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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当路哥来到乔乔的世界


  福利院堆放杂物的小屋子后面有一棵大树,平时很少有小孩子来。

  乔乔鬼鬼祟祟地溜到小屋子前,确认此时没有老师过来,跑到大树下仰着脸喊:“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吗!”

  “在,别喊了。”

  一道冷淡又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乔乔瞬间绽开了笑脸,看向坐在树上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些的青年,有漆黑的眸子和洁白衬衫,还有一张乔乔小小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好看的脸。

  他笑着展开手上的卷子,献宝一样对青年说:“我考到啦!年级第一,数学满分!”

  青年微微笑了笑,像是准备从树上下来。

  乔乔却说:“哥哥你别动,我上来!”

  说着还不等青年回应,就手脚并用地抱着树干往上爬。

  青年眼底升起乔乔看不见的笑意,在少年快爬到时伸出手将人拉了上来。

  乔乔坐到青年身边,将卷子递给他:“你看,是满分吧?”

  青年接过卷子看了,轻笑道:“嗯,乔乔真厉害。”

  他的声音像山顶的寒潭,声线冷冰冰的,语气却很温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他有名字,叫路呈星,但乔乔总乔乔地在心里叫他魔法师。

  他就是有魔法,自从他来了之后,乔乔就能做到想做的一切事。

  “是哥哥厉害!”乔乔眼睛亮亮的,像小狗一样热烈而真诚,“要不是你给我辅导,好多内容我都还不会呢。”

  路呈星说:“你是初中没打好基础,基础会了别的就都会了。”

  “那也是你厉害嘛。”乔乔说,“我本来以为考上重点高中之后就能考个好大学了,谁知道现实有这——么——残忍!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要一直被打击下去了。”

  他往路呈星身旁凑近了一些,笑眯眯的:“哥哥,我就说你是仙女教父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年就瞪大了眼睛傻傻地问:“你是仙女教父吗?”

  那是半年前的冬天。

  最初路呈星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困在一个白色的冰冷空间里。

  那天他只是寻常地入睡,甚至睡着之前还在听乔息絮絮叨叨地讲话,然而一睁眼就到了这个空间里。

  起初他认为是梦,但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顺着空间移动的方向往前走,竟然真的有出口。

  出口处有刺眼的亮光,路呈星闭了闭眼迈过去,在睁眼时四周的场景变已是具象的实体。

  他脚尖落在天台的围栏上,和正坐在旁边的少年一样震惊。

  少年的脸他即使闭上眼也能描绘出来。

  是十五六岁模样的乔息。

  比和他在一起之后要更瘦下一些,瘦得下巴都尖尖的,显得此刻瞪圆了的眼睛更大了。

  乔乔呆呆地看着路呈星,视线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随后又看看他的脚,再看看他的身后。

  路呈星的反应要快一些,但任何正常人一时也想不出如何解释自己凭空出现的原理。

  正在他思索着一个合理又完美的说辞时,就听乔息小心地问:“你是神仙吗?”

  “……”路呈星竟不知如何回答。

  “啊。”乔乔自顾自地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辛德瑞拉在妈妈的坟前哭泣时遇见了仙女教母,所以你是我的仙女教母吧!”

  说着又看看路呈星:“男的,那你是仙女教父。”

  “……男性就应该不称为仙女了。”路呈星下意识地接话,和乔息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配合对方的胡言乱语了。

  乔乔说:“可是童话里的仙女不是一种性别,是职业呢。”

  路呈星沉默了一下,抓到了一个不算重点的重点:“那你刚才,在哭吗?”

  乔乔摸了摸脸,说:“没有哦,我只是有点难过。”

  “为什么难过?”路呈星觉得乔息这样仰着头和自己说话太累,试着动了动脚,发现自己行动是自如的,于是轻轻跳下来。

  等落到地上,他才觉得乔息坐得有点太靠外了,脸色变了变,朝少年伸出手:“先下来,好吗?”

  “哦,好呀。”乔乔乖乖地被他拉下来,又笑起来,“你是在天上看见我,以为我要跳楼所以来阻止的吗?”

  路呈星沉默了一下,问:“那你刚才是想跳楼吗?”

  乔乔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想坐在高一点的地方,但心里确实有想过跳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路呈星又问:“为什么难过?”

  “太多啦。”乔乔说,“人活着就会有难过的事呀。”

  说着他顿了顿,转头看着路呈星:“仙女教母是为了帮助辛德瑞拉才出现的,那如果我现在不难过了,你会离开吗?”

