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三秒的时间已经过去,眼看着村长焦急的催促声就要响起:“下一……”
这时,异变突生。
测试石上的六颗晶石同时一闪,发出了六道浅浅的光,光芒一闪而逝,淡得几乎[rou]眼难以察觉,随着光芒消失,六颗鲜亮的宝石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chou]取了能量,变成几颗灰扑扑的石头。
在光芒消失时,顾笑有一瞬的瞳孔骤缩,随即很快恢复如初。
“这……顾笑是有魔法天赋还是没有啊?”
大家一阵茫然。
库尔也懵了。
他刚刚测试的时候亮起红[se]的光,老师们说他有火系低等魔法天赋,这会儿顾笑把手放上去,六颗宝石竟然都亮了……难倒她也有魔法天赋?
众人猜疑之际,几位魔法师大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宣布结果,然而神情间却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气氛莫名变得紧张。
突然,那位男[xing]光明魔法师有了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深蓝[se]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笑,眼神中透着种奇异的欣喜,用着叹咏调般的语气感叹道: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黑暗的罪孽者。”
罪孽者?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顾笑眼皮一跳,对上那双异常冰冷的眼睛时,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可还没等她有动作,脖子上就突然多了一双透明的大手。
那双手无形无[se],却有着真实的力量,扼住了顾笑的咽喉,一层层收紧,几乎拧断她的脖子。
顾笑被掐得接近窒息,脸[se]瞬间泛起不正常的白,她下意识去扯喉咙上那只手,但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她那点微弱的力量根本难以撼动。
就在她感觉脖子上的那道力量再次收紧时,空气中多了另一道灼热的[bo]动。
两股力量碰撞,‘啵’地一声,掐在她喉咙上的那只手随之消散。
“咳咳咳!”
顾笑终于得到一丝喘息,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叶佳指尖微动,手中的卷轴随着能量用尽消失不见,艳丽的脸上一片冰冷,警告道:“米克斯,你别忘了,荆棘学院的老师禁止对学生动手。”
“您说得对,叶佳老师。”
米克斯微微一笑,白[se]衣袍圣洁温和,声音宽容而柔和:“但她还不是我们的学生,不是吗?”
按照荆棘学院的规定,只有真正开[kou]确认要加入荆棘学院时,她才能真正算是他们的学生。
叶佳面[se]冷然:“在我看来,她是。”
这里是荆棘学院的招生现场,台下的村民是因为信任他们学院而来,在这个过程里,这个孩子也理应受她保护。
“您是位负责的老师。”米克斯谦逊又温和地望着她,“但我可能不是。而且恰好,您打不过我,不是吗?”
叶佳目光微暗。
荆棘学院的老师至少都有六级魔法师的实力,叶佳和米克斯虽同为六级,但他们都知道的是,米克斯不是单纯的六级魔法师,而是因为一场意外,从八级师跌落到六级的大魔法师,真要打起来,叶佳的确打不过他。
至于三人中的另一位魔法师,那位向来独善其身。
如果现在她和米克斯打起来,只要他们二人不死,对方绝对不会[cha]手,至于顾笑,她确实不算是荆棘学院的学生,会不会死,对方并不会在意。
叶佳心中略感烦躁。
僵持中,女孩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人,您……为什么要杀我?”
叶佳诧异地看过去,发现身前的瘦弱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她捂着自己发红的脖颈,清亮的黑眸满是迷茫地望向他们。
她问:“为什么?”
正常人突然遇到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心中肯定会有这样的疑问,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不一定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更让叶佳意外的是,米克斯居然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他指着测试石,耐心地像一个正在教导小辈的长者,微笑道:“因为你刚才的测魔石中发出了黑[se]的光芒。黑[se]的光芒,代表黑暗魔法天赋。”
“在圣神的光芒下,黑暗将被永远驱逐。”
随着这句话落地,空气中再次涌动起了一种让人心悸的能量[bo]动,就在这股足以轻松撕碎顾笑的力量即将触碰到她时,右侧再次出现一道神秘的灼热力量,两者相撞,那股神秘的力量也被抵消。
叶佳手中的魔杖亮起红光,她脸上终于带了些怒意:“测试石最多只能发出两种颜[se]的光,那块测试石同时亮起六种颜[se]的光,分明是能量耗尽前出问题了。”
“米克斯,你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乱发疯!”
