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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皮影戏(21)【二合一】


“小荀,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高乌满脸不舍的看着荀亦,他早知道荀亦不会在这个小镇呆太久,但得知荀亦今日就要离开时,  他仍旧会不舍。

        “是啊!”荀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开口道。

        在得知荀亦要离开这件事后,  高乌特地约了她出来在茶馆见面。

        荀亦和荀爷爷打了声招呼后,来到了茶馆。

        “原先我和爷爷只准备在河安镇这里呆三天的,但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一不留神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再呆下去的话,  后面去别的地方表演的时间就不够用了。”荀亦叹了口气。

        高乌舍不得他离开,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呢,  难得碰见一个这么说的上来话的人,  可惜却不能相处太久。

        “不过你放心,  等以后我的店子开业了,  我一定会邀请你去我店子里的,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给我提提意见!”荀亦笑着开口道。

        这是她和爷爷早就商量好的事情,等这次游历结束后,  她准备回老家开个小皮影戏戏堂。

        平日里就和爷爷一起在戏堂里表演,还可以收一些弟子,  来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她会在这个世界里多留一段时间,但也不会留太久,更不可能在这个世界结婚生子。

        荀爷爷那么希望荀式皮影戏能传承下去,她自然不愿辜负爷爷的愿望。

        她不会有孩子,  那就让弟子把这份手艺传下去吧!

        荀爷爷并没有什么荀式皮影戏只能由荀家人学习这种想法。

        准确来说,  让荀亦以后收弟子这个提议,  还是荀爷爷之前和她提起来的。

        早年间,  荀爷爷也收过两个弟弟——荀父不愿意学习皮影戏,  荀爷爷不愿荀式皮影戏断在自己手上,因此收下了两个弟子。

        可那两个弟子只是想学皮影戏来赚钱,在坚持了两个月,学习依旧就没有太大成效的情况下,他们没耐心再坚持下去了,转头去找了些能挣大钱的行业。

        荀爷爷当年为这些事伤心许久,之后断绝了再收弟子的念头。

        他对荀亦只有一个要求,把荀式皮影戏传承下去,不要让荀式皮影戏没落。

        在荀亦的父母因为意外离世之后,荀爷爷想通了一件事,人才是最重要的。

        荀式皮影戏是要传承下去,但这并不意味着荀家人一定要被束缚在皮影戏这个行业之中。

        他曾经将期望尽数压在荀父身上,让荀父因此与他决裂,父子二人一直到死都没有再见一面。

        现在的荀爷爷不再强求这件事,也不会强制要求荀亦将这种念头加注在她未来的孩子身上。

        荀亦并不知道荀爷爷在这段时间里想了这么多。

        她其实可以不管这件事的,毕竟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荀亦自身却不愿这么做。

        她想为荀爷爷留下点什么。

        收一个弟子来将荀式皮影戏在这个世界传承下去,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不止如此,她还想让荀式皮影戏在这个世界彻底扬名,让别人提起皮影戏,想到的第一个流派便是荀式皮影戏。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计划,但还没到实施的时候。

        ————

        荀亦从茶馆离开,跟在高乌的身后,有说有笑的向着他的戏堂子走去。

        来河安镇这么酒了,荀亦每天都在忙着挑选街头表演的地方,纠结当天该表演哪出戏。

        一直到现在了,她都还没见过自己这位忘年交的戏堂子长什么模样呢。

        在得知荀亦晚上就要启程离开后,高乌开口邀请荀亦去他的戏堂里看一出戏——由他亲自表演的一出戏。

        荀亦欣然应允,跟在高乌身后,走向了位于古街尽头的戏堂。

        她开启了直播。

        荀亦和高乌初见时,高乌在公园里唱戏,满心满眼都是皮影戏的荀亦没时间去细细欣赏,但从那圆润的唱腔也能听出高乌功底的深厚。

        回酒店后,荀亦随手在网上搜了下高乌的名字。

        相关的百度百科当即跳出,一个个分量十足的称谓挂在这位戏曲大家的身上,吓了荀亦一跳。

        她没想到这位现实总是跑到街边摆摊唱戏的中年男人,竟然会是一位戏剧大家。

        能有这么一个近距离观赏戏曲大家表演的机会,荀亦当然不会忘记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分享了。

        直播间开启,几天没见荀亦开直播的观众们当即涌了进来,闹腾着在弹幕里问荀亦为什么几天不开直播。

        有外人在场,荀亦不能直接开口,只能让系统将他的话转播到了直播间之内。

        “抱歉,这几天比较忙,没时间开直播,今天特地来补偿你们。”

        “现在我要去一个戏堂子里听戏,是由我面前这位戏曲大家表演的,这下我们可有眼福了!”

