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060】
新的一天, 从布谷鸠悦耳的歌声开始。
早就养成规律作息的凯特，并不需要额外的叫醒，就已经自觉睁开了眼睛。
他撩开营帐的幕帘, 迎接清晨。
可入目所见, 却更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童话情节。
五颜六色的鸟雀衔来树枝, 被四肢灵活的灰喉长尾猴堆成灶台的模样，再往上面架煎锅。
它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扯了两块白布过来, 一块当帽子包住脑袋, 一块当衣服缠在身上，很是讲究厨房卫生，摆足了大厨的架势。
火蜥蜴就懒洋洋地趴在柴火上, 偶尔吐口火星, 配合灰喉长尾猴的火力需求。
锅里炖的肉汤，材料来自于正在树下打瞌睡的大角熊。
灶台旁边还盘着一条水桶粗细的赤背树蛇, 时不时用蛇尾卷起背包里调料罐子, 递给大厨。
——这是被救下来的幻兽, 在给他们准备人类的食物。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次看到这种场面的时候，凯特还是都会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虽然高级幻兽的确拥有近乎人类的情感和理性，但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也绝对是极少数啊。”
他不免好奇地追问季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丛林生活的时候，就是这么让小弟干活的山神大人欲言又止。
总不能说是因为过去偷懒得出来的经验，她表情镇定, 又开始即兴胡扯。
“当然是靠沟通！不能把他们当做幻兽, 而是当做朋友去拜托。只要心意相通的话,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感觉自己对待幻兽的心意或许还是不够诚挚, 凯特受教地点点头, 又学到了有用的知识。
季大忽悠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到凯特那边忽然“啊”了一声。
“说起这个，我倒是也亲眼见过这种高度人类行为的幻兽……准确来说，是一只混有幻兽血统的变异松鼠兔。”
想起过往旅途的见闻，他兴致勃勃地与季黎分享。
“就是约厄斯达前辈和金先生连手设立的那个铃铃羽自然保护区。之前听说突然流传出‘山神’的传闻，疑似幻兽出没，所以我也去转了转。”
“结果所谓的‘山神’，就是那只变异松鼠兔。”
说到这里，凯特就忍俊不禁。
“它不但会给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还会指使普通动物，装作‘山神眷属’去供奉山神的村子里拿贡品。非常聪明。”
“就是脾气不太好。有些猎户进山打猎的时候，都被砸得鼻青脸肿。所以现在那周边的村落，都改为采摘山货和开垦农田为主，不再大面积狩猎了。”
故事讲完了，他却迟迟没有听到旅伴的回应。
凯特下意识去看对方，但看见的，只是季黎愈发柔软下来的神情。
“那不是很好吗？勇敢又聪明的、小小的山神大人，既帮助了人类，又保护了他们的家。”
“我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凯特。”
大概是今日的晨曦格外明亮温暖，她眼中也仿佛被这缕光所浸润，晕染出希望与欣喜。
凯特稍稍愣了一下，随后用指尖点了点季黎的眉心。
“嗯，是个好故事。但是也不值得这样的道谢吧？”
他一本正经地抗议，难得用上了领队的命令口吻。
“我们可是一起旅行的同伴，总是谢来谢去的，太麻烦了。快点改掉。被那家伙听到的话，会笑个没完的。”
凯特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他的念能力“疯狂小丑”。
他们目前正在一边把幻兽送回故乡，一边锻炼季黎的念能力，同时沿路接点委托，实战训练顺便赚点旅费。
因为季黎的念能力，触发条件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很容易引起他人嫌隙或觊觎。
而且即便成功复制了他人的念能力，先不说血液储存量能维持多久，如果想要发挥念能力的效果，也需要自己能纯熟掌握。
所以凯特给出的提议是，让她贵精不贵多。
不必急着去做图鉴收藏大师，重要的是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念能力，然后把它（们）用熟用会。
由于暂时已经无法从约厄斯达·森旺那里补充血液，凯特建议季黎，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天衣无缝的惊喜”，而是将“疯狂小丑”伪装成自己的念能力。
毕竟他本人就在这里，不会跑，是随时可以放血的移动充电宝。
然而，“疯狂小丑”每次都会随机从0到9选择一个数字，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这意味着，季黎必须掌握全部武器的使用方法。
大概也就是新生刚入校，然后临时收到通知，训练项目从一翻成十倍的那种人间惨案吧。
而且，如果说约厄斯达·森旺和酷拉皮卡是“慈母多败儿”，那凯特一定是“严师出高徒”的典范。
他不是严不严厉的问题！
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会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你，哪怕你躺在地上像一条腌过头、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也会鼓励你，摆出一副绝对相信你可以的样子！
只要制定了计划，就绝不悔改，如果你加班加训，他也一定不睡觉陪在旁边指导，让你无话可说。
具现化系风评被救！
托严师的福，虽然季黎现在还算不上“高徒”，但十把武器至少也能玩转四种，面对三五个普通念能力者是完全不虚了。
她用得最好的，是数字“3”代表的魔棒。
大小合适，攻守兼备也最顺手。
所以每次召唤疯狂小丑的时候，季黎就像是抽卡的玩家，抽之前都要虔诚地祈祷一番。
然后疯狂小丑桀桀笑着，给她整了把比两个自己都高的巨大镰刀，还骄傲坏了，说这个杀起来刺激，好耶！
以至于季黎看它，就像在看日常挨骂的下水道游戏策划，却连弃游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真不怪连凯特这样的人都会嫌弃自己的念能力啊！
季黎迅速和凯特组成了“疯狂小丑受害者联盟”。
现在，她在这边，可以打架抬杠两不误，凯特就在旁边做笔记，学习如何把疯狂小丑怼得话都说不出来。
