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张，太子抚军
“退了，贼军退了。”
正阳门城楼上，响起了阵阵欢呼。
整整一个时辰，顺军在正阳门所在的南城城墙投入了数万步卒，最终却没能突破守军的防御，丢下了近万具尸体，缓缓退去。
这一仗打得极为惨烈，鲜血染红了半面城墙，城楼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四卫营上下几乎人人带伤，就连吕直额胳膊上插着一支箭矢，可望着城下如潮水一般退去的顺军，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贼军败了，我们赢了。”
“万胜，大明万胜。”
“大明万岁，大明赢了……”
胜利的欢声好似水中的涟漪，从正阳门城楼开始，沿着内城城墙扩散开去，不一会儿，崇文门、宣武门、齐化门、阜成门……
各处守军接连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如同海浪一样，一浪高过一浪。
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许多被勾起了好奇心的百姓，纷纷贴在门缝上偷向外观瞧，有些胆子大的，竟悄然走出了屋门，可他们看到的却仍旧是空空荡荡的街巷子，只是偶尔间有几匹快马穿街而过。
“太子殿下令旨，召成国公朱纯臣于东直门随旨觐见。”
朱纯臣接过亲卫手中的信物，一眼就认出那是九门提督的令箭，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对传令的亲卫问道：“敢问使者，不知太子殿下相召，有何要事？”
“许是商议守城之事，小人出来之时，已有七匹快马去往其他城门传令。”
朱纯臣沉吟片刻，看了看左右的将领，又对眼前的亲卫说道：“那，可否请使者稍待，容本公做些安排？”
“非是小人有意为难，太子殿下有令在先，命公爷接令之后即刻动身，若是耽误了时辰，累太子殿下久候，小人吃罪不起。”
听出了亲卫言语之中透露出的不容拒绝，朱纯臣便不再继续坚持，当即就点了几名亲兵，随着亲卫出了齐化门。
齐化门与东直门同处于内城东墙之上，两门之间相隔不到四里，顺军攻城的时候，朱纯臣也在城墙上督战。
自从亲眼目睹了顺军攻破东直门，他就在心里开始盘算，该怎样不失体面的结束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已经攻破了城防的顺军，刚刚涌入内城没过多久竟让人给赶了出去。
传令的亲卫在前引路，几人快马而行，没走多久，就到了亲卫营与顺军对阵的战场。
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惨烈的场面就连朱纯臣这个老行伍看了感觉到阵阵反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倒毙在地上的顺军士卒与战马的尸体，他们的死状各异，却看不到刀剑的痕迹，但几乎每具尸体上面都有着大小不同的孔洞，粘稠的血液从那些伤口之中流出，将整条街道都染得猩红一片。
一路走过，朱纯臣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倒在这里的顺军，少说也有八千之数，可内城之中，哪来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能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朱纯臣带着一肚子疑惑进了瓮城，却没有见到他所猜想的大军，也没有见到向他传令的太子殿下，只有一名亲卫将他迎到了校场。
校场上，其余几门的守备将领早就到了，正聚在一起对着一挺马克沁机枪指指点点，见朱纯臣也到了，纷纷朝他拱手行礼。
朱纯臣一一回礼完毕，问道：“诸位可曾见过太子殿下？”
“没有，末将一来便被人领到了这里。”
“下官亦是刚刚到此，并未见过太子殿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没有见到太子，朱纯臣眉头一挑，正要发作，就见一队亲卫径直走到马克沁旁边，娴熟地打开弹药箱，取出弹链，安装上膛，机枪手缓缓移动枪口，对准了立在校场另一端的几只木箱，扣动扳机。
刹那间，枪口火舌飞溅，百米开外的木箱应声而碎，木屑横飞。
“诸位心中可还有疑惑？”
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纷纷转头看去，却发现朱光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跟在他身旁的，除了内官监大太监吕直外，还有兵部侍郎张伯鲸。
城破之时，张伯鲸跟着溃散的士卒逃进了城中，为了躲避顺军的追杀，他翻进一户平民家的院子里藏了起来。后来，听到守城官军的欢呼声，他又翻出了那户人家的院墙，一路回到东直门，沿途之中，还收拢数百溃逃的败兵。
朱光明对他印象不深，不过看他还懂得几分变通，手里正好又缺人手，索性也不追究他兵败的责任，并让他暂代东直门防务。
“臣等参见太子。”
“诸位有礼。”朱光明微微欠身还礼，“今日贼军攻城，诸位不惜拼死血战得保内城不失，此番功劳，本宫必定牢记在心，待到驱走贼寇，定当奏明父皇，为诸位请功。”
“谢殿下。”
“殿下厚恩，臣定当誓死以报。”
“多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
……
这群人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皇帝还下过圣旨要裂土分茅，可又有什么鸟用。
说过这些场面话，朱光明也没心思继续跟他们尬聊，侧身让出了张伯鲸，对众人说道：“本宫此时召诸位前来，皆因父皇旨意。”
张伯鲸一步踏出，手中一卷明黄的圣旨稍稍举起，说道：“诸位，接旨吧。”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包括朱光明在内，纷纷跪下，对着他手上那卷圣旨俯身下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一十七载，德薄匪躬，少恩于天下，上干天怒，致群盗四起，烽火不绝，今贼破外城，兵锋难挡，恐有山河破碎之险，社稷颠覆之危，朕虽不明，亦决意死守皇城，以正君责。然祖宗基业不可轻忽，故遣太子离宫抚军，国家重务，悉以付之，天下臣民，皆当尊其令旨。另有成国公朱纯臣者，公忠体国，深得朕心，特令统帅诸军，辅佐太子。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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