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七 老师相邀，做弟子的怎能不追随呢？
对于年轻的法正来说，做郡守确实是极大的信任。
可如果说刘备真的那么看好法正，有必要把他派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进行大冒险一样的危险历练吗？
那真的不单单是做官治理那么简单的事情，那边的气候环境一个不好也是要人命的。
所以不少人都对法正的前途表示担忧，他的部下们也隐晦的向他提起了这样的担忧。
不过法正不这么看。
根据法正同步得到的消息，日南郡南部出现了叛乱，有人侵占了日南郡的象林县，自立为王，公开反抗大汉的统治而此时此刻他被调任日南郡太守，意思很明显了。
他要去立功。
虽然不至于亲自上战场打仗，但是他要做的事情一样不少。
更加重要的是，这是刘备亲自决断的人选。
法正还得知，与他一起被调任日南郡出任日南郡郡国兵都尉的人，是马超，他在凉州州府的老同学，两人在州学内还略有过一些交际。
虽然不如法正和老朋友孟达之间的关系，但是法正和善于数学的马超也是有一些来往的，当初两人曾在一些数学问题上有过一些探讨，马超虽然在总体成绩上不如法正，但是在数学上，还真能和法正搞得有来有回。
马超是军中将领马腾的儿子，马腾在刘备军中也是一军主将的职位，地位并不低，但是马超却和自己一起被安排到了日南郡。
那么法正就能很轻易的得出结论。
这是刘备为了考验他们而作出的安排，这是刘备为了让他们掌握更多经验而作出的安排，刘备很看好马超，也很看好自己，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决断。
日南郡虽然危险，但是越危险的地方积累的下来的功勋，就越是能让人获得历练，而且破格提拔也需要一些前提，正常地区的破格提拔多少有些争议，但是危险地区的破格提拔则显得合乎情理。
法正是有很强的进取之心的。
他给自己的规划是三十五岁之前就进入朝廷担任重要职位，可他没想到他的仕途才刚刚起步一年多，就已经开始朝着第二阶段疾驰猛进了。
所以说，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贞观元年二月中下旬，法正抵达了雒阳，而在此之前，马超已经拜见过了刘备。
对于自己忽然从军队序列被调入郡国兵序列的事情，马超觉得有些意外，他志在从军作战，想要率领军队远征四方，扬大汉国威，对于郡国兵这档子事情不太喜欢。
但是在日南郡做事吧，又正好契合了他们马氏的祖先马援曾经干过的事情，所以真要说不愿意吧，他还有点小向往。
所以马超就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去日南郡。
不过刘备告诉他，当前郡国兵和军队之间的区别还不算太大，很多郡国兵都尉、士兵都是从军队转职过去的，以后马超要是想转回军队，打个报告，一样可以办到。
而且郡国兵虽然负责维持治安，但是在不同的地方，“治安”的概念当然不同。
有些地方的治安就是捉捉小偷，处理一下邻里纠纷之类的，很简单，也很安逸，主要的职责还真就是执行律法。
但是有些地方的治安就是治安战了，是要干仗的，是要见血的，治安是要用物理手段去维护的。
“日南郡地处偏僻，有很多不服管教的土人，一战之威未必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后续的治理很重要，甘宁可以带兵打仗，消灭叛乱，但是他离开之后，日南郡的治安维持，你是一把手，要说完全没仗可打，我是不信的。”
马超一听这话，心思就活络开了。
眼下待在雒阳的驻军中，虽然也可以缓缓积累功勋，但是到底没有战争状态下积累功勋的速度快。
现在这个状态，大汉已经太强了，天底下已经没有多少敌人了，如果继续呆在雒阳驻军里，虽然待遇很好就是了，但是一年下来都不见得能捞到一场战斗打。
对于他们这些精心训练出来的有强大后勤供应能力的精兵强将来说，没仗打，简直就是折磨。
所有人都盯着战事，所有人都盯着战功，马超甚至听说上头几个中郎将已经互相之间在暗暗较劲，准备争夺下一次作战的出征名额。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次出征作战的机会。
所以大家对战功那可是非常渴望的。
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军司马要什么时候才能升级到校尉，乃至于中郎将，甚至于更高等级的将军呢？
不想当将军的军司马不是好军司马，他一直都想要成为一名赫赫有名的大将，率领大汉军队横扫四方，扬威塞外。
但是就目前来看，这需要一定的地位和机缘，他老爹马腾虽然已经是中郎将，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还真帮不了他。