互为师友，良性循环，一起为“只有疯狂小丑不快乐的世界”而努力。
因为他们并不急着去旅途的终点，所以也没有错过沿途的风景，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去与更多过客相逢。
比如途径一座矿山的时候，季黎和凯特遇到了一对躲在角落哭的青梅竹马。
他们是自小居住在矿山附近的居民，热爱家园，以及只在这座矿山栖息的、一种名为“小嘴天鹅”的动物。
但这座矿山面临企业家的收购改造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即将被迫搬离家乡，小嘴天鹅也很可能由于栖息地被破坏而灭绝。
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中，季黎举手提问：“那矿山加上周围这块土地，一共值多少钱哇？”
青梅竹马报了个普通人眼中的天文数字出来。
“啊！太好了，没有想象中那么贵。”
季黎松了一大口气，拿食指去戳旁边的凯特：“我们一人一半，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这一路上的委托费，凯特都是和季黎五五分。
但好在，揍敌客已经售出了三对绯红眼，约厄斯达·森旺在倒腾好多次、确定隐藏好踪迹之后，将钱全数转到了季黎账上。
顺带一提，贪婪之岛（greedy island）已经顺利发售。
季黎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因为约厄斯达·森旺仗着gm的便利，死皮赖脸让其他gm帮忙，参考序列031的“给死者的往复名信片”，研究出了带传送功能的寄信方法。
在信上，约厄斯达·森旺把“greedy island”的“y”写得巨大无比，洋溢着革命胜利的喜悦。
后面还附了卢西诺妮和酷拉皮卡的字迹，大多也都是在说npc的热闹生活，并询问季黎的近况。
如何将旅途塞进有限的信纸里，成了季黎新的日常烦恼。
总之，在新晋富婆季黎和职业猎人凯特的出面下，矿山的收购改造计划被中止。
而在产权证上的名字，写的是“史苹娜·克洛”和“史提克·迪纳”。
“不用急着道谢。当然要写你们的名字呀！毕竟钱只是我们暂时借给你们的，以后要还的哦？不过利息就算了。”
站在台阶上，季黎摸了摸因情绪过于激动、腿软跪在地上的史苹娜·克洛（青梅）的头。
“小嘴天鹅在夕阳下振翅飞翔的样子，真的和你们说的一样美丽。就当是我和凯特付的门票钱好啦！”
无奈地看了眼季黎，凯特拉低帽檐，只是认真地叮嘱二人。
“想要保护小嘴天鹅的话，买下地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要考虑的事情。但……我想，你们会成功的。铆足劲去好好干吧。加油。”
季黎把自己和凯特的银行账户写给矿山的新主人后，就打算直接离开，继续他们的旅途。
“——对、对不起！其实你们是幻兽猎人吧！”
史苹娜·克洛突然大声叫住了二人。
她攥住纸条和产权证的手在颤抖，整个人也抖得一塌糊涂，却像是已经拼上了全部力气与勇气。
“幻兽猎人很多都有自己的生物调查团……如果，如果我们……也可以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吗！”
史提克·迪纳（竹马）扶着同伴，眼睛却也写满憧憬地看向这边。
“我不是。但是凯特的确是幻兽猎人哦，而且是很厉害、很优秀、很前途无量的那种！”
季黎说完，冲同伴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凯特对她的坏心眼无话可说。
“……那就努力追上来吧。”青年一板一眼地声明，“我的生物调查团，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但季黎在旁边小小声地拆台：“其实现在也就只有我们两个。别担心，比我强就行了！”
没等她再张口，凯特就先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的嘴巴，直接把人打包拎走。
——他们继续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也不断与过客道别。
花了快一年的时间，幻兽们才陆陆续续地返回故乡，最后只剩下那头小伊比婆罗猞猁。
但也唯独它，让二人犯了难。
不同于其他急于回归同伴怀抱的幻兽，即便他们把小猞猁送回族群的生活区，小猞猁也拒绝跟同伴一起走。
在成年伊比婆罗猞猁温柔的呼唤下，它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回了季黎身边，去用脑袋蹭她的手心。
就像曾经在地下宫殿时那样。
小猞猁的尾巴圈住了季黎的脚踝，上面绑有白色的、类似铃铛却不发出声音的圆球。
这是小猞猁父母的标本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当时追回的标本，季黎和凯特找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用火烧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
但小猞猁的父母被季黎单独拿出来，拜托凯特将带有异香的骨灰捏成小球，送给了它。
【我们约定好的，要送你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季黎试图劝说小猞猁，一如她曾经劝松鼠兔。
可小猞猁却只固执地看着她，没有动摇，也不曾犹豫。
“伊比婆罗猞猁是家庭观念很强的动物。大概，它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吧。”
凯特压低声音解释。
“他们通常不迁徙，是因为家人在这里。他们如果离开……是因为家人不在这里。”
凯特建议季黎考虑留下它。
除了尊重小伊比婆罗猞猁的意愿之外，这种幻兽在长大后，战斗力不俗，也可以保护她。
可是，季黎想，她也是没有家的旅者啊。
所以才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松鼠兔、小猞猁或是任何动物取名字。
季黎低头看着不肯离开的毛团：它有着近乎银白的毛发，钴蓝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过来，只倒影出一个她。
让人无法不联想起过往。
她还是退了一步。
“……真拿你没办法。既然我们都没有家，那就，再一起享受一段旅途吧。”
季黎蹲下来，向它伸出手。
“我想想，以后叫你‘璐璐’可以吗？”
killua（奇犽）的lu（璐）。
luki（露琪）的lu（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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