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秦王害羞
张良在章台宫长足了见识,第一次知道原来英明睿智的君主是这个样子的。出宫之后偶遇满大街闲逛的街溜子韩侯,突然有了一种怪不得韩国会灭亡的明悟。
别人家的诸侯王已经开始为子孙后代如果不成器该怎么解决而考虑了,他家的……不提也罢!
韩侯瞧见张良,高兴地打招呼:
“子房啊,这是刚从宫里出来?秦王找你什么事?”
这唠家常的语气,很难想象是旧主在和臣子寒暄。
张良默然不语。
韩侯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
“行了你别说了,我懂我懂,朝堂机密不好对外说的,本侯就随便问问。”
换楚侯说这话,只会让人觉得是在[yin]阳怪气,讽刺臣子背住投敌。但韩侯完全没这种想法,他的语气甚至还有点高兴。
佐证就是下一秒韩侯欣慰地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夸赞道:
“你比你爹能干,这么快就混到能被秦王单独召见了。不错,继续努力,本侯以后就靠你了。”
张良:……
张良开始思考,他为什么是个韩国人,韩国造了什么孽怎么出个这样的亡国之君。
这还没完,韩侯又关切地问道:
“对了,子房你是不是还没成家?赶紧成家啊,多生几个争气的儿女。万一本侯寿数太长,还得继续靠你的儿女过[ri]子呢。”
说着说着又抱怨起其他韩臣一点用都没有,在秦王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张良:…………
韩侯说话也太没顾忌了,什么叫“万一本侯寿命太长就得靠你儿女了”?诅咒他活不过韩侯这个中年人是吧?
张良现在就是很不理解,他祖上当初为什么选择事韩,韩王救了他全家是吗?现在韩国都没了,他们一家还得继续给韩侯辛苦卖命,这也太惨了。
告别了自说自话的韩侯,张良心情不佳地回到府中。
因为被韩侯强拉着寒暄了好一会儿,原本还有点光亮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待张良进门的时候,张府的暮食早就摆上来了。
父亲张平见他这么晚才回来,便关心了一句。
张良实话实说:
“儿被韩侯拉着说了半晌的话,这才回来迟了。”
张平比他儿子忠心多了,当即开始追问他们都说了什么。又问儿子韩侯最近过得怎么样,气[se]如何,有没有受到苛待的迹象。
这些张良都一一答了,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有些话,是真的不适合跟长辈说。张良年纪轻没有经验,不知道这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张平瞬间抓住了谈话重点:
“韩侯关心你是否成家?”
张良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父亲想说什么?”
张平叹气:
“是为父疏忽了,竟忘了你也到了婚姻嫁娶的年纪。韩侯说得不错,你是该娶个妻子
了。”
他倒不是和韩侯一样想着压榨孙辈(),而是觉得儿子这么大年纪没有娶妻太孤单了一些。而且张平自己也挺想含饴弄孙的?()?[(),府里就他和儿子两个人住着总觉得过于冷清。
张良:!!!
猛不丁地遭受到了催婚,张良终于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提这件事了。
前些年韩国还在的时候,张良年纪轻,不着急成婚。后来韩国突然就没了,大家都朝不保夕的,作为阶下囚自然也就没什么嫁娶的心思。
也就是这两年,父子俩重新被起用。
但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贸然娶妻只会害了人家姑娘。万一哪天秦王翻脸要清算他们这些韩国旧臣怎么办,总不好牵连妻子一起被治罪。
张平越想越觉得如今时机已到,是可以考虑一下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张良见父亲当真开始思考起来,心中警铃大作。
他连忙推脱道:
“如今正是灭六国的关键时期,不适合娶妻生子。父亲,秦王是否当真愿意接纳我们这些六国旧臣,还得看天下一统之后!”