一来老爹地位有限，人情有限。
二来大汉军队内部的晋升机制相对透明，且很受人关注，拿不出战功和文化考试的成绩，你要是贸然升上去，别说有人要举报你，身边同僚都看不起伱，部下都不一定听你的命令。
升上去，但是你坐不住那个位置。
而现在，一个特殊的机遇摆在了马超面前。
如果他以郡国兵都尉的身份在日南郡那种地方维持地方治安成功了，那么以这样的功劳回归军中，升任为校尉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吧？
没仗打，就要另辟蹊径，否则还怎么求上进？
想到这里，马超想通了，日南郡之旅就是刘备给他的升职途径，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推辞的话，是有多傻？
于是马超决定接受日南郡郡国兵都尉的职务，并且立刻开始自学《汉律》，进行法律知识方面的紧急恶补。
作为一个在凉州州学内凭借内卷精神一路卷到毕业考试第三十六名的优秀学子，马超一点也不傻，甚至有点卷王的风范，紧急恶补之类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为了更好的学习，他还找了在中书台任职的过去凉州州学府内的老同学，请他帮忙给自己补课，划重点，要在正式上任之前掌握相当部分的《汉律》条文，避免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明白。
与此同时，整个日南郡郡国兵的队伍也开始组建。
根据刘备的命令，日南郡郡国兵的数量要维持在两千人的数字，不单单需要维持治安，也要负责打响治安战。
所以日南郡郡国兵的底子清一色的都是刚退出现役的老兵，他们也在加急培训《汉律》条文，然后还给配发军队里使用的武器装备，就像是一支正儿八经的军队过去了。
马超越发的谨慎、小心，意识到这次的机遇对自己来说可能就是一次人生意义上的重大转折，一点都不敢懈怠。
马超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那边法正就来了。
法正抵达雒阳之后，第一时间上表告诉刘备，等待召见，刘备也没有让他多等，抽出一点时间见了法正。
对这位原先的时间线上帮助自己顺利拿下益州、稳定益州并且发起汉中之战获取胜利的重要谋主，刘备是非常喜欢的，而法正的表现也充分表现出了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天纵之才。
此番让他出任日南郡太守，刘备力排众议，就是为了进一步锻炼他的能力，好让他尽快的成长起来，好发光发热，成为自己手上的一张王牌。
他对法正的期待不亚于他对尚未长成的诸葛亮的期待，他相信如果法正没有英年早逝，那么无论是关羽的败绩和刘备的伐吴之战，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不可预知的变数。
所以，他真的很期待法正可以在日南郡太守的人上做出点成绩来。
所以法正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很是亲密的上前握住了法正的手，拉着他一起坐下，搞得法正有点受宠若惊，吓了一跳，连忙跪伏于地，向刘备表示自己不敢僭越。
刘备哑然失笑。
“公开场合我和你是君臣，当然要庄重，但这是私下场合，除了禁卫军和内侍，就没有旁人了，我和你之间还有一份师生的名义，以师生的方式相处，并无不可。”
刘备看了看面色如常侍奉在一旁的张让和典韦，又看了看法正。
法正抬起头，看了看面色不改的张让与典韦，咽了口唾沫，缓缓站了起来。
“臣惶恐。”
“何须惶恐。”
刘备呵呵笑着，握着法正的手，笑道：“君臣之间那些条条框框，在师生面前是不适用的，就算以天子看来，你也是天子门生，不是吗？”
法正这才稍稍放下些心，露出了一丝笑容。
“陛下厚待于臣，臣不胜感激……”
“还说是臣？”
“额……老师厚待于弟子，弟子感铭肺腑！”
“哎，这就对了！”
刘备笑道：“之前孟起也是，你也是，都把我这个皇帝的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都忘记了我还在凉州州学里给你们上过课，君臣之礼固然重要，师生之谊难道就不需要在意了吗？”
“弟子愚钝，还请老师谅解！”
法正微笑道：“从此往后，弟子再不会如此了！”
“这还差不多。”
刘备呵呵笑着，说道：“这一次安排你做日南郡太守，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弟子已经想明白了，老师如此安排，是对弟子有殷切的期盼！”
法正朗声道：“弟子绝不会辜负老师的期盼，弟子绝不会让老师失望，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事情，向世人昭示老师识人之明！”
