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菲斯城
“菲蒂拉,你想好了么?我可以让他不死,也可以给你自由。”塔纳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地牢里的南西说道。
“菲蒂拉,无论什么都不要答应。”关在另一间牢房的伊姆霍特普急忙站起身,他很担心菲蒂拉会做出傻事。
伊姆霍特普原本就很奇怪,希蒲怎么有那样大的权力将所有的守卫和奴隶处死,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左塞王授意的。然而,王怎么会相信塔纳巴的谣言呢?这一点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我答应你。”南西不想逃避,因为那副像血池一样的底色终究让她难安。
“这就好。”塔纳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离开了。
“菲蒂拉,你——”
“放心吧,不会有事。”南西没让伊姆霍特普继续追问,在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后,变低下头不再说话。
塔纳巴的办事效率真的很高,第二天左塞便下令恢复菲蒂拉的身份,将她关在王宫,而伊姆霍特普则被进牢房,理由竟然是对公主不敬。
这一切就如同儿戏一样,南西越来越糊涂了,这不是左塞的作风。
就在伊姆霍特普被压走的时候,南西突然看到在他脖子上有个记号,很熟悉的图案,自己似乎很久以前曾在哪里见过,但究竟在哪呢?一想到他的脸,她想起来,那是萨洛的胎记,一模一样的月牙印。
恢复公主的身份后,南西依旧住在原来的房间,但却物是人非。
奥丝儿死了,新来的侍从叫费斯特拉,是个才十三岁的爱幻想的少女,她天真活泼把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大大的眼睛即使没有眼线的修饰也灵活而满是精神,她和奥丝儿真的很不同。
不知是她躲左塞,还是左塞不愿见她,回来之后他们一直就没见过面。
有时候远远的见到,他也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冷冷的、淡淡的,然而,那天造的轮廓却冰冷的散发出强烈的不满,任谁都看得出来,左塞的心情很不好。
“公主……”。
微微回过神来,南西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费斯特拉。”
“是塔纳巴公主。”费斯特拉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在远远的见到来人时便扯了一下南西的衣襟,这个动作倒和奥丝儿很像。
塔纳巴,那个美丽而狠毒的女人又想做什么呢?南西终于回过心神,却是懒洋洋的看向来人。
原本见菲蒂拉将心思收回来,费斯特拉紧张的心刚略微放下心,却在见到塔纳巴的时候还是一脸担忧。
拍了拍费斯特拉的肩膀,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她也该认真的会会这个迦南公主了,她可以败给左塞的爱情,但是绝对不会输给塔纳巴。
悠闲的迈开步子走到庭院中的小花园,“塔纳巴,好久不见。”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施礼!”图拉严厉的开口,面色不善。
“王室之间的交谈,岂能容忍一个奴隶插嘴,胆子不小——看来迦南的规矩真该加强了。”南西优雅的侧过身,一脸笑意的看向眼前这个主仆二人。
“啪!”又是响亮的一巴掌,图拉的脸颊因塔纳巴尖锐的指甲而划出血丝,她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握紧的拳头透露出此时的愤怒。
南西并不在意图拉的反应,甚至根本没有将眼光看向她,在南西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她只是一味的直视塔纳巴的双眼,依旧面带温和的微笑,在这样的眼神中,塔纳巴却看不出任何东西。
图拉谨慎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女人,重新将她的威胁性牢牢地记在心里,转而再看看她的公主,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个女人将会是个巨大的障碍,她的公主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凭借女人的直觉,塔纳巴敢断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是她有左塞撑腰,一切便不再顾及。她微微沉了口气,依然是柔弱无骨的声音,依然如清风拂上心头般的舒服,她笑着:“虽说王一直不曾来过,而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聊。”
“请坐。”南西说完便潇洒的回过身,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葡萄酒,淡淡的开口,“公主来自迦南,不知是否是乘船?”她记得史书上记载,迦南在叙利亚境内,最擅长造船、航海。
没想到她竟会提起迦南,塔纳巴愣了一下,旋即开口:“你知道的很多,你了解迦南吗?”埃罗亚和迦南一样,大多数人是不识字的,更别提有多么广的知识。
“谈不上,听说而已。”
塔纳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和王将在近期完婚,筹备婚礼的事宜就麻烦你了。作为埃罗亚的公主,我相信你一定会做的非常完美。原本,王是要下命令的,但是我想,还是我亲自来一趟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你和那些大臣们不一样。”
“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要看王的命令才行,还希望公主能够谅解,即使我答应了,也需要王的宣告。”
南西知道这场婚礼是必须的,然而从塔纳巴嘴里听到,却无疑让人开心不起来。无法阻止内心的不悦,南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站起身来看看天,状似和善的开口:“公主没别的事了?等王颁布命令后,我自然会照办。”
南西心里一阵冷笑,原来自己对塔纳巴的厌恶竟如此强烈,她不想看见她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虽然这么想的,但是却依旧用一种诚恳的眼神看向她,越发柔顺。
“那我先走了。”塔纳巴说着便起身离开,可是她临走前留下的话却让南西握紧了拳头,“伊姆霍特普大人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看着塔纳巴的转身,南西好一会儿才在寂静中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打算回内殿休息,却意外的撞到了一堵肉墙,刚要后退却被一只强健的手臂揽入怀中。
“什么时候来的?”