其实这话是张良哄骗父亲的,他心知肚明秦王不会在天下一统后卸磨杀驴,除非被处决者自己先起了反秦的小心思。
不过张良知道,他父亲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因为父亲心里还是把自己当韩臣看待,对秦王怀着万分警惕。
果不其然,张平一听这话就动摇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成婚确实不太合适。”
张良松了[kou]气。
可又听张平说道:
“要不为父先替你寻摸着,看看哪家的女儿合适。等到天下一统后,若是秦王无心清算,便可直接为你下聘。”
张良:……
固执的张平很难被人说动,任是张良拥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左右不了他亲爹。
张平也不管儿子怎么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这个当爹的拿主意,儿子不情愿也没什么用。
张良索[xing]不管了,任由他爹折腾去。他爹愿意,人家女子也不见得肯嫁过来。
同样在遭受亲爹[bi]婚的还有公子将闾。
将闾已经十七八岁了,是公子中排行第三的,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
不过秦国婚嫁很多时候更看身高而不是年龄,男子六尺五寸、女子六尺二寸方可嫁娶,大约是后世的一米五和一米四。
但秦国公子普遍伙食不错,庶民自然比不了。像将闾这种从小上蹿下跳的多动症,十岁出头时就已经长这么高了。
原本按照洗脑包世界的习惯,将闾可能也得小小年纪就成婚。可是扶苏重生回来之后,秦王政就像忘了自己还有一堆“适婚”儿女一样,对他们的婚姻大事一字不提。
也就前段时间太子加冠,秦王忽然想起来底下的儿子也渐渐长成了。像公子高、公子将闾这几个,隔年也差不多该加冠成人。
既然如此,现在自然该预备起婚事来
() 。毕竟公子大婚还得做准备,不是今天看好姑娘明天就能把人娶回家的。()
对于婚事的安排,公子高毫无意见。父亲觉得哪家的女儿好他就娶哪家的,古人不讲究自由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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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王政则十分热衷于同自己的心腹爱臣做亲家,问过一圈之后,最终给他挑了李斯家的女儿。
李斯简直受宠若惊,痛哭流涕。
同僚都恭喜他,觉得李廷尉一定是太激动了,才控制不住当庭落泪。
然而李斯却是真的在哭自己命苦,王上为何想不开让他女儿当二公子的正妻啊?这搞得他里外不是人,万一太子怀疑他站队二公子了怎么办?
李斯飞快找了个机会去向扶苏表忠心。
扶苏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见李斯依旧忐忑,才大发慈悲地给出了指示:
“高弟没有夺位之心,你不必如此。倒是你女儿,可愿嫁入王室?”
扶苏的思维还停留在盛世大秦。
那个时候经历过二十年的移风易俗,女子地位大大提升,早就不是那种婚事不管当事人意愿的时代了。
先秦本就有不少受宠的贵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自己的婚事,盛世大秦自然更开放一些。男女双方都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不过因为女子天生弱势,大家会更在乎女方的想法。
扶苏上辈子女儿好几个,对这套流程十分[shu]练。但凡他家公主说一句不想嫁,那他理由都不会问一个,直接就将婚事作罢了。
李斯没料到太子会关心这个。
他愣了愣,连忙回道:
“小女是愿意的。”
李斯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对儿女还算可以。他确实问过自家女儿的意见,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婚事方面大多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父母说可以,她们也就接受了。
扶苏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公子高的妻子似乎就是李氏女。二人感情还不错,应当没什么问题。
于是扶苏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父亲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平时可让两个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也免得盲婚哑嫁,婚后闹出什么乌龙来。
李斯过来一趟,表了忠心,但太子好像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是一拳打进棉花里了,很不得劲。
最终,李斯决定不管太子那边是怎么想的,他都得做出态度来。女儿嫁给二公子的事情已经定下了,那就让女儿多劝着二公子远离权利纷争。
这么做倒不光是为了他李斯的前途,主要还是二公子一看就斗不过太子。一个搞不好他女儿也得跟着被太子收拾,那可不成。
公子高的婚事解决了,秦王政便关心起了老三将闾。
将闾远不如他二哥听话,父亲说什么就做什么,一听催婚他立刻不干了。
将闾抗议道:
“大兄连太子妃都没有,父亲不给他挑妻妾,倒[cao]心起我来了!我现在一个人过着挺好的,才不要个正妻来管我!”