“嗯，这就对了，有这样的想法，就说明我没看错人。”
刘备哈哈大笑道：“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弟子，我始终是怀有更高的期待的，日南郡地处偏远，但是诸多外邦来大汉进行商贸和朝拜，都是从日南郡经过，所以日南郡说是荒蛮之地，但也可以看作大汉的南大门。
这一次让你们过去，是要让你们做好这个看守南大门的任务，这个任务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交给我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我才放心，你们过去之后，先协助甘宁平定叛乱，然后就是你们发挥的时候了。
记着，要想方设法先修路，确保道路畅通，也要保证港口的畅通，还要整肃吏治，严惩贪官污吏，如此，才能吸引更多的外邦前来大汉贸易，孝直，我不瞒你，我对这些外邦很感兴趣。”
法正听了，有些奇怪。
“日南郡会有外邦前来的消息，弟子也曾有所耳闻，据说曾有大秦国使臣前来大汉朝拜天子，就是从日南郡而来的，不过这些外邦地处遥远且偏僻，应该都是些化外蛮夷，您怎么会对他们有兴趣呢？”
“《嘉德通义》颁布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刘备笑呵呵的说道：“大汉不能停留在这一亩三分地，大汉必须要往外走不往外走，大汉会被困死在这里，只有往外走，才能看到未来。”
“这……”
法正疑惑道：“老师，您眼中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未来呢？”
刘备想了想，笑了笑。
“不知道。”
“那……”
“但是我知道，如果一动不动的做太平天子，大汉一定会走向灭亡之路，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哪怕未来不可知晓，我也要竭尽全力，去走当年周人曾走过的路。
他们经过数百年的努力，把蛮荒之地变成了膏腴之地，把化外之人同化为了我们自己人，由此，大汉才有了如此辉煌的基础，而我，想让大汉更加辉煌。”
刘备拍了拍法正的肩膀：“重走高祖和光武的路，最好，也只能做到高祖和光武的地步，孝直，不如与我共走一条周人走过的路，让未来更加辉煌，如何？”
法正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双目放光，笑了。
“老师相邀，做弟子的怎能不追随呢？”
“如此，甚好。”
送走了法正之后，刘备便着手为他的南下做一系列的准备，日南郡所需要的官员吏员队伍，还有批给日南郡的行动经费等等，这些事情刘备都给他办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法正的工作了。
能否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将是法正必须要给出的答案。
交州的事情暂且还不能成为刘备主要的关注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大汉焦点，是政务大会。
关于政务大会，那是刘备在成为皇帝之前，还是大将军的时候所做出的一项政策改革，内容是召集全天下的州刺史、郡守到雒阳开会，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政策商讨。
刘备需要根据各州郡的实际状况给各州郡指定相对应的发展目标，要求各州郡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完成指定的发展目标，以此作为他们身为地方行政长官的功绩。
在这一点上，刘备是要做一个开创者的。
他明确将地方农业发展和经济发展作为官员的硬性考核目标，予以规定，并且进行数据化的统筹。
而在此之前的历朝历代，虽然朝廷多多少少也有要求，但至少明面上是没有这样针对全国的全面的硬性规定的。
尤其是针对那些中央政府的管理不方便到达的偏远地方，比如交州，比如益州南部这样的地方，官府的政令都未必能出治所所在的城池，这要搞什么实际治理，未免有点搞笑。
但是随着刘备这十多年来的不断折腾，大汉第三帝国的实际情况和第二帝国末期已经有了根本上的差别。
而且随着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发展与正式运用，帝国治理的底层逻辑也开始发生实质变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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