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支离破碎
1724年4月26号，极北大陆，卡安纳克。
叶沐因为长时间开启视界，精神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此时他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安轻轻把房子的门拉开，猫猫祟祟地在外面东看西看确认没人以后，悄摸摸溜了进来，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后身手矫捷地溜到叶沐身边，兴奋地掏出一本《人体构造图解》，瞄一眼叶沐，瞄一眼书，瞄一眼叶沐，再瞄一眼书。
“这是科学，这是科学。”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暗戳戳给自己打气，然后红着脸朝叶沐上衣纽扣伸出了纤纤柔荑，结果刚一摸到，她就感到一丝不对劲，这手感...这形状...之间她手指灵巧一翻，纽扣便顺势而开，再一扭，纽扣便被扣得严丝合缝。
“我怎么这么熟练啊？”她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指，葱白纤细，没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自己之前明明没有给别人解过扣子，怎么会这么熟练呢？
就好像，解过无数遍似的。
这种感觉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什么......她一边想一边无意识的玩弄叶沐的纽扣。
叶沐醒来就看见一只皙白秀美的手，放在他胸口上，熟练地把上衣扣子解开再扣上，灵巧的手指如同空中飞舞的蝴蝶般优美。
“你好熟练啊。”
“嗯，我也这么认为。”安一脸严肃的回答了。
叶沐听言眉头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安。
此时的安已经僵在了原地，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从来没有解过其他人的纽扣！我，我，我”安一连说了三个我，但是还是词穷了，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那么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额......当然。”安飞速把手抽回，同时不着痕迹的把书给顺到了背后，她尴尬地笑了几下，然后语速飞快地说道：“我这次来就是看看你怎么样。既然你醒啦，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说完逃似的跑掉了。
叶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今天没有下雪，很蓝。
他已经感到了，那冥冥之中的召唤。他知道，自己无力反抗。
“是时候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再见了。”他翻身下床，走向地下室，那里挂着一件白底蓝缎的锦袍，那曾经代表了他选择逃避的过去。现在，他却要主动拥抱它。
换上这件锦袍后回到地面，很冷，刺骨的寒冷让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但是很快寒冷就远离他了。
伸出手，看着手背上交错的血管，属于人的血液正在里面奔涌。
“这真的是我追求的活着吗？”他自言自语道，蓝色的光芒开始从皮肤下面亮起，这次他仔细的看着这一过程，这些晦涩的符文就好像从他的皮下慢慢钻出来一样，最后清晰的浮现在皮肤表面，盖住了血管，肤色，和一切看起来和人类有关的东西。
身躯渐渐浮起，意识开始兴奋起来，他抬头看向天空，一望无际，浩瀚无边，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天空的广阔。
那冥冥之中的召唤越发清晰，越发强烈，宛若这无比高远却又近在咫尺的蔚蓝天空。
当他朝天空伸出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此。
俯瞰下去，冰川和大海，飞鸟和海豹，那个承载了安17年的小镇，现在看来如此渺小。身躯在恐惧着足以让它粉碎的高度，而意识却在为无尽自由雀跃欢呼。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的朝一个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卡安纳克的值班室里。
少女抱着一本《人体构造图解》，蜷缩在角落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滴落。
她慢慢翻开那本书的最后一页，那个蓝色光点离她越来越越远，最后只在那一页边缘闪烁，她把书本抱在怀里，无声地抽噎起来。
.
气流呼啸着划过耳边，无比壮阔的景色不断蔓延至远处的地平线，符文运转的越发得心应手，那些断层的记忆开始偶尔浮现出来。“世界之钥”“纽兰”“杀人”“杀人”“杀人”......
这些记忆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好像他从来没有变过，但后面那一串血腥的词语让他感到陌生，就像海豹节那天的自己，很陌生。
“我真是十恶不赦啊。”
“用人类的标准来说确实是这样。”令叶沐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自言自语竟然被人回答了，在这离地3000米的高空，就在他试图环顾自周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带走了他的意识。
意识被笼罩在黑暗中，这里没有光，没有过去，只有意识的涟漪随着灵魂的挣扎在虚无中荡漾，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
“世界之钥上没有时间符文。”
“那么时间符文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而且还有目的性活动。”
“等等，侦测到意识反应，他醒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白了。”
就连微弱的涟漪也是不被允许的，叶沐再一次回归到了彻底的死寂中。
“我在哪？”当他猛然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身处一片荒芜的大地，红色的沙尘肆意翻卷，天空一片血色，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丝绿色和生机。
“轰！”一道赤雷从天际直达地面，炸起乱石无数，同时照亮了一只潜伏在他不远处的一只巨大蝎子，它有一部分漆黑的铠甲上正流淌着红色的光芒，就像是发光的矿石。但闪电的光亮一闪而逝，这只蝎子也同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红色的沙尘中。
但是比起这个潜伏在旁边的杀手，叶沐此时最大的灾难是这里没有足够的氧气给他呼吸，呼吸的幅度越来越大，却无济于事，大脑眩晕的感觉愈来愈重。
就在他即将因为缺氧失去意识的时候，身上的蓝色符文爆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蓝色的光柱直通天际，一时间风雷涌动，血色的云和赤红的雷环绕着这道通天的蓝色光柱缓慢旋转，轰鸣。
叶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座桥或者一根数据线，大量他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东西，通过他的身躯，灵魂，让他脆弱的身心无法控制地颤栗起来，他发出了一个人类面对无法抵抗的痛苦时发出的悲鸣。
这一切直到他昏迷。
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金黄的砂砾上，天空很蓝，白云一团一团泾渭分明，像是巨大的棉花糖，懒懒散散的在天上晃悠。
“小伙子，迷路了？”清脆的驼铃在不远处响起，一位老者用烟斗轻轻敲了敲叶沐的头。
“这是哪？”叶沐问道，他的嗓子十分沙哑，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旅人。
“哦~这里是隐城沙海，你放着东边的好日子不过，出来找不痛快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东边过来的？”
“嗨！你这发色和肤色，怎么看都是汉人。怎么，出来跑商队结果把自己跑丢了？年轻人，就是气盛。你看，吃亏了吧？”老人抽了一口烟斗，然后用烟斗敲了敲叶沐的肩膀。
“活着就好啊，活着就有希望。走吧，希望你的家人都还安好。”
“嗯，活着。”叶沐扭头看向一团晃晃悠悠的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世界之钥充能完毕了。”
“准备再次投放。”
“是！”
叶沐从沙丘上爬了起来，正想对眼前的这位老人表示感谢，黑暗就再次捕捉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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