() 前段时间二兄有了未婚妻,两个人相处得极好,如今蜜里调油。还没成婚呢,就叫将闾撞见过几次李家女儿规劝二兄的样子。
将闾顿时产生了恐婚心理,生怕娶个妻子回来会成为家中第五个约束他好好上进的人。
——前面四个分别是父亲、大兄、长姐和二兄。
其中父亲偶尔才管一回,剩下三个比较作恶多端。
秦王政听了他这番话,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表示:
“你大兄不想娶妻,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将闾:?
“为什么他不想就可以不娶,我不想就不行?”
扶苏坐在旁边看了半天好戏,笑吟吟地接道:
“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有儿女了吧。”
太孙十分优秀,所以扶苏自然不必再为了婚事烦忧。秦王又担忧儿子的身体,不愿意[bi]迫他,便也随他去了。
见三子依然愤愤,秦王政干脆说道:
“你不想娶妻就算了,寡人懒得管你。”
他只是按照顺序正好催到了将闾而已,倒也没那么在意这种事情。将闾的应激在秦王看来莫名其妙,若不是为了让蠢儿子有个后,他管儿子有没有妻妾呢。
在古人看来传宗接代是大事,秦王政身为父亲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女膝下空虚。反倒是正妻之位是否空悬这点,秦王自己都没有王后,也就不在意了。
扶苏见父亲生了薄怒,便劝了两句:
“将闾还是个小孩子心[xing],不愿娶妻也没什么。左右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不是年纪大了就没人要了,过几年再说吧。”
秦王政冷哼:
“若非他是大秦公子,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哪有女子愿意嫁过来。”
莫名其妙地被父亲埋汰,将闾更不服气了。但他赌气似的梗着脖子,叫他说句软话是不可能的。
扶苏警告地看了一眼不识趣的蠢弟弟,让他表情收敛点,别又惹得父亲发怒。生气伤身,将闾绝不绝嗣他不在乎,父亲不能气出好歹来。
将闾被瞪了之后,虽然依旧梗着脖子,还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把脑袋埋了下去。秦王政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儿子赌气的模样了。
贴心小棉袄扶苏则又说道:
“我知父亲是忧心将闾未来膝下空虚,这倒没什么。若是过些年他还不肯娶妻生子,亦或者年纪大了生不出儿子了,我还有个幼子琼琚,可以过继给他。”
秦王政:……
将闾:……
将闾立刻抬头反驳:
“你才生不出儿子!”
秦王政顿时[se]变,呵斥将闾:
“怎么和你大兄说话的?!”
将闾委屈地瞪向父亲,像个莽撞的虎崽子:
“分明是大兄先说我的!”
秦王政揉了揉眉心:
“你大兄只是假设一下,况且年老之后本就无法生育,又不是在咒你
。”
将闾依旧愤愤,心道他就是在咒我,他巴不得我没有儿子呢!
但当着父亲的面,将闾不敢说出声来。他只能一脸不高兴地哼哼两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秦王政安抚地拍了拍扶苏的手背,安慰受委屈的爱子:
“将闾不是有意咒你的,他年纪小不会说话。”
扶苏善解人意地微笑:
“没关系,我不和弟弟计较这个。”
其实将闾猜的不错,扶苏之所以支持将闾不成婚,确实是不怀好意。这小子最好一辈子都不成婚不纳妾,并且不生孩子。
扶苏心想将闾没儿子才好呢,这样等他把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以后就少一脉宗室跟他的后代抢皇位了。
哪怕过继的孩子要认别人当父亲,扶苏也无所谓,他才不在乎这个。
而且万一小宗真的承继了大宗,往上追溯祖辈,后人难道还真的会认将闾这个没什么名气的先祖,而不是认秦二世扶苏?