        荀亦特地强调了高乌一个月只演三场戏,每次只买五十张票,每一张票都会被戏曲爱好者开出天价,还总是抢不到这回事。

        直播间的观众们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人这么厉害吗?

        ——虽然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戏,但冲着主播的推荐,我愿意试一试!

        ——难怪我看今天直播间的名字改了,原先的皮影戏改成了现在的戏曲共赏,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我之前陪爷爷在电视上看过别人唱戏,感觉有点无聊,唱戏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试试呗!反正又不要钱,主播都夸到这个程度了,我相信她!

        ——戏曲狂热爱好者不请自来,不过我怎么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啊?那些大佬的戏我都听过,没见过这个人啊?

        ——说不定是民间艺人呢,世界上你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每个人都想出名,不认识也正常!

        直播间里讨论声重重,他们对这个被荀亦夸奖为大师的人生起了不小的好奇心。

        虽然不是一个行业,但主播那么厉害,能被她夸赞的人,一定也是他们那个行业的大师级人物吧!

        乌瓦勾檐的老宅坐落于古街尽头,两座被岁月打磨得有些沧桑的石狮子蹲在红门两侧,门上挂着黑底金纹的牌匾

        ——和戏堂

        高乌上前推开了大门,转身向荀亦招呼着,让她跟在自己身后进门。

        “今天时间不是很巧,昨天我给戏堂里的那些小子们放了两天假,今天戏堂里没什么人。”高乌乐呵呵的引着荀亦在戏堂里参观。

        进门是一片小院子,院子中种了些先花花草草,地面上是由青石板铺成的分流小道。

        “你别看这棵桃树不怎么高,它可是有些年龄了!”高乌拍了拍身旁两米多高的小桃树,“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学习时,它就在这里陪着我了。”

        “当年它就有这么高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它倒是一点都没长个。”高乌的语气有些怀念。

        他给荀亦讲了些自己以往学戏时的故事,荀亦听得津津有味。

        她对老故事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仿佛能从那些故事里触摸到当年人的心境。

        少年学习时哭闹着不肯做早课,抱着桃树不肯松手,最后被大人硬拽着拖到了大堂中揍了一顿,还扯断了一根桃树枝子。

        “就是这了!”高乌在桃树上寻摸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处陈年旧伤。

        “这就是我当年掰折的那根枝子,可惜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看见了倒是有些舍不得。”

        “这么些年来,这棵树长的不错,但这处断枝却再也没有发过绿,怪我当年太闹腾了。”

        带着粗糙老茧的手指抚摸过桃树的断枝,他轻叹一口气。

        “现在想起来,当年他们也是为了我好,要是没有他们压着,我定然是学不进去的。”

        “可惜小时候的我哪懂这些,一天天的脑子里全是怎样才能偷懒。”

        高乌眼底浮现一丝丝怀念,像是透过桃树看见了当年那个挣扎着不愿学习的小小少年。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偷懒的少年,现在成了戏堂里独当一面的老板。

        桃树倒是没怎么变过,还是那副矮墩墩的样子,就连上面的断枝也如同时间凝固了一般,再也没有发过新芽。

        “它也陪了我这么多年啊!”

        叹息几不可闻。

        荀亦走近两步,打量那处断枝,耳旁传来高乌絮絮叨叨的声音。

        突然,一抹嫩绿一闪而过。

        她凝神望去,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高叔年纪大了,怎么眼神也不好使了?”

        “瞧瞧,这不是长的枝新芽出来吗?”