说出‘发疯’这种话,可见叶佳真是被气到了。
在南离大陆上,魔法天赋总共有六种,分别是水、火、土、风,黑暗与光明。
六种天赋的魔法师本来是平等的,但几百年前光明圣殿将黑暗魔法师列为了异教徒,并且明明白白地将‘铲除黑暗教徒’写入了教义之中。
——黑暗教徒,除了指信仰黑暗神的人,还包括具有黑暗天赋的魔法师。
自此,大陆上的黑暗魔法师开始被疯狂猎杀,到现在已经几乎不见踪影。
不巧的是,米克斯除了是荆棘学院光明系的老师外,还是圣殿的忠实信徒。
但问题是,今天这个女孩并不一定是黑暗魔法天赋。
毕竟每一位魔法师最多只能同时拥有两种天赋,这孩子测试时石头发出了六[se]光芒,总不能是有六种魔法天赋吧?
简直荒谬!
甚至,这孩子说不定压根没有魔法天赋。
叶佳最愤怒的是,米克斯其实知道这些,但他还是动手了,就因为圣殿教义里那句所谓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疯子!
圣殿的这群疯子!
“叶佳,把她[jiao]给我。”米克斯微笑地望着她,并不解释,但围绕在身边逐渐浓郁的光明之力却给人莫大的压力。
叶佳额头上的冷汗瞬间落了下来,她咬着牙,艰难地甩出了一张防护卷轴扔在顾笑身上:“不可能。”
这孩子是在她面前做的测试,那她就要护她安全。
打不过不是她放手的理由。
空气中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结合着二人透露出的信息,顾笑终于勉强弄清她莫名其妙陷入这种险境的原因,原来因为那道意外闪过的、象征黑暗天赋的黑[se]的光。
所以如果能证明她没有黑暗天赋,她就安全了。
光明元素与火元素在小小的空间内碰撞,无形的能量纠缠厮杀,虽然[rou]眼难以察觉,但顾笑好几次都感觉到一阵阵死亡[bi]近的心悸感,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心理上依旧能保持镇定,但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顾笑身躯微微颤抖,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米克斯身上,冷静地观察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指甲大小的雕像。
头戴王冠,手持权杖,颈间绕着果实花环。
不出所料,这位魔法师[kou]中的圣神,也是爱尔村众多村民们所信仰的神明。
“米克斯大人。”顾笑突然出声。
因为刚刚被掐住过脖子,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仔细听似乎还有些颤抖。
她目光坚定地望向米克斯,双手快速合十,虔诚道:“我的生命属于圣神,圣神赐予了我一切,如果我是黑暗教徒,那么请您拿走我的生命。”
米克斯看向她,面上的笑意微顿,头一次露出了类似于诧异的情绪,随即脸上的笑意加深。
“你是个好孩子。”他赞许道。
叶佳脸[se]微变,她愿意保护自己的学生没错,但要是学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自己去找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惊怒中,女孩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米克斯大人,罪孽的黑[se]灵魂应该受到处决。但在大陆的各个角落,还有无数蒙昧的灵魂未曾觉醒,我曾向圣神许诺将祂的光辉带往光芒难以照耀之地,这是我的责任。”
“我刚刚听到,另外这位老师对我是否为黑暗教徒存有疑惑……如果带着困惑回归圣神的怀抱,我将永远为未能播散神的荣光而遗憾。”
女孩干瘦的小脸无比严肃:“大人,为了圣神,能否请让我再测试一次?”
再测一次。
叶佳因为愤怒而咬紧的牙关微松。
其实解决矛盾的最简单方式正如小姑娘所说,再测一次就好,但以往圣殿的人并不会给那些人‘再来一次’的机会。
那这一次呢?
