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交锋
毕尔巴鄂，这个建于1300年的大港口，巴斯克人聚集的中心，两个来历都很奇怪的印第安人在这里宿命地相遇了。西北风呼啸吹过，码头边停泊的拉乌卡号餐厅内，一顿大餐已经结束了。
喝着蒂雅从家乡带来的马黛茶，老九对收拾盘子的赛维说：“你这个手艺真是了得啊，要是有机会能去明国学学华夏的菜式，厨艺上你怕是就没有对手了”
赛维得意地耸耸肩，“华夏的菜式我是学过的，果然很有门道，不过不用跑那么远。不久前我们去里约热内卢，就碰到了几个做生意的华夏人，跟他们学了几手。
不过他们不是明国人，自称宋人后裔，年初突然出现在美洲，在东岸地区建了一个大港叫东方港。他们和葡萄牙人做生意，却把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西班牙人打得屁滚尿流。
据说他们有一艘奇怪的大船，不用风帆，速度奇快，靠撞击就消灭了一整只西班牙舰队，现在拉普拉塔总督区已经没有了爪牙，真是爽快至极，相信具体消息很快就要传回来了。”
在毕尔巴鄂敢说西班牙人的黑历史，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位小哥还真是胆大妄为。不过老九挠挠头，华夏人到了南美？还在东岸建城？历史上有这种事么？老九对华夏的古代史并不了解，对美洲历史却是了如指掌的，不由很是疑惑。而且不用风帆的大船，莫非......
柳科阴阳怪气地说，“赛维你还是小心点儿，这里万一有西班牙人的走狗，你可吃不了兜着走”，眼睛却盯着老九和两个巴斯克人，挑衅的意味明显。
柳科当然是别有用心。他是印加人反抗组织的头领，昆延韦拉斯商会并不如表面上对西班牙人那样恭顺，蒂雅已经被他策反，意图复辟印加人政权。
他见老九运了两个船队的货物，又有许多巴斯克人追随，显然是一方首领。老九本人是玛雅人，队伍里面又都是巴斯克人，不知老九对西班牙人的立场如何。
要是能拉为盟友，有印第安同族照顾，船队以后就能在欧洲有个可靠的据点，行事就方便多了，因此出言试探。
一位巴斯克随从禁不住对方的激将法，不由反驳，“谁是西班牙走狗，我们是纳瓦拉人。就是这毕尔巴鄂，也是我们巴斯克人的故土。我家老爷被巴斯克人尊为圣雄，迟早要带着我们打回来，建立我们巴斯克人自己的国家。”
老九摇摇头，他是听出柳科的试探之意的。那边蒂雅和柳科显然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物，赛维固然看起来口无遮拦，不好说是不是心怀鬼胎和柳科默契地演戏。
自己这边的猪队友却是真的心直口快，虽然忠诚可靠，革命意志坚定，斗争经验却不够丰富。自己以一敌三，计谋上未免落了下风。
不过事情的成功与否要看大势和各自的目标，计谋未必总是有用。对方挑拨自己，却也透露出共同对付西班牙人的意图。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往南特走私铁矿，显然跟西班牙人也不是同一阵营的。
如果对方真的是西班牙人的耳目，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摔杯为号，拿下自己这帮敌对分子了。既然没有，显然也是存着双方合作的目的。
既然双方都有意合作，不妨把话挑明了说。老九吸了口茶，弹了弹吸管，对蒂雅说：“我们确实是西班牙人的死对头，不过你们不在加勒比海搞商战，却跑到这北欧来，恐怕和埃斯康特总督也不是一条心吧？”
柳科吸了口气，露出不屑的表情，刚要张嘴，却被蒂雅挥手制止了。这个时候已经不用他再扮白脸。回头对老九说：“我们虽然现在看起来生意做得红火，却也知道埃斯康特也不过是利用我们罢了。赚多少钱都是西班牙人的，我们的族人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们在加勒比海贸易，赚了钱投资，埃斯康特的人就在后面跟进接管，虽然现在对我们进行支持，一旦玛尔德纳德被打败，我们商会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解散是必然的。
如果我们甘于当西班牙人的走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是印加王族后裔，肩上承担着族人的希望。以前我曾奢望和西班牙人和解，承认他们的统治，为族人争取更好的生活。但多次的失望，西班牙人贪得无厌，对族人的压榨日益严重。
咱们都是印第安人，西班牙人怎么对我们的族人的，大家都清楚，所以我们昆延韦拉斯商会现在的目标，定为了赶走西班牙强盗，恢复印加帝国的荣光。”