        枯黄的枝杈断裂处,一丝只有蚂蚁般大小的嫩绿正奋力向外挣扎,向外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高乌动作一顿,匆忙向树杈看去。

        看见后愣了好半天。

        “这还真是……”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

        ——年纪大了,泪点有点低,听了个故事而已,我居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明明他们也没说什么。

        ——可能是那种物似人非的感觉吧!闹腾的少年随着时间流逝日渐沉稳,陪伴少年成长的桃树却毫无变化。

        ——艹,他说那根断枝再也不会发芽的时候,我居然没出息的眼睛红了,他怀念的不是再也不会发芽的断枝,是当年的自己吧!

        ——害,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个感性的人。

        ……

        ——卧槽,发芽了,看见没!死掉的那个断枝真的发芽了!

        ——断枝发个芽而已,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激动啊呜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两个笑着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心里好开心,甚至想跟着他们一起笑!

        ——楼上的还在等什么呢?我早就跟着他们一起笑了!

        ——————

        “其实我之前想请你来看一场戏了,原本想着等你忙完了这段时间,再喊你过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说到这里,高乌的脸色有些惋惜。

        “戏堂里只有我一个人,原本准备给你看的那一出大戏,怕是也演不了了。”

        “只有我一个人给你表演,你可别嫌弃啊!”高乌笑着开口道。

        “这可说不准。”荀亦开了个玩笑。

        “要是高叔你随随便便演一段敷衍我,那我肯定是要嫌弃你的!”

        “哈哈哈好啊,看来这次是得拿出真本事来表演了,不然怕是要被小友你嫌弃!”高乌被逗得哈哈大笑。

        二人的日常对话便是如此,荀亦对高乌并不像小辈对长辈那般恭敬,只当朋友来对待,高乌也乐得荀亦如此,与她平辈相交。

        荀亦在戏台前的最佳看戏点落座。

        木质结构的戏台上空荡荡的——高乌要去后台化妆换衣服,尽管只有荀亦这一个观众,但他仍然像是正式出演一般,郑重对待。

        戏曲服饰繁杂,再加上化妆,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荀亦和直播间里的观众聊起天来。

        ——感觉主播和这位大叔之间的相处氛围好和谐啊!你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莫名有一种我爷爷和他那些老伙计聊天的既视感。

        ——不是吧?我倒是觉得可能是远方亲戚之类的,年龄差这么大,怎么会是朋友?

        ——亲戚之间也不应该是这种对话氛围啊!而且我刚才听到那位大叔叫主播小友了,肯定是朋友!

        看见直播间弹幕里争论不休的这个话题,荀亦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的注意点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她开口解释道:“我和高叔不是亲戚关系,我们算是朋友吧,至于年龄差距,这个方面可以忽视,交朋友谁还管年龄啊?”

        “我认同对方的某个方面,而对方对我也抱有同样的感觉,成为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荀亦想了想后开口的:“你们可以把我们当成忘年交。”

        ——忘年交这种感觉好棒啊!

        ——喜欢主播的这种交友观念,真希望我也能成为主播这种人!

        ——主播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感觉你们之间相处的氛围好和谐啊,那种老朋友之间惺惺相惜的感觉。

        “当然不是了。”荀亦摇了摇头,“我们认识了快一个星期吧!”

        “我的刚来这个镇上时认识高叔的,那时我在公园里表演,高叔也在,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在公园里表演,休息时就聊了两句。”

        “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也就熟了起来。”

        ——居然只认识了一个星期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如果你不说这话,我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呢(我知道主播年纪不大,这只是一种感觉)。

        ——要不是认识主播很久,知道你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人,我估计得以为你是在和我逗乐子呢!

        看见那些弹幕,荀亦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也没人规定一定要相处很久才能成为朋友啊!”

        谈话间,穿着戏服的一人挽着水袖踏上戏台。

        荀亦当即收声,将注意力放在了戏台之上。

        来人身着一身华服,脸侧的片子修饰了他的脸型,线条流畅,略显粗犷的原生眉被遮盖,换上了一双纤细的柳叶眉,柔和五官。

        “等久了吧?”

        外貌端正温婉的女子一开口露出了自己的粗犷的本嗓。

        直播间的观众当即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玩意儿?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卧槽,差点吓得我从椅子上掉下去!

        ——等等,这位美女是刚才那个大叔吗?我不信!!