  “不会。”路呈星说,顿了顿又改口,“暂时不会。”

  “哇!那你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吗?”乔息的眼睛亮起来。

  路呈星说:“我不是……仙女这种从业者,不一定能帮你。”

  看着少年微微失望的神情,他连忙又说:“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愿望。”乔乔说,“考一个好大学算吗?这样我就可以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还能帮院长减轻一些负担。”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过高中的题好难啊,我可能考不上大学吧。”

  路呈星说:“你成绩应该很好。”

  “哇这个你都知道呀。”乔乔惊讶地说,“不过那都是上高中之前啦,我现在连下次月考都没把握呢……唉……要是也能像以前一样考到前几名就好了。”

  路呈星看着托腮叹息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可以。”

  乔乔问:“什么?”

  路呈星说:“考前几名和考大学,应该可以帮你。”

  乔乔瞪大了眼睛:“你可以帮我变出大学录取通知书吗?”

  “……不行。”路呈星说,“别的方式应该可以,但需要你自己努力。”

  就这样,乔息身边多了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青年。

  他替他解决了很多对乔息来说算得上是烦恼的小麻烦,虽然没有见他用过魔法,但乔乔由衷地认为路呈星是魔法师,是仙女教父。

  就像仙女教母把辛德瑞拉从灰扑扑的阁楼中拯救出来,他想,路呈星一定也是天上的神仙察觉到他想要去死,派下来拯救他的。

  但路呈星说乔乔只是需要帮助,而不是需要别人的拯救。

  “其实我知道,那天可能是类似抑郁的情绪在引导我。”

  有一天,乔乔和路呈星聊天。

  “以前我认识一个男生跳进河里自尽了,然后我去查了很多资料,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要开心地活着,要做打不倒的大树。”

  “真惭愧啊,我那么努力了,还是会被不好的情绪影响,惊动你下来救我。”

  少年撑着脸叹息:“要是能够一直快乐就好啦。”

  路呈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看着少年低声说:“不快乐也没关系,但要好好地活着,以后会有好事发生。”

  “我知道啦。”乔乔笑道,“哪有开开心心就能实现梦想这样的好事,那样的话人生也太容易啦,我想我那位朋友应该也会后悔死去吧,所以我好好活着的话,以后相见也能告诉他,福利院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是路呈星认识的乔息会说出来的话,却也不是。

  一直以来,乔息都是一个小太阳,从前他与路呈星谈心说起自己的过去,说的也是小时候的孤僻被慢慢缓解之后,顺利地长到了读高中的年纪。

  但来到这个世界陪在乔乔身边,路呈星才知道,所谓的“顺利”,不过也是乔乔极尽努力之后得来的一点成果。

  例如福利院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温馨,院长和蔼但能力有限,老师们只能保证孩子们能活下来。

  例如和乔乔同龄的孩子大多许多年前就被领养走了,留下的都各有性格上的缺陷,而更小一些的只需要乔乔的照顾,并不能与他互相扶持。

  例如同班的同学知道他是孤儿,即使因他个性开朗而处得不错,也没有人真正地走进他的世界。

  例如一直爱笑爱“胡说八道”的乔息在还是乔乔的时候,其实经常独自坐在角落发呆。

  路呈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他只是每天陪伴着乔息,陪他看书、陪他写作业,教他一些不懂的知识。

  直到他发现自己有清醒意识的时间越来越少。

  “乔乔。”灿烂的阳光下,路呈星看向正看书的少年,“我可能要回去了。”

  乔乔呆了一下:“这么快吗?”

  他以为就像教母会陪伴辛德瑞拉参加舞会一样,至少他的魔法师会看着他考上大学。

  路呈星轻“嗯”一声,看了看自己已经变得透明的手指:“对不起。”

  他其实没有帮到这个世界的乔乔什么,没有让他实现愿望。

  “没关系呀。”乔乔笑道,“你能选中我,说明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很小一部分非常幸运的人啦。”

  路呈星说:“不是你选中我。”

  一直以来,都是乔息在坚定地向他跑来。

  就像或许在他没有出现的那个时空里,乔乔最终也没有从天台上跳下去,才得以好好地活下来,让孤独行走的路呈星遇见乔息。

  乔乔问:“那你以后还来吗?”

  “我也不知道。”路呈星人生少有地找不到答案。

  乔乔说:“没关系,我会在心里给你写信的。”

  他看着路呈星逐渐透明的身体,认真地说:“魔法师哥哥,我会快乐地活下去,不会辜负你好心的!”

  “不快乐也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路呈星温柔点笑起来,用透明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摸乔乔的头,“好好活着,会有相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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