扶苏只讲究拿到手的实惠,名头都是虚的。
可惜他只有两个儿子,只能过继一个出去。不然他十分愿意把兄弟姐妹们的后嗣都包揽了,让父亲的所有孙辈都是他的血脉。
不过扶苏也就是这么想想了,他没兴趣为了这个特意去纳妾生子。孩子生多了也烦人,有现在这三个已经足够了。
将闾嘀嘀咕咕:
“我就算过继二兄的儿子也不过继他的。”
秦王政觉得这儿子真是生来讨债的,没有他长兄十分之一的贴心,看着就烦人。
他挥挥手让人滚:
“你爱过继谁的过继谁的,寡人才没工夫管你。”
等将闾跑远了,秦王政扭头去看爱子。果然,扶苏垂着眸不说话,仿佛是被人伤透了心。
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但秦王还是哄了两句:
“琼琚是个好孩子,寡人很喜爱他。过继给旁人实在委屈了,将闾不肯要也好。”
毕竟当天子的儿子,和当天子他兄弟的儿子,显然不是一个概念。
扶苏对此无所谓,能成也好不成也罢。他就随[kou]一提,主要还是为了消解父亲的怒气。
父亲现在不就不生气了?
有句话扶苏没说,他觉得公子高估计是不乐意把自己儿子过继出去的。将闾这小子不靠谱,公子高才舍不得送儿子去给他糟蹋呢。
扶苏转移了话题:
“弟弟妹妹们如今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管的太多他们要不乐意的。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父亲便随他们去吧,也免得又受埋怨。”
秦王政听罢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沉默已经表达出了他的态度。
子嗣传承不可轻忽,不过是受点埋怨而已,他不会同自己的孩子计较这个。叫他就这样撒开手不管,秦王政是不太情愿的。
扶苏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劝解:
“弟妹们还年轻,晚几年成婚也没什么
。再者说高弟也好事将近了,实在不成让他多生几个。”
言语间俨然把公子高当成了弟弟妹妹们的过继库。
秦王政:……
眼看父亲要斥他胡闹,扶苏立刻作出失落的样子:
“弟妹们都对我有意见,更喜爱高弟。若是过继他的孩子,想来应该十分愿意。”
秦王政到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转而开始忧心爱子受弟弟妹妹排挤的事情来。
至于儿女的婚事,他倒是没心思管了。想了想宗正也是大秦王室德高望重的长辈,便让对方去[cao]心这个。
往后这些问询,由宗正出面。他们乐意的话,秦王这里再挑选合适的人选,不乐意便罢了。
就像长子说的这样,王室中又不缺能过继的孩子。
将闾这一闹把催婚给闹没了。
不愿意早早成家的自然高兴,但着急嫁娶的公子公主就不乐意了,生怕父亲一怒之下让他们所有人都孤独终老。
所幸宗正来得及时,拯救了激起群愤的公子将闾。
将闾捂住被拍的脑袋:
“你们想成婚自己去求父亲赐婚啊,关我什么事?我只说我自己现在不想娶妻,又没说你们也不想。”
被[yin]嫚带着越发彪悍的妹妹们哼了他一脸,根本不听他狡辩。
“那你还咒大兄没儿子呢,你这不就是故意过去惹怒父亲的?”
将闾险些跳起来反驳:
“是他先咒我的!”
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个都偏心大兄?大兄能说他不能说,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偏心大兄也就算了,他都习惯了。为什么现在连妹妹们也开始偏心了,不带这样的。
公主们理直气壮:
“因为大兄给我们分了好多漂亮珠宝啊!”
那天她们跟着长姐去瓜分大兄的私库,拿走了不少好东西呢。
虽然好些东西大兄明明用不上,父亲却把最好的都塞给了他,是让人眼红了一点。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们肯定是不能在这种时候说酸话的。
好些公主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多的宝物,扶苏全都大方地任她们挑选。从那时候起公主们就发誓,以后她们和大兄共进退,再不说大兄坏话了。
将闾就是讨打,嘴贱也不是一两回了,也就父兄宽仁才没有收拾他。
将闾难以接受:
“一点珠宝就把你们给收买了?你们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压榨大家的吗?”
公主们只是用“你不懂”的眼神看了将闾一眼,没有和这位哥哥过多解释什么。
她们这样的女子原先是没有资格接触朝政的,大兄确实是在压榨她们不错,但也给了她们万分宝贵的机会,让她们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将闾懂什么?