“这就是你躲我的原因?”左塞抵住她的额头,看向她的眼瞳。南西伸出手,揽住他的颈项,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经过这么多事,南西原本还强烈的希望左塞能给她一个解释的,但是直至见到左塞才发现,原来那些解释对自己来说都是多余的,她竟如此想念这个男人,如此想念他身上的味道,甚至是他手掌的温度,只要他能像这样站在自己身边,解释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她应该像希蒲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左塞。
南西叹了口气道:“答应她的要求吧。”
“你不介意?”对她的回答左塞不悦。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南西,对你我不会放手的。”
南西并没有回答左塞,只是紧紧偎依在他怀里,她该相信他的。
微笑柔化了左塞紧绷的线条,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竟然出奇的好,“我答应你——”
话刚说完,最后的音符就模糊的在唇齿纠缠间,销声匿迹,转而化为抑制不住的喘息。
左塞啊,你怎么会明白,我想知道的结果只是你是否安好。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你的计划又如何,哪怕我仅仅是你的一颗棋子,我也希望在最后的关头看着你站在胜利的那边。
左塞,你可知道,我多么害怕离开,一旦失去你,沉沦的心激昂万劫不复,得不到救赎。
如果没有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南西!”清亮的声音带着稚气,在南西回眸之前,已经有一道人影跳跃着冲上前,紧紧地抓住她不放。
“皮卡?皮卡!”意想不到的惊喜涌上心头,“你怎么来了?”
“是王命我将他送来这里的。”希蒲没什么表情,恭敬的开口,施礼后便回去复命。他很高兴菲蒂拉公主能回来,当自己接到左塞的命令,将囚禁地的守卫和奴隶全部杀死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伟大的法老什么都知道。
看着希蒲离开的方向,南西不由得想到那个在牢房里出现的模糊身影,会是他么?不可能吧。摇摇头,抹去那左塞即将大婚的消息所混杂的不安与忧愁,让自己再次投入到左塞带给她的喜悦中。
王宫内的一切对皮卡来说,即新奇而又陌生。当知道南西就是左塞王的妹妹,真正的公主时,还是有些惊吓的。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几天下来,依然是兴致勃勃地。
由于他的到来,南西抛开了眼前的不快,即使天下着雨,却也是丝毫减低不了他们两人的热情。
坐在台阶上,伸出手,接着从高檐上顺流而下的雨水,皮卡乌亮的大眼睛不停的转着,忽的转过头,用一种意犹未尽的口吻道:“还记得阿索毕克绿洲吗?”