        ——我真没想到那位大叔唱的居然会是旦角,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唱老生的呢,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荀亦倒是没多大反应,她并没有嘲笑直播间的观众们反应激烈,毕竟她最开始和高乌交谈时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当初她去和高乌搭讪时,只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来公园表演的姑娘,毕竟她清亮的声音,别有韵味的表演,让人生不起怀疑她性别的心思。

        直到他开口回应荀亦,暴露他本嗓的那一刻。

        荀亦当时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让高乌在后来与她熟悉后笑了她好几天。

        没错,高乌唱的是旦角。

        荀亦很好奇地问过高乌,问他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旦角,在那个年代,男旦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好。

        高乌则是笑着回答她说他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小时候的高乌不懂事,不想受学唱戏的哭,在家里的压力之下,他吵嚷着要学旦角,想以此来逼退大人们的压迫。

        结果就是大人们非但不反驳他,还当场为他准备好了好几年的学习计划。

        听到这一段往事时,荀亦差点没笑出声来,她还以为这背后有什么深沉的故事,结果居然是一个小男孩反抗失败的事情吗?

        最开始的高乌只是想反抗,可在时间流逝下,他却逐渐爱上了自己的角色,并决定将自己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这一行之中。

        在当年,他的选择是有一定风险的,他受过很多人的质疑,直到近年来社会环境改变,他的选择才逐渐被人认同。

        若是现在有人来问高乌会不会后悔当年的选择,他的回答一定会是不后悔。

        舞台上的乾旦抬手起势,仅仅是开场亮相这一个动作,就成功将荀亦和直播间所有观众的视线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戏堂无人,只有一人的戏台上无人伴奏,那清亮的唱腔便是最好的背景音乐。

        流转的眼波,走场时的一颦一笑,宛若真的女子,只有水袖纷飞时那柔中带刚的力道能亏见他的真实身份。

        一折戏落,几十年的功底尽显于此。

        这一折戏主打的是戏曲演员对水袖的掌控程度,在这方面几乎练了几十年的高乌表演出的效果自然不必多说。

        一甩一收之间,水袖仿佛他的另一双手一般,生动灵巧,看得台下的荀亦赞叹连连。

        直播间的观众更是不必多说,他们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神追随着水袖的动作,时不时惊叹两声。

        ——这也太强了吧!这么长的两个袖子怎么能操控的这么灵巧,说甩出去就甩出去,说收回来就收回来,一点错漏都没有!

        ——我服了,果然是能被主播称赞为大师的人,这段表演也太神了吧!

        ——戏剧学习生当场落泪,我都学了两年了,还操控不好这两个袖子呢,台上这位大佬是怎么做到如臂使指的啊!

        ——我靠,这种大佬我居然没有看过他的戏,在看主播的直播之前,我甚至连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果然民间容易出大神吗!

        ——没人注意他唱的是旦角这回事吗?我的天,他出来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换人了,要不是他用自己的嗓子说了一句话,我真的会以为是主播换了个人来诓我们!

        ——没错没错,他的表演身段和真正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啊,这得是观察了多久多仔细才能把自己磨练成这个样子,太厉害了吧!

        ——在看直播之前,我对戏剧这种东西是毫无兴趣的,之前陪爷爷在电视上看戏时我都能看睡着,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这一点都不无聊!!

        直播间的观众们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声,就算是对戏剧无兴趣的人也被这一出戏成功吸引了视线。

        台下的寻也是如此,她这也是第一次看高高乌唱戏,尽管她已经有了一点的心里准备,知道高乌的表演必定不平凡。

        但在亲眼见证之前,她仍然想象不出那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此时的荀亦满脑子都是高乌侧身甩出水袖的画面。

        轻柔的水袖飘扬在空中,极致柔软的布料背后是对力量的精准掌控。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丝念头。

        戏曲落幕之时,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皮影戏。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她的脑海中深处。

        皮影戏也是戏曲的一种,戏剧中的生旦净丑等角色在皮影戏中也有相应的对照。

        水袖自然也是有的,但那是用皮料雕刻而出,十分僵硬的片状假“水袖”。

        没人想过将皮影的水袖替换成布料,毕竟皮影是有背后的木杆来操作的,无法想真人那般操作自如,更别说是控制水袖来做动作了。

        但此刻,荀亦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水袖的精髓便是它的柔,片状假水袖根本无法体现这一点。

        她或许可以试着把皮影戏里的水袖替换成真正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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