他们这些公子天生就什么都有,从不缺掌握权柄的机会,才能奢侈地挑剔起工作强度来。
不过公主们还是很得
意的。
因为对比兄弟们,大兄对她们这些女孩子更偏疼许多。若谁当真抱怨太累不想加班,去太子宫找大兄撒个娇,还是能减轻一部分负担的。
大兄和她们说了,虽然她们以前能干预朝政的机会稀少,但也不用为了如今得到的一丁点机会就拼命工作。他会给她们提供更多的舞台,不需要担心自己不够努力就会导致以后再也不能出头。
讨厌大兄霸占父亲,和感激大兄的慷慨体贴,并不冲突呀。
公主们还道:
“将闾你就嘚瑟吧,你看除了大兄哪家太子会纵容兄弟掌权。别国的太子恨不得把所有兄弟都打压下去呢,真该让你去他们手底下吃点苦头。”
将闾:???
将闾觉得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大兄确实没有打压兄弟,但大兄压榨他们也是事实。不能因为大兄放任弟弟掌权,就说他压榨人是对的吧?
果然,这群妹妹就是偏心眼了。一点好东西就能被收买,可恶的叛徒!
扶苏并没有刻意拉拢过弟弟妹妹,不过很显然,他做的许多事情也不是完全没人领情的。
秦王政站在殿外默默听完了儿女们的拌嘴。
他原先有些担忧扶苏被底下的弟妹彻底孤立,如今看来不必忧心了。
做太子的,大多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占据了最好的资源,与兄弟姐妹离心,得到了好处也付出了代价。
秦王政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当爹的还是希望底下的儿女能够亲密无间。尤其是他心爱的长子,以前明明颇受爱戴的,如今却成为了家中公敌,如何能不让他痛惜?
还是爱女[yin]嫚懂事,将妹妹们教得很好。
秦王政开始考虑是不是也该让[yin]嫚管教一下其他公子,免得他们总对太子[kou]出抱怨之词。
公子们还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长姐[yin]嫚折腾人的手段可不少,一点不比他们大兄好对付。而且[yin]嫚早就看不惯他们天天声讨她亲爱的长兄了,可算捞到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收拾人。
秦王政回到了章台宫。
扶苏正伏案办公,仔细地翻看着一封封奏折。父亲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立刻放下奏折起身相迎。
秦王政让他好好坐着,不用行那些虚礼。
扶苏重新拿起奏折,边看边问道:
“父亲去六英宫看他们了?”
秦王政点头: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闹腾不休。”
孩子多了就是这样,每天总有不同的事情要吵嘴的,没一刻消停。
扶苏轻笑了一声:
“这样也挺好的,都沉稳老练的,那多没趣。”
幼稚的弟妹才好拿捏,不容易生事。
秦王政想了想,说道:
“楚国贵族被剿灭了一批,楚地又送来许多奇珍异宝。一会儿你去库房看看,给他们挑点赏赐下去。”
扶苏有些诧异地看向
父亲:
“父亲不亲自赏赐儿女吗?”
秦王政只道:
“寡人没有那个空闲。”
有空去六英宫看儿女,没空给儿女们挑礼物,这显然是托词。秦王政想缓和长子和底下弟妹们的关系,便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爱子,让他去施恩收买人心。
扶苏明白了,他倒也没有推辞父亲的好意,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父亲想看他们兄弟和睦,并非难事。那些弟妹喜欢什么,其实扶苏全都一清二楚。
处理完面前的奏折之后,他就告退了。果真去库房挑选了一[bo],不拘于这次送来的,左右父亲的私库还有他自己的私库,扶苏都是能随意取用的。
宝物中其实有不少能投弟妹们所好的东西,以前秦王政是想把珍宝留给爱子。而且他[ri]理万机,也不太清楚其余的子女都喜欢什么,这才截留了下来。
将闾收到了他早就眼馋的宝剑,惊喜得连连追问前来送礼的侍者,父亲怎么突然想起把这个赏赐给他了。
侍者诚实地表示:
“这是太子殿下为您挑选的。”
将闾的喜[se]一顿,片刻后尴尬地说道:
“那他运气真不错,误打误撞选到了我最想要的宝剑。”
[yin]嫚在旁边发出一声嗤笑。
将闾怒目而视。
[yin]嫚示意他去看看周围其他的兄弟姐妹,大家都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还要自欺欺人说是运气好吗?