叶佳望向米克斯。
米克斯亦在审视着面前的女孩。
顾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郑重道:“这一次,请让圣神来决定我的命运。”
圣典之中,教徒的生命不属于个人,而属于圣神。
米克斯眯起眼望着顾笑。
面前少女微扬着头,细长脖颈上的红痕被夜[se]掩盖,黑[se]的眸子如宝石般反[she]出幽冷的月光,美丽的面庞显得虔诚而圣洁。
正如叶佳所说,米克斯确实清楚顾笑的测试有问题,但这不妨碍他随手清除一个‘异教徒’,来表达自己对圣神的敬爱。
只是处决了那么多或真或假的黑暗教徒,米克斯还从未遇到这样一个会在他动手时,主动说‘如果她是黑暗教徒,就愿意为圣神献上生命’的人。
呵。
这样虔诚的‘异教徒’,如果真的是黑暗教徒,那该多有意思。
沉寂片刻,米克斯周围涌动着的光明之力慢慢平静。
“你说得对。”他温和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微笑,“那就再测一次。”
听到这话,叶佳眼中[jing]光一闪,立刻将他身前的测试石挪到自己桌前,示意顾笑上前:“手伸出来。”
她怕用自己的测试石等会儿米克斯不认账,索[xing]就直接拿了他面前的测试石用。
不过在见到顾笑乖巧地上前伸出手时,叶佳迟疑了一瞬。
她对黑暗魔法师没有什么恶意,但万一这次顾笑要真的测出黑暗魔法天赋,米克斯由此确认了她的身份,到时候她就真的保不住顾笑了。
犹豫间,叶佳抬头对上了小姑娘的眼睛。
冷静、漠然,那双眼里独独没有恐惧。
叶佳一愣,随即哂笑,她大概真是想太多了,有魔法天赋的人本来就是万里挑一,黑暗魔法天赋者更是万里挑一中的万里挑一,哪这么容易被她碰上。
万一……的话,她这里还有十几张随机传送卷轴没用过,足够了。
这时,那只小手已经稳稳地停在测试石上方。
一秒。
两秒。
光芒再次亮起。
“绿[se],低等风系魔法天赋。”
叶佳心头一松,看清楚光芒的颜[se]后,立刻地按照招生流程语速飞快道:“你愿意成为荆棘魔法学院的学生吗?”
顾笑微微点头:“我愿意。”
随着这道声音落地,叶佳紧绷的脊背微松,手中记录画面的留影石随之传送至荆棘学院内部,她深深望了米克斯一眼,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
招生成功,按照荆棘学院规则,米克斯再也不能对顾笑出手了。
“哎呀,看来我们多了一位可爱的学生。”米克斯语气里只有一点点遗憾。
现在寻找真正的黑暗教徒真是越来越难了,不过没关系,到了他这个实力,多杀少杀那么一两个黑暗教徒,其实并没有太多影响。
“那么,恭喜你了,我可爱的孩子。”米克斯面带微笑,手心向上,朝顾笑递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jing]致玉雕,“希望不久将来,能在圣殿与你相遇。”
叶佳皱眉:“米克斯,学院禁止你们招揽学生进圣殿。”
虽然学院迫于无奈招了一些圣殿的人做老师,但也同样对这些人有限制。
“您说错了,我并没有招揽,只是这位小姑娘本来就信仰圣神。”米克斯丝毫不惧,笑意盎然地盯着顾笑,“你说是吗?”
顾笑默默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那枚代表圣神的雕像。
“是。”
“圣神庇佑。”他微微一笑,温和地冲顾笑点了点头,“以后好好学习,争取成为一名厉害的魔法师。”
语气平常,就好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招生老师,对着即将入学的学生进行和蔼的教诲。
顾笑微笑着望着他。
就好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学生,正崇敬地望着自己的老师。
就好像刚才步步紧[bi]的生死危机从来不曾出现过。
谈话间,耳边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魔法师大人们为什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了?是魔法吗?”
“应该是吧……别管了,你听到没有,顾家那个小姑娘也要成为魔法师了!”
“哎呀,听到了,我们村又要多出一位魔法师了吗?太好了!”
“啊啊啊!我就知道顾笑一定会成为魔法师,以后我也是魔法师大人的朋友了哈哈哈哈!”
“……”
刚刚在起冲突时,麦场中心这里便不知被谁用魔法与外界隔开了。
剑拔弩张地气氛散去,空气中的魔法屏障也随之消失,众人在一阵茫然过后,正好看到了米克斯对顾笑说‘以后好好学习,争取成为一名厉害的魔法师’的那一幕,惊喜声由此发出。
欢笑的人群与残酷的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笑看了眼[shu]悉又陌生的人群,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细微刺痛,垂下的手掌攥紧,玉雕冰凉的寒意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
她本以为靠着前世的知识累积可以自在潇洒的过一辈子,但米克斯却实实在在给她上了一课。
这不是前世那个有法律有规则的世界,在这里,如果没有力量,谁都可以轻易捏死她。
哪怕是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顾笑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力量。
顾笑手指轻轻抚上脖子上的伤痕,低垂的眉眼间敛起了所有情绪。
她会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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