雨水顺着指节蜿蜒而下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别有一番滋味。
南西看着清透的水势,正玩得起兴,轻轻的开口:“当然,上次去都没有好好的看看它。”说着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皮卡脸上跃跃欲试的笑容。一个眼神的指引,台阶上便没有了两人的踪迹。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告诉王?”皮卡虽然很激动,但依然很担心,特别是他们刚穿过城镇,现在周围人烟稀少,处处都有可能藏着危险,上次的眼镜王蛇对他来说,还是心有余悸的。
“安拉,放心,咱们又不是不回来。”南西不时地回头看向王城的方向,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是什么。
“那个——”
“好了,怎么和老头子一样!”南西没好气地戳了下他的脑袋,“年纪轻轻的就要有点朝气。你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还有多久啊,这头骆驼好慢。”
皮卡翻了个白眼,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前方,“你看!就在前面!那灰蒙蒙的一片就是!”说着伸出手。果然在他指尖的远处有一片若隐若现的云雾,他们加快速度,欢呼着冲向那片被雨幕裹住的灰绿色。
雨势渐渐减弱,原本翠绿嫣然的一片,此时正呈现出与众不同的色调,经过雨水的洗礼,似乎更加突出了生命的旺盛与激烈。
下了骆驼,徒步走进丛林,棕榈树和椰枣树的香味清新扑鼻,偶尔耳边传来飞禽的鸣叫,仔细的聆听着,似乎真的有什么会发生一样,即便如此,却也挡不住那里里外外散发出的一种让人安心的律动。它安然、沉稳的,就如同血液在静静的流淌,那是一种原始生命的韵味,一切全部呈现出最原始的状态。在这里,人,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物种,那样的微不足道,无论什么样的动作都显得多余而又可笑。
“要去树楼避雨么?”皮卡抬头看看天。
“不,这雨看来是不会停的。”南西眯着眼睛也看向天空,望着那隐隐移动的云层,说不定还会有大雨呢。
兴冲冲的两个人打消了避雨的念头,就这样顶着缓慢的雨势,一头扎进阿索毕克,尽情享受这个在未来已经遗失了的翡翠。至于前面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没有人会知道——而此刻在孟菲斯王宫内却是冰冻三尺。
“王!请饶命!”奴仆跪在地上,额头的鲜血已经渗了出来,苦苦的哀求声,在寂静的大殿中竟是那样的凄冽。
王坐中面无表情的左塞如同审判者一般,风吹过,乌黑的发丝游动,声音同目光一样的冰寒,“把侍卫带进来。”
不多久,已经不会走路的守卫被架入大殿,匍匐在地,“王,今、今天,有、有骆驼——出、出——出城——”一句简单的话,却让他断断续续的汗如雨下,不断的吞咽着口水,“是、是一个男子,和——和一个小,小孩——”
俊冷的眉目一敛,波澜不惊的一挥手,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大殿里只可听见外面劈里啪啦的雨声,那酒红色的长袍也似乎是被冰封一般,即便是摆动也游离出丝丝煞气。
“希蒲,守住大殿。”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
“王,现在局势不定,迦南早已有人混进城内,现在情势复杂,更何况……”当伊姆霍特普在看向左塞的眼睛时,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在他那深潭一般的睦子下,隐藏了太多让人无法言喻的心思。她昨天才被放出牢房,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侧殿,只准进不许出。”过了好一会儿,左塞起身步下台阶,缓缓开口,“随时做好准备,对暗地里捉到的那名奸细要相加审讯。照现在来看,塔纳巴身边的人是最有可能下手的。”
左塞的转变让伊姆霍特普很费解,他看向左塞离开的背影,似乎与那道纤细而温和的身影重合。伊姆霍特普真不知是福是祸,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心中的疼痛和落寞,他多么想和左塞王一样,去寻找那个占据心神的女子,然后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就在城门卫兵换防的时候,左塞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城,隐没在无边际的雨帘中。进入城外的街道,他那份与生俱来的威势与强烈的存在感,不是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和孤身一人,就可以抹煞的。总之,太出色往往会成为一种牵绊。
房檐下和小店中,避雨的人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射在他冒雨而行的身上,在这些面孔当中,有几双微微抬起的眼睛,顺着他消失的方向闪烁出不一样的光。
“大人,左塞王没有带任何护卫就出了城。”压低的声音让整个空气都带着紧张的气息,他就守在城门不远处,因此看得真切,他相信那个男人就是埃罗亚的法老,“虽然宫内传不出任何消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敢肯定那就是左塞。”
俊朗的面孔在听到汇报后,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对部下的话也不知道究竟是听没听得进去,只是将视线移向东方,然后就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的开口,“让人偷偷跟上,查明原因。”略微的沉吟过后补充道,“送信回迦南。”
“遵命。”
左塞的行动,意味着什么?东边有什么呢,除了阿索毕克,阿索毕克?阿索毕克绿洲!难道是……猛然站起身,同时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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