事实就是这样,大兄比父亲更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这就很扎心了,虽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父亲太忙,而大兄或许是出于“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个原因才知道得这么清楚。然而君子论迹不论心,得到实惠的人没资格挑三拣四。
这头将闾还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拉下脸来谢过长兄。
那头傻乎乎的荣禄已经小声感慨起来:
“原来大兄比父亲更关心我们啊。”
将闾:……这傻小子迟早得被人卖了。
就算大兄比父亲更关心我们,父亲的关心也是纯粹的,大兄的关心绝对不怀好意。
将闾别扭地拎着宝剑跑出去试剑了。
宝剑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它是大兄送的就把它束之高阁。大不了他以后少说两句埋怨大兄的话,毕竟大兄对他确实也还可以。
就是整天独占着父亲有点讨厌。
公主们互相咬耳朵:
“还说我们拿了好处就倒戈,他自己不也一样?”
公子高对此习以为常。
小屁孩不都这样的吗?前一秒闹着要绝[jiao],给颗糖立刻就哄回来了,和他计较就是[lang]费[jing]力。
公子高长长叹气。
大兄真是把他们这群弟弟妹妹拿捏得死死的,他们还是省点力气吧,别老想着反抗了。
秦王政很快得到了反馈,听说儿女们对新收到的礼物都很满意。
欣慰于爱
子的优秀之余,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关心孩子了。当长兄的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当爹的居然丝毫不了解。
忙于朝政不过是个借[kou],他再忙,和太子相关的事情也有空过问。太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扶苏借[kou]挑礼物太费劲好累,又没骨头似的往父亲身上一靠,像个慵懒的大猫猫。
他见父亲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便问了一句。
听完之后,扶苏说道:
“父亲关心我一个就好了,弟弟妹妹那么多,哪里关心得过来?都说长兄如父,既然有我在,我替父亲关心他们即可。”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不想让父亲把心思分给别的孩子。
秦王政也不知道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想着现在这样的确能叫儿女们关系和睦敬爱兄长,便干脆放开不管了。
他缓缓点头:
“也好。”
扶苏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陶人,递给父亲看。
“骊山陵的工匠开始制兵马俑了,我听闻他们做得惟妙惟肖,便让人做了个小的送来瞧瞧。”
兵马俑扶苏上辈子看得多了,但后来父亲驾崩之后他就很后悔没叫人照着父亲的模样做个小点的陶俑留下来。
陶俑的模样是不会变的,人的记忆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模糊。扶苏一直担心自己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其实并非真实的模样,要是有个彩[se]的陶俑能[ri][ri]观看就好了。
前段时间他招了个工匠回咸阳,给了对方一副画让他照着做。那工匠又入宫了一回远远看了秦王一眼,之后照着画像做出来的居然当真一模一样。
秦王政看着面前巴掌大的小陶俑有些无言以对。
他提醒爱子:
“兵马俑是陪葬品。”
这种东西随身携带不太合适。
扶苏点头:
“我知道,但小人俑不算入内。”
扶苏有自己的道理,做过兵马俑的工匠再做别的人俑,那么那个人俑自然容易让人觉得也是陪葬品,活人不好随身携带。
但他这不是特意找了个还没来得及做的工匠吗?对方没做过兵马俑,以后专门做非陪葬品的人俑玩偶就行。
扶苏还给父亲多角度展示那个小小的秦王政做得有多像,颜[se]调得极好,皮肤看着都不显假呢。
他说出了虎狼之词:
“回头让那工匠多做几个不同模样的,这个是父亲站立的样子,我还想要坐姿、睡姿,各式各样的。”
秦王政:……大可不必!
从没见过真人手办的秦王政有点遭不住这个,伸手夺过‘小-秦王’,丢下一句“不许再做这种东西”,便匆匆离去了。
看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扶苏慢悠悠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秦王’,爱惜地用绢帛包好。
察觉到身侧有[yu]言又止的目光,他偏头冲蒙毅和史官笑了笑。
太子殿下表示:
“不要紧,父亲只是有点害羞罢了。”
蒙毅:……
史官默默提笔,将此事如实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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