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短暂的遭遇战
“保护殿下。”
宋千宝高呼一声，几个亲卫飞快后退，用身体将朱光明的四周紧紧护住，持盾的亲卫也在变化阵型，不断收缩防御范围。
朱光明不敢有丝毫大意，跟随一众亲卫的动作急步向身后一堵石墙挪过去，生怕从哪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
“放。”徐杰的命令与宋千宝的高呼同时发出，在宋千宝呈报朱光明的属官名单中，他排在第一，官封亲卫营指挥使同知，原本由他带领的百户忠勇营士卒，并入到亲卫营后，依然由他暂领。
这次出动，之所以征调徐杰的这支百户，其中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宋千宝的特别关照，而更重要的是这支队伍在上半夜训练结束后的检验中，表现格外优秀。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当宋千宝的声音与徐杰的命令同时传入亲卫们的耳中时，前排的机枪手竟然迟迟没有做出应有的反应，他们犹豫着，不知是应该扣动扳机向冲过来的敌人开枪，还是应该拿起脚边的朴刀去护卫太子殿下。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那一个个从院墙上跳下的人影在冲锋的过程之中，渐渐汇聚到了一起，速度虽快却丝毫看不出凌乱，隐隐中甚至结成了个冲锋阵型，也更印证了朱光明心中的猜想，这些人必定是早就混入内城的顺军。
墙头上，看着眼前正发生的一切，田敦艮的心中百味杂陈，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时日耗费重金招揽来的江湖豪侠，竟全是顺军的细作，枉他还傻不拉几的对这些多番试探拉拢，想要他们在关键的时刻协助他建一番功业，好在新朝之中换一份富贵前程。
现在好了，他也不必费尽心思去谋划什么了，虽然心中还有些后怕，但那些人知道他扣留了两位皇子，足以证明他早就心向大顺，而眼前的战局，他一点也不担心，朝廷的兵马要是能赢，也不至于让人打进京师了。
可就在田敦艮幻想着如何在大顺天子跟前吹嘘对新朝的忠心之时，他眼中这场稳赢的战局却发生了变化。
“滚开。”徐杰暴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了前排，抬脚就将还在犹豫之中的机枪手踹成了个滚地葫芦，没等那个机枪手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已经搭在了扳机上面。
哒哒哒哒哒哒……
马克沁射击的声音瞬间盖住了顺军的喊杀声，飞射而出的弹雨，毫无悬念地找上了冲锋而来的小型军阵，近在咫尺的距离，出膛的子弹速度几乎没有受到损耗，毫无阻碍的透入战阵最前方那几个刀盾兵的胸腔，高速而去的子弹带动着巨大的惯性，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弹孔，带着飞溅的血花，又穿入了侧翼的长枪手体内。
眨眼之间，一群看上去无比彪悍的勇士，刚刚还在兴奋冲锋的顺军，瞬间滚成了一团。
一个被中弹袍泽撞翻的幸运儿刚从地上爬起，忽然间便感觉到肩头像被人重重砸了一锤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在倒下的一瞬，他看到一条手臂从头顶飞过，与此同时，他的整根胳膊也都失去了知觉。
“这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在大声的呼喊，可回答他的却是一梭子子弹，呼啸的子弹打进他的大腿里，将他的腿骨硬生生击碎，他强撑着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支起了身体，竭力往前挪了两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打伤了他，可看到的，却只是被硝烟弥漫的火光。
“趴下，都趴下，不要起身。”
“退，快退回到院子里去。”
“爷爷跟你们拼了。”
“饶命，我投降了，不要打了。”
“疼死我了……”
有人在扯着嗓子嘶吼。
有人在指挥士卒后撤。
有人在咆哮。
有人在求饶。
有人在痛苦地呻吟。
但更多的人已经躺在血泊之中，再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甚至连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刀盾手，恐怕在临死之前还想着会挣下多么大的功劳。
哗啦啦啦，一阵弹壳落地的声音响起，徐杰已经打光了一条弹链，机枪声骤然停止，让幸存者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大家不要挤在一起，分散开来，从两侧走，他们只有一件这样的妖物。”
终于有人看出了一丝门道，但他们的血性在未知的恐惧面前已不复存在，仅剩的二十多人已经没有勇气再向街道对面踏出半步，他们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屠宰场。
可惜，当他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另一架重机枪的机枪手在徐杰的弹链打空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哒哒哒哒的枪声再次回响在国舅府大门前的街道上空。
呕。
硝烟与鲜血混合的味道不好闻，朱光明没有忍住心中的恶心，干呕了一声。其他人的情况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全都脸色苍白，好歹朱光明不久之前还亲手杀过一个乱兵，而这些亲卫表面看上去英武雄壮，实际上却都是些没有经历过战阵的雏儿，头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能够忍住不吐的，就算了不起了。
短暂的一场遭遇战，在两方人数相当的情形下，己方一人不伤的同时杀敌近百，朱光明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场战斗暴露出的不足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亲卫营的定位问题，在顺军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士卒们不知道该选择保护太子，还是选择杀敌，固然朱光明认为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但在那个时候，职责的混淆，更会让大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导致战机贻误。
第二就是辅兵的缺失，前排的两个机枪手凸出太多，附近无人防守，机枪手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而且辅助人员与机枪手之间的合作，机枪与机枪间的配合，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除此之外，枪法的严重失准，直接导致弹药消耗的大增，隔着一个十几米宽的街道，不到百人的密集阵型，打了三百多发子弹，浪费了七成以上，照这个样子，多少银子都经不住糟践的。
想到银子，朱光明脖子微微一扬，看向了站在院墙上正瑟瑟发抖的田敦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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