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筵席
“妩娘, 你说谁?”
王楚云见崔道妩面色有异,不由也递目瞥去,可她乍见楼下女子也心中一惊。不用崔道妩回答, 王楚云也已经意识到了崔道妩是在说谁。
只因对方的姿容姝色实在是令人惊艳。
若说神都妩媚动人者有之,清水芙蓉者有之, 然而楼下的女子,却是集娇娆与天真于一身。
仿佛是以琼玉作骨, 瑰花为魂, 少女身段玲珑窈窕, 不堪一折。肌肤剔透如雪山神女,烟眉又姣姣似妖精, 清棱棱的眸子如被泉水濯洗过。
旁边的小娘子们也注意到了王楚云的异样,不由顺着她目光看去。
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第一时间,众人只皆惊讶于那名女子的容色,而议论纷纷。
“啊呀, 神都可不曾见到过这般姿容曼丽的娘子……”
“可不是么……”
只是贵女们一番交头耳语, 却并没有人能够道出那名女子的来历。
崔道妩面上不察,心中却十分不虞。
仿佛高高在上的富贵花,突然在花圃里看见了另一朵要更加瑰姿艳逸的花儿。
世家贵女她皆所悉知,然而这女子却是个生面孔。她断定那名女子家世不显, 或是初来神都投靠亲族。
崔道妩心中甚至怀揣恶意地猜想, 女郎或许也不知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才混入这满座贵人的海棠宴中。
最令她不快的是, 那女子与她同穿一色, 姿容形貌却要姝丽远胜于她, 将她的精心装扮都压得黯然失色。她平日最恃一身明艳容光, 如何能见此。
王楚云却忽出声道:“妩娘,似乎前些日子时,崔兄不是才因为为一名女子而受到右相责罚么?
你观她这般姿容,又是陌生面孔,会不会……”
王楚云和崔道妩平日里虽如姐妹形影不离,心中却是暗暗上下较量。而王楚云在贵女圈中气势阔气皆不及崔道妩,故而一直心中隐有不甘。
这话不轻不重,却让崔道妩如鲠在喉。
可王楚云本是随口不怀好意地揣测一番,无心之间,却道破了真相。
提起此事,崔道妩心中仍有忿忿,她恨兄长不争气。也不知崔茂之触犯了陛下的什么禁忌,惹得阿耶大怒,甚至动用家法。
她只偷听到一句,“你可知你冲撞的是何人,那可是——”
而连向来惯宠他的阿耶都如此气愤,崔道妩几乎不敢深想崔茂之究竟是犯下什么滔天大错。
她可是意在凤冠之人,竟被如此连累。
崔道妩心气不顺,冷哼了一声:
“究竟是什么来头,去会一会,不就清楚了。”
……
兰灯苑花深之处,柔风袅袅,只是花弱怯风,幽姿暗栖。
明萝梦一路马车疲惫,她又身子骨娇弱,入园之后,便暂先寻了一处亭子歇息。
可见明萝梦越歇越久,俨然有扎根之势。白鸠不由开口劝道:
“娘子,您不去那边山坡看看么?奴婢见那画楼之下海棠花盛,许多郎君娘子都在那儿赏花呢。”
明萝梦却揉了揉眉心,娇哝了一声:“人太多了。”
“你也不知是不知,我对他们并无兴趣,不过是顺着姨母的心意参宴罢了。”
白鸠给她捏了捏肩,不再言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怜惜。
娘子在扬州时就总是踽踽一人,可毕竟是花朵一样烂漫的岁龄,其实又如何不愿有人为伴呢?
不过是害怕流言蜚语,不受喜欢罢了。
可到底她也还是顺着明萝梦的心意,柔声安慰道:
“那么娘子就由着心意,遇见有缘之人再与之相谈好了。倘若晚些再去赏花,人少一些,图个佳景清净也好。”
明萝梦面如烟霞轻笼,垂睫颔首,朦胧不语。
亭外却忽传来一道明扬恣意的女声,打破了一亭清静。
“小美人儿,你也在这?”
