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忍辱

他来了。原来是他成仙了。那他的记忆岂不是也恢复了？千芷觉得自己突然明白洛少白的意思了，他不仅仅让她出丑，而且让她从今以后再无尊严可言。在那个人面前，穿着轻薄火爆的华丽舞衣，在众宾客面前跳舞，这真比杀了她还难受。他呢？他会作何感想呢？

千芷转身准备离去，只听洛少白用低醇的声音道：“芷仙子，大家都在等你的霓裳羽衣舞呢？怎么站在殿外迟迟不入，是不是害羞呢？”

话语落下，宾客指指点点，眼神一致落在那纤弱的后背上。千芷觉察得到，有一道目光很炙热，却带着伤痛。有什么情况比此时更加无颜面呢？千芷的鼻子一酸，眼里弥漫了泪水。以为可偷得浮生余日，哪知一日比一日艰难。爹娘，阿枫，芷儿好想你们，可是，芷儿此生可还有颜面再存活于世？

突然想起洛少白的话，再看看殿上的那抹雪白，千芷咬了咬唇，无论他怎样看自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自己再连累她他。

“千芷从未见过如此多贵客，此时有些拘谨，倒让大家见笑了！”女子轻声燕语，已经听不出原来的声音，仍能听出其中的清婉，女子妆容华丽夸张，已经看不出原来容貌，但仍能观出其中的倔强。

眼角瞥见，那抹雪白失神地掉了手中的酒樽，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一旁，端坐着的华衣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上的凤凰玉冠灿烂夺目，看着女子精美雍容的面容，千芷微微一叹，错过那道温和又伤痛的目光，快步走向洛少白。

“千芷来迟，当自罚三杯，望诸位莫怪。”说完，在在洛少白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举起酒樽，一饮而尽。雪白的脖颈，清丽的容颜，火焰般的红唇，妖娆的身姿，还有那妩媚无比的眼神。一樽酒后，雪颜染上红霜，但是呼吸间的轻笑，都醉了全场的人。

全场人皆醉，只有一人独醒，他白衣玉带，他轻衣胜雪，他温润如玉，他俊颜天下，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离去，然后选择去魅惑众人。

转眼三樽酒入腑，洛少白看到那端着酒樽的手轻轻颤抖，却是一怔，然而看到一旁卓然而立的雪白身影，脑海里重重散过一些片段，于是用醇厚的声音说道：“听闻最近有一仙人，用音乐感动上天，却不知能不能和我们幻之秘境第一舞姬芷仙子伴个乐呢？”

白衣男子回过神来，轻声道：“澈的音乐只给一人听，然此人已故去，澈当断弦悔琴，当不负佳人之意。”说罢，松了一直紧握的手指，拿出凤来，一根根扯掉上面金色的龙筋，。

“不要！”千芷再也忍不住冲出口，然而，她发现一个声音比她更快，之后那道金色的影子闪身到她的一旁。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拿琴发什么脾气。”说完，一把将琴抢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千芷看到风宇澈的手因大力撕扯龙筋而流血，不禁心里一疼。刚想走过去，却察觉背后的寒光冰寒刺骨，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掂起衣裙，优雅转过身，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回境主，女儿今日身体不适，怕是有辱这霓裳羽衣，望境主允许女儿休息一日，来日再展所长。”说罢，也不管洛少白答不答应，也不管周围人如何议论洛少白女儿的问题，千芷转身快速离去，仿佛可以逃出恶魔之口。直到走到很远，眼泪才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知道，有几道目光一直跟着她，几乎洞穿她的后背。

即便和他已然分开，或许日后再也没有交集，千芷还是很介意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这种难堪让她感觉来自心底的羞辱和崩溃，让她日后再无颜面对与他。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比她更加羞愧难堪，自己的珍宝成为哗众取宠的舞姬，这种强烈落差对比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日，阿蓝依言将风宇澈带回澜海国，本以为日子就此安稳了，哪想三年前他突然醒来。回忆起过去种种，不禁有种看破红尘的念头，然而，心却依旧放不掉那一点点执念。从阿蓝口中得她被带回幻之秘境了，对她当日的宽恕和温和劝离，心中感念万千，无从发作，只得一日日观海亭了弹琴，幻想她在那里，含笑倾听。

她没有来，倒是引来了凤栖山的凰无双，她作为下一代的凰主，会时不时周游列国，此次最大的收获怕就是风宇澈了。他不但琴艺高超，知识浩如沧海，而且虚怀若谷，俊逸若仙，颇具仙禀。于是赠他珍贵的凤凰内丹，渡他成仙。来幻之秘境，也是他的建议。他只道她唤洛少白为爹爹，他定不会亏待她，只是想来看看她，却不知洛少白如此对她，还让她做舞姬赔笑，每想到此温润的气质全部换成了杀气，恨不得此时便杀了上座那一脸春风的混蛋。

“澈，你要去哪？”看着飘向殿外的白色身影，凰无双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念头。

风宇澈还未回答，洛少白倒是笑了：“小凰主，这仙人和那小仙子是皆懂乐律，让他们相互讨论一番也可。倒是你，可要给大家讲讲你是如何找到如此奇才并且度仙成人的哦！”

凰无双本也想追出去，但是碍于身份，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被扯断的琴弦和殷殷血迹，心里烦躁不已。她所见的风宇澈永远都是温和疏离，从不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即使他成仙，情绪也没有拨动过，难道他那感天动地的琴音是为了那舞姬吗？

千芷走了很远，一边走一边厌恶地撕扯着身上的羽衣，一边暗自发誓一定要杀了洛少白，可是眼泪却流个不停。成仙以来，她很少流眼泪，即使再怎么害怕，活者假装对洛少白的害怕，她都没有流出眼泪，只是在看到风宇澈扯断琴弦的那霎那，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但是她却不敢回头，她怕回首会有更多心伤。

“芷儿……”身后的人终忍不住轻声唤道。

“谁让你跟过来了？我不认识你。你走！别跟着我了！”千芷顿住脚步，用清冷的声音说道，然而那温声的呼唤，那股清香淡然，依旧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芷儿，对不起！我来晚了。”身后的人再次往前了一步，抱住了轻轻颤抖的身子，紧紧的，再也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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