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番外4:他离开的那一年(下)【虐】
秦鹜没有回答,夏引南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
“说好来接你出院的,但是我家里有些事耽误了,对不起。”
“没关系。”秦鹜轻描淡写,像是并没有将夏引南的解释放在心上,“只是你之前来医院,说得那么可怜,让我以为我们确实是朋友。”
夏引南心里一痛,秦鹜的这句话像一根针,不着痕迹地刺入他的心脏。
“是。”好一会儿他才没有感情地重复着,“是朋友。”
秦鹜微微侧过头看他一眼,英俊的眉短暂地皱了一下:“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准备休息了。”
夏引南的视线落在他打开的衣柜里:“怎么没几件衣服,你没回南边的房子吗?”
“你知道?”秦鹜像是有些意外,“不记得钥匙放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
秦鹜在高考前就成年了,有了一套离学校更近的房子,只有他和夏引南住在那边。
夏引南垂下眼:“我有备用钥匙,改天拿给你吧。”
“是吗。”秦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转身在衣柜里找衣服,“那看来我们关系确实很好,我们住一起吗?”
夏引南口不由心地撒着谎:“没……没有,只是你给了我一把钥匙而已。”
秦鹜闻言,转过头轻轻看了他一眼。
夏引南抬起眼,笑了笑,与他对视。
他不怕秦鹜看破,在对方还住在医院时,夏引南就回了一趟两人的家,将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
不是没有犹豫过,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
可,有用吗?
夏引南觉得自己再多一秒都坚持不住了,只能麻木地微笑着:“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好好休息。”
“等等。”秦鹜却在身后将他叫住。
夏引南静了静,重新挂起微笑:“怎么了?”
秦鹜问:“志愿,你怎么填?”
夏引南一愣,说了一个学校和专业。
秦鹜微微皱起眉,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也是吗?”
“什么?”夏引南没反应过来。
秦鹜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要填哪里?”
夏引南沉默下来。
脑海里闪过许多的画面,有秦鹜拉着他的手翻学校目录,有他们相拥坐在沙发里想着未来,也有秦鹜和秦父的争执。
最后定格在那个大雨的夜晚,他接到的来自医院的电话。
许久之后他才说:“没有。”
“你没有和我说过。”夏引南艰难地笑了一下,“但是你这个人……想填哪里就会填哪里。”
秦鹜看了他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看来我们关系也不是那么好。”
夏引南转过身,语气不受控制地快了一些:“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被他用身体挡住,没有让秦鹜看见。
“再见。”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轻声说。
*
18岁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夏引南几乎是在家里趟过去的。
房间内整天整天地拉着窗帘,他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不知过了多少天,才听夏母说,秦鹜拿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
兜兜转转,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秦鹜没出事以前,夏引南生活中最大的烦恼就是两人的志愿,那时秦鹜毫不犹豫地改了计划,和他一起准备高考,为此还与秦父产生了分歧。
那时夏引南最怕在聚餐上听见秦父和秦鹜说话。
现在好了,谁都满意这样的结果。
而夏引南呢?
夏引南的感受、夏引南的回忆、夏引南年少短暂的爱情,都不重要了。
秦鹜出发的那天,夏引南没有去送他。
一直到起飞时间过去,夏引南才坐在紧闭的窗帘下,向秦鹜的微信发去一条信息。
[一路顺风。]
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说一路顺风。
可是,他想说的,他想要的,都是不能开口的。
*
六年后,秦鹜回国接手秦氏的产业,圈内的朋友给他接风,夏引南以发小的身份去了。
这些年,因两家的关系,他与秦鹜也保持着频率一般的线上联系。
但仅此而已了。
夏引南在秦鹜的生命里,只能矜矜业业地扮演好朋友的角色。
这些年漫长的时光里,夏引南不是没有期待过,甚至在自己有能力独立后,他试图瞒着夏母与秦鹜聊一些以前的事。
他没有长辈以为的那么懂事大方,他仍然心存侥幸,躲在黑暗里悄悄地,做着有利于自己的引导。
可没有用,秦鹜好像一点也想不起来。
那些短暂的相爱时光,模糊得像夏引南的一场梦。
接风宴人并不多,夏引南都认识,而每个人都要来说一句,从前秦鹜与他有多要好。
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秦鹜接收外人眼中他与夏引南的过去,闻言毫不在意地将夏引南揽在怀中,笑骂:“是吗?那你还灌他酒,不要命了是吧?”
夏引南就这样在秦鹜的怀里喝了一杯又一杯。
散场时他醉了,面上还很平静,脑子里却只有嘈杂的声音嗡嗡作响。
秦鹜叫了代价,想让酒吧的服务员拉夏引南起来,可回过头一见人安静地坐在原地,仰着迷茫的脸看他,又鬼使神差地改了注意,亲自弯腰将人背了起来。
狐朋狗友在四周起哄,说秦大少果然还是最疼夏小南。
秦鹜将他们的吵闹扔在身后,也起了好奇,问背上的人:“我以前对你真有那么好?”
夏引南醉了,像是没听见。
“醉鬼。”秦鹜低笑着嘲笑他,“这点酒量还敢一直喝。”
他弯腰将夏引南放进车后座,正要起身时,脖颈却被对方软乎乎的手臂搂住。
秦鹜还来不及反应,夏引南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垂。
“阿鹜。”
对方一迭声地叫他,酒气中带着狼狈的哭意:“阿鹜,阿鹜,你,你别……”
别什么?