明萝梦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狭长的凤眸,眼珠子极黑,又极明朗。
“阿酒——”
她有些意外,然而更多的是心尖涌起的欢喜:“你也来了。”
美人冁然一笑,如天光乍破,牡丹乍然盛放。
裴风酒看着日光下对她莞尔露笑的小美人,心中却怦怦跳了两跳。
神都何曾出过这样秀美如皎月的人儿?
哪怕她身为皇族中人,又惯喜赏声乐歌舞,见过不知多少宫妃舞姬,还是再次会因眼前美人的夺目容色而晃神恍惚。
小嫂子这副容貌,若说倾国,也不为过。
更何况不愧是打江南来的小娘子,脸蛋白得像雪,又嫩得仿佛一掐就会出水。黛眉秋水更是胜过千言万语,脉脉动人。
一眼,就让她移不开步子了。
恨不得摸一摸,抱一抱,最好再来香一个才好。裴风酒想起阿兄的吩咐,吸了口气,这才收敛了几分心中妄想。
她摇了摇折扇,露齿一笑,迈入亭中。
“眉眉,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啊。”裴风酒笑道:“上次我推荐给你的《大荒演义》,可看了么?”
明萝梦梨涡软媚,乖得像只小猫似的,轻点螓首:“看了,没想到军策谋略,铁马金戈,竟也这般精彩。
那我荐给你的《灵狐记》可看了么?”
“自然——毛绒绒倒也不错!”
两人对视,皆在眼中看到一丝默契。
又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于明萝梦而言,裴风酒是她前些日子新结的新友。
她此前两次偶然见到风酒,便在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象与好感。不料竟有缘于数日之前能够相遇相识,又一见如故。
那日,书肆之上。
穿一身杏粉裙衫,娇花软玉似的小娘子正艰难地踮起绣鞋,去够架子顶层上放着的本子。
奈何她个头娇小,指尖又虚软无力。正颤颤巍巍,艰难之际,却忽见一只骨节修长如扇柄的手指,轻轻搭在书扉之上——
她惊讶回眸,正对上马尾女子的狭长凤眼。
眼前的女郎身穿朱红胡服,比她高了差不多一头。长眉英气深邃,疏朗若清风拂面,绛唇皓齿似笑非笑。
“喏,给你。”
裴风酒轻轻松松伸手就将那志怪话本拿下,一臂递给了她。
明萝梦却怔在了原地。
眼前之人,不就是数日之前,她在街上所见的骑马女郎么?
于是这一番初遇之后,三言两语间,发现二人竟也喜好相通,言谈投契,便又互换了称谓。
此后偏巧又几次偶然邂逅,越发相熟。
明萝梦脑中浅浅回忆完往事,缓缓开口道:“所以,风酒也是前来赏花的么?”
裴风酒却含笑:“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我是只会牛嚼牡丹之人,自然坐不住这风雅筵席,不过是刚巧要去楼主人那儿,去要一柄短匕罢了。”
明萝梦却微讶道:“阿酒原来也会武?”