老九轻轻拍拍手，给蒂雅捧哏，“非常钦佩你们的崇高精神。不过以一个商会的力量，对抗日不落帝国，难度是相当大的，你们有什么具体计划么？”
蒂雅挺身站起来，脸上露出奇异的神采，目光坚定，一头金发如瀑布般垂下，她撩了撩头发，对所有人说：“我们虽然是商人，但本质上我们是爱国者。作为商人我们要计算成功的几率，作为爱国者，考虑的是应不应当做，而不是能不能做成。”
这下连两个巴斯克人都鼓起掌来，赛维和柳科更是一脸的激动和敬仰。
蒂雅缓了缓情绪，又坐了下来，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缓缓说道：“我们还是尽可能地做了计划。要实现我们的目的，我们目前只能养寇自重，维持玛尔德纳德的存在。学习葡萄牙人，在海外培养实力，增强自身实力的同时，等待机会。
万一西班牙人出现内乱或和法兰西、不列颠、尼德兰、新出现的东岸等势力大规模开战，无法顾及他处，或许是我们打回去的时机。
现在挑战无敌舰队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们只能通过贸易积累资金，购买船只，招揽人手，等待可能出现的机会。就算机会一直不出现，我们也努力过了，胜过给西班牙人当走狗帮凶。”
柳科接过了话头儿，鄙视地看着老九，“我们的目的你已经清楚了，你的目标呢？就是帮巴斯克人复国么？身为一个玛雅人，就没想过为祖国做点儿事情么？”
这个柳科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两个巴斯克人听他挑拨老九和巴斯克人的关系，不由对他怒目而视。不过看这位蒂雅船长慷慨激昂，又魅力十足，说话非常有感染力，九爷会不会被他们拉走，共商印第安人的复国大业？我们巴斯克人好容易盼到这么一位有威望有能力的领导者，这下难道要糟？不由暗自担心起来。
柳科对巴斯克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得意洋洋地看着老九。老九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盯着柳科，郑重地说：“我可也是我们基切族的酋长继承人，赶走西班牙强盗一直是我的夙愿，我正在为这件事努力。
我认为敌人强大，我们不应该分什么印加人、玛雅人。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建立一个包含所有印第安人的强大国家，共同把殖民者赶出我们的美洲。”
形势突然急转直下，两个巴斯克人慌了，喊道：“九爷！”
老九回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同伴不要着急，又转头对蒂雅说：“帮助巴斯克人复国是我的第一步计划，以后我们印加人和玛雅人复国，巴斯克人可以成为我们坚定的盟友，而且是最重要的盟友。”
“巴斯克人？”，柳科怀疑地看着两个巴斯克人，“他们自己还没有复国，能帮上我们的忙？你这么迂回，成功要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把力量直接用在我们自己人身上？”
老九盯住柳科：“请问，你们印加人的反抗组织，战斗力如何？”
柳科一下子蔫了，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小声说：“我们正在不断进步。”
老九转头又问蒂雅：“你们这样养寇自重，积累实力，迟迟不对玛尔德纳德动手，埃斯康特能忍你们到什么时候？”
蒂雅倒是比柳科沉稳，想了想说：“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一两年内应该没问题。以后我们可以争夺一两个城市的控制权，应付一下，芬那边也能帮我遮掩遮掩，四五年总是没问题的。”
蒂雅的神色突然有点儿不自然，“芬是我的......嗯，是埃斯康特的参谋，加勒比海舰队第一分舰队的提督，对我......对我们印加人还是很友好的。”
老九点点头，也不深究芬是怎么回事，继续说：“就算有亲印加人士的帮忙，你们可以撑到五年，那么五年后呢？五年后你们就能打败西班牙人了么？”
“五年内万一西班牙和其他大国开战了呢？”赛维插话，“西班牙人顾不过来美洲，我们不就有机会了么?”
老九笑了，“真的么？以西班牙人现在的海上力量，欧洲任何一个对手，在海上无敌舰队就足以解决问题，根本就不需要从加勒比海调兵，就算无敌舰队被牵制住了，你们就能打得过加勒比海舰队了么？”
赛维目瞪口呆，接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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