夏引南却不说话了,只是将脸埋在他脖颈里流泪。
秦鹜没有办法,只好低声哄他:“我在这儿,没走,先放开我,我关个车门好吗?”
说着顿了一下,回想起母亲对夏引南的称呼:“小南。”
夏引南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放开了手。
秦鹜坐进后座关上车门,夏引南的头已经重重地倒进他怀里。
……这家伙,酒品这么差吗?喝醉了就会哭?
秦鹜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夏引南扶正,对方像是不满,眼泪流得委屈。
窗外繁华的灯光映进车内,让他的脸在光中明明灭灭。
秦鹜才发现,他这个发小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
忍不住有些出神,鬼使神差地,秦鹜下意识伸手,指腹碰触过夏引南挂着泪珠的睫毛。
脑海里忽然像电影闪回一般,涌起许多陌生的画面。
秦鹜一愣,随后是剧烈的头疼。
过了很久很久,他看向夏引南,心中涌起许多疑问。
夏引南被他推出怀抱,有些失落地缓缓睁开眼,神志还不太清醒。
“我们……”秦鹜在他之前开了口,“我们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夏引南迟钝地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之间,巨大的不甘将夏引南淹没了。
“……是。”他来不及思考就开了口,“阿鹜,我们……”
*
夏引南在刺耳的刹车声和混乱的画面中猛然被拉回了神志。
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有些话他注定说不出口。
一句没有说完的真相,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成了他掉入时间迷宫的开端。
他不甘心地尝试,每一次都换来不同的意外。
换来秦鹜的死亡。
夏引南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每一次都以他自己困在巨大恐怖的迷宫中为开端,又以秦鹜一次比一次惨烈的死亡为结束。
可他却由衷地希望,这的确只是一场梦。
又一次的回溯,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夏引南看着眼前有了疑问的秦鹜,终于选择了放弃。
“没有。”他微笑着,眼睛却红了,“什么都没发生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秦鹜将信将疑,可所有人多告诉他没有,他只能接受这个“没有”。
夏引南在一天天的失眠中,开始不着痕迹地远离秦鹜。
如果没有办法,至少让秦鹜平安。
那就做朋友吧。
一辈子的朋友,至少秦鹜能仍如从前,随心所欲地活在夏引南能看见的地方。
至于夏引南自己,早已不会喝醉酒,更不会在秦鹜怀里哭泣了。
只是他忘了,秦鹜也是正常人,既然从前能爱上夏引南,那在之后漫长的人生中,也总要爱上别人。
夏引南想,这怪不了秦鹜,没有谁规定,秦鹜要为了一个“发小”的感受放弃爱情。
演戏,夏引南会的,毕竟他已扮演了合格的朋友许多年。
演懂事,演明理,演恰到好处的和善。
他都都会的。
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才会忍不住将目光放在秦鹜身边的人身上。
真奇怪——他想。
这个人,看起来真不像秦鹜会喜欢的类型。
可他又怎么能断定秦鹜喜欢什么类型呢,就因为那一场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的恋爱吗?
夏引南,你怎么敢说,他会只喜欢你这样的类型。
夏引南便是这样,总是擅长说服自己。
他在漫长的时间里一遍遍地想,一天天强迫自己适应。
只是换了一个身份,在所有的朋友里,他仍然最看重我。
就这样说服着自己,迎来了秦鹜与别人的订婚。
夏引南才发现,原来一个人要说服自己真是太难了。
这么多年,他麻木地看着秦鹜爱别人,却发现自己无法看着秦鹜与别人走入婚姻。
他们连一起上大学的未来都不曾拥有,夏引南觉得嫉妒。
原来清风明月的夏家少爷,也会嫉妒。
那一年的冬天,夏引南找了一个借口,独自去了国外。
他与所有人说,一周就回来。
但他已经想好,不再回来了。
秦鹜的订婚宴那天,夏引南关了手机,隔绝了所有问他为什么没回国的消息。
屋外是漫天的大雪,这个国度以雪出名,像童话里的世外桃源。
夏引南躺在温暖的热水里,想起了许多的事。
原来十八岁的时候,他许过和秦鹜一起来这里的愿望。
算了吧。
他出神地想。
可能我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少年成长的时期被弟弟的走丢整日折磨,是他倒霉。
与秦鹜的恋情被母亲发现,是他倒霉。
一夜之间失去秦鹜,是他倒霉。
掉入时间的漩涡里,也是他倒霉。
这个世界是能量守恒的,总有些人需要为那些幸运儿承担不幸。
他只是刚好成为了不幸的这一边而已。
透明的水逐渐被染红。
夏引南突然笑起来。
如果再重来的话……该怎么办呢?他真想问这命运,到底是要他争,还是要他放弃。
夏引南闭上眼,期待再次陷入黑暗。
可奇异的,意识竟出奇地清醒。
他不甘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浴室里,血流得很慢,也不怎么痛。
夏引南盯着手腕狰狞的伤口发了很久的呆,忽然又挣扎着坐起来。
算了。
他再一次放弃。
夏引南总是擅长放弃。
他拿起手机,为自己拨打了急救电话。这样的情形下,他竟然还能冷静地报出地址。
救护车开过白雪皑皑的街道。
夏引南视线模糊,眼里只有大团大团的光晕。
想去看雪。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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