不过她料想也是,此前两次目睹风酒策马驰骋之姿,的确是习武之人的利落身手。
“不过是粗通皮毛罢了。”裴风酒眨了眨眼:“沈青钊最擅收集古董奇珍,稀世器具,所以我想去捡个漏。”
沈青钊便是兰灯苑的主人,也是办宴之人。
裴风酒起了身,温声道:“我和他约好在午时相见,所以得先走了。
之后眉眉若有事,让这里的仆人通传一声寻我便可,我随时都在园中。”
“阿酒不必担忧我。”明萝梦却柔柔道:“我也还有白鸠陪着。”
“你身娇体弱,还是该多注意些好。”
裴风酒眉眼认真,凝视她道:“此处的酒有些烈。之后若是有人相邀,你定要少喝一些,能拒就拒。”
她自幼放荡不羁,之后又入伍从军,与神都的那群贵女们也并无多少交集往来。故而还是第一次与这般身娇体贵的小娘子相处。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脆弱如琉璃的女郎。
裴风酒本将对方当做未来的嫂子敬重,然而几次交往接触之后,反倒是生出几分呵护妹妹的心意来。
这些照顾人的话,也极其自然地脱口而出了。
“好,那祝阿酒你也万事顺心,能觅到心意称手的刀匕。”
明萝梦盈盈的水目望来,也添了几分柔意,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美人柔情绰态, 婉约于语言。
裴风酒心中一暖,与她挥了挥手作别。
红袍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花丛尽头。
白鸠看着明萝梦唇边犹然轻轻上扬,星眸微亮,不由打趣道:
“娘子就这般高兴么?。”
明萝梦低声喃喃道:“能与她相交,是我的一桩幸事。”
她自幼长在扬州之时,就因为一身孱弱多病而被当作琉璃瓷器似的金贵物件,无形之间与其他的小娘子们拉开了距离。
薄氏放出她克母不祥、骄纵不孝的传闻,也更令人因此而疏远孤立于她。
此后她越发长大,也越发看透人心淡薄。故而坐拥无数绫罗珍宝,偏又明艳动人、神秘孤落的扬州第一美人,反倒显得恣意随心起来。
她宁愿让那些小娘子们去嫉妒谗言。
也不愿要人当面看穿了她,嘲笑她,可怜她。不过是一个克母丧亲,爹又不疼的病秧子。
而明萝梦来到神都之后,也是才第一次见到风酒那样洒脱不羁的女郎,更是艳羡于她不循世俗,利落朝气如骄阳一般的姿态。
风酒也从未因她的体弱之身而生出任何轻视,对她更是处处关切叮咛,恍如长姐一般。
不知为何,她在风酒的身上仿佛也触碰到了一种熟悉感。
仿佛对方的眉眼举止,也在另一人身上见过。
亭内静悄之间,环佩珊珊之声却忽而接近,同时一道娇俏的女声也打破了明萝梦的沉思。
“娘子好面生——”
明萝梦抬眸看去,亭外的女郎穿一身紫红织金罗裳,裙缀翠羽。桃腮深妆,肤白娇腴,身上珠钗簪环无一不贵,萦射出珠光宝气。
女子斜斜睨来,话语虽持礼节,口吻却如恩赐一般:
“我乃崔氏道妩。第一次在神都宴上见到娘子,想诚邀娘子与我们姐妹几人一同楼上小酌。不知,娘子可否赏脸?”
神都之中,崔氏一族赫赫有名。而崔相膝下有嫡出一子一女,皆骄纵跋扈,也为人人尽知。
眼前女子又穿一身华服,身份已昭然若揭。
明萝梦心中便已了然,来者不善。她又淡淡转眸觑向另一位女郎。
而崔道妩身边那个一个容貌娇弱的女子,眼中情绪闪烁。见她望来,方低低柔声道:“我为王氏楚云。”
明萝梦勾起唇角,然而眸中笑意却淡了几分。如光倏尔暗转,角落只余落洛疏冷。
这般暗含敌意的阵仗,她并不陌生。
只是既来之则安之,她初来乍到,也没有缘由拂了几人的面子。
疏风轻扫,海棠花簌簌又落几瓣。
亭中雪肤花貌的女子款款起身,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莞尔,声如珠玉落地。
“既如此,小女便盛情难却了。”雪肤花貌的女子款款起身,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莞尔,声如珠玉落地。
“既如此,小女便盛情难却了。”雪肤花貌的女子款款起身,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莞尔,声如珠玉落地。
“既如此,小女便盛情难却了。”雪肤花貌的女子款款起身,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莞尔,声如珠玉落地。
“既如此,小女便盛情难却了。”雪肤花貌的女子款款起身,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莞尔,声如珠玉落地。
“既如此,小女便盛情难却了。”雪肤花貌的女子款款起身,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莞尔,声如珠玉落地。
“既如此,小女便盛情难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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