为如果联盟被某支球队长期统治，比赛会失去看点，观众会流失。
但斯特恩作为纽约人，听到这句话就是很不爽，怒道：“别他妈耍小聪明，给我准备两份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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