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粮食危机
外城。
沉寂数日的街道上，到处是顺军选派的官员，他们走街窜巷敲锣打鼓，吆喝着让躲在家中的百姓们到街市的空地上集合。
赵老三本不肯出门的，可家中的几个娃儿都饿得哼哼了，米缸却连早已见底，再不去们买点吃的，他自己倒是还能扛，娃儿们可要饿坏了。
实际上他们家也还算殷实，要怪也只怪他自己抠门，这段时间京城内外兵荒马乱，城中的粮价借势大涨，他寻思着等打走了贼军，米价肯定会跌，也没在家里囤积多少粮食，可没想到京中粮价越张越高，等他忍痛拿出银子的时候，京师戒严，他想买也买不到了。
从床下的罐子里摸出了一把铜钱和几粒碎银子塞进怀里，赵老三捂着银子出了自家的小院子，左邻右舍的街坊都已经出了门，跟在个身着奇异官袍的男子身后，他不知道的是，那选官的官袍并非大顺制式，而是从戏班子里弄出来的戏服。
跟着人群到了街市的空地上，一个顺军将领站在刚刚搭好的木台上，一手指着几个绑得结结实实的士卒，对站在四周那些被从家中赶出来的老百姓说道：“各位老少，咱大顺皇帝有令，王师入城，敢有伤城中无辜百姓者，杀无赦，这几浑球公然违抗皇帝军令，肆意淫辱妇女，按照皇帝陛下定下的军令，斩首弃市。”
那顺军将领话音落下，几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随之上台，只见刀光齐齐一闪，几颗血淋淋的人就从台上滚到了台下。
“好。”
“大顺天子万岁，王师万岁……”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围着台子跪了下去，赵老三也连忙俯身下拜，跟着那声音一起高呼，一时间，竟然呼声震天。
那将领得意洋洋，等到百姓们的呼声停歇，才又说道：“咱大顺皇帝还说了，等打破了内城，捉住了朱家天子，这仗就算打完了，到时候给大家分田分粮。”
“好，大顺皇帝圣明。”
又是一阵高呼。
“可这仗啥时候才能打完？”赵老三的声音不大，却恰好是在人们高呼的间隙说出来的，一下子传到了台上，他四周的街坊邻里纷纷避让，将他一个人留在了中间。
“驴日蛋子，你给爷爷再说一遍。”
台上的将领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作势就要冲下来砍人，他身后的亲兵连忙扯住了他的袖子，眼神朝前方示意，那将领抬头看去，只见木台下方，有两人牵着战马驻立在百姓之中，他立即移开了目光，挤出一脸和善，对吓傻了的赵老三说道：“咱大顺天兵百万，打下区区一座内城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就睁开眼睛好好看着吧。”
赵老三再不敢胡说，忙不迭点头称是，趁那将领没有继续找他麻烦，混在散去的人群中疾步而走，想要赶快离开这里，免得事后再被人记起来找他麻烦。
“这位兄台请了。”
刚走出去没有多远，赵老三的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高的文质彬彬却身披盔甲，腰缠长剑，矮的容貌猥琐却羽扇纶巾，赵老三虽然不认识这两人，却也知道这两人绝不好惹，八成也跟大顺王师脱不了关系，他连忙回了个揖，说道：“两位贵人有礼，不知两位找小的何事？”
“在下只是好奇，不知兄台为何会关心大顺天兵何时破城？”高个男子轻言问道。
赵老三其实猜的没错，他面前的两人确实是顺军中人，而且地位还不低，高的那位姓李名岩，乃是李自成手下大将，官拜制将军，军中地位仅次于田见秀与刘宗敏二人，他身边那位矮个子则是他好友，大顺开国大军师宋献策。
这两人原本奉命留守城外大营，听闻刘体纯战死的消息，特意赶来吊唁，一路上走来，正巧碰上处置违抗军令的士卒，便在此驻足。
“不瞒贵人，小的家中存粮耗尽，几个娃儿饿的直哭，方才听那位将军说大顺皇帝要放粮，便寻思着能不能早点放，也能让小人省几个铜子不是。”说到这里，他那双眯缝小眼之中露出了几丝急切，“也不知那米店开铺没有，还是先去瞧瞧。”
说着，赵老三就拱了拱手，要告辞离去，李岩抬手想要制止，却被一旁的宋献策扯了一下衣袖，眼睁睁的瞧着赵老三朝街口走去。
等赵老三走远，李岩才对宋献策问道：“康年兄拉我作甚，那街头的米铺挂着售罄的牌子，何故让人白跑一趟。”
“李兄弟难道没看出来？”宋献策眼中满是担忧，眉头也皱了起来：“你我进城之后，这一路之上，碰见了多少手提米袋的百姓，你且看他们那些米袋，可有一个不是空的？”
“不能吧？”李岩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说道：“堂堂京师，天下富贵云集之地，岂会缺粮……”
……
“胡说八道，朱家皇帝的京城，会缺粮食？”
李自成听完户政府属官的奏报，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还指望给攻破了京师让底下的士卒吃几天饱饭，却没想到外城十几座粮仓，全加起来也才只有两千石陈粮，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陛下息怒。”丞相牛金星迈着方步走出朝班，不疾不徐地向李自成施了一礼，缓缓说道：“臣，不才，有上中下三策献上，望陛下准奏。”
“哈哈，不愧是咱的丞相，堪比诸葛武侯智计百出。”李自成大马金刀坐回了上首的位置，袖袍一抖，他身站着的杜勋立刻尖声叫道：“陛下有旨，奏来。”
牛金星眯眼瞥了瞥杜勋，自从这个阉人投降之后，处处逢迎皇帝的喜好，今天说礼仪，明天讲体统，夹在他们君臣之间，硬生生的筑起了一道隔阂，皇帝陛下竟还享受其中，就不怕重蹈朱明朝廷的阉党之祸么，来日若有机会，一定要除掉这个祸患。
打定了这个主意，牛金星收回目光，朝着上首的李自成拱手说道：“启奏陛下，依臣愚见，内城之中尚有南北仓，海运仓，禄米仓等众多仓廒，皆是供给明廷达官显贵之用，定然不会如同外城一样，况且皇城内还有朱家皇帝的内库，必定也有大量存粮，故此，臣以为，上策该是攻破内城，缺粮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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