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番外05
天寒地冻,雪花飞舞。
意犹未尽的两人绕着凌云塔游览。
年间,塔不对外开外,大铁门锁着,窥不得一丝内景。
白雪皑皑的地表被踩出两双脚印,踩完一圈,继续顺着先前的踩下去,谁出印子谁输。
输了背对方。
纪荷输了,作势背起江倾,体力不支,齐齐摔进雪地。
江倾笑骂她不中用,假背都能背摔,一边又黏黏糊糊的故意拉倒她,两人叠在雪地,彼此手掌冰凉却相互贴对方的脸,然后激烈的亲吻。
这吻,是雪花的味道,微微凉,入唇即化。
江倾像是要把少年的遗憾补回,亲得猛烈,纪荷一开始难以招架,后来适应他节奏,痛苦的表情变成愉悦,微微取笑他,“你那个了……”
他的回应是猛压了下她腰。
粗暴、直接。
纪荷惊呼。
……
当晚没去姑妈家吃饭,而是找了借口搪塞,回到当年渡过初`夜的酒店。
那间房刚好空着,装修不复从前。
从进门就开始亲吻,逐渐燎原。
中途,江倾接到一个电话,气息如常回复那边,用词都是官场话。
什么市委常委会议、谁谁出了事、双开……
纪荷尽量让自己见怪不怪,在这间房,曾经的大少爷明明栩栩如生,此刻和她一起同床共枕的男人却走上了仕途。
仕途,最为残酷与需要智慧。
她不知道他将来会升到什么位置,或者一失足牢底坐穿,都是即将陪他一起走过的路。
不离不弃。
“想什么……”放下手机,江倾低头笑着,整理她微湿的发。
他瞳仁漆黑,印着她的影子,像两汪月亮,当纪荷不甘停顿、催促时,那里面的月亮消失,变成两把银钩,深深刨砸……
春风几度。
第二天早上起床失败,第三天早上同样。
第四天江昀震打电话催江倾回去拜年,当时纪荷正躺在他怀里,手指在男人心口划着圈圈,眼神勾缠。
江倾瞟她一眼,十分男子汉气概的突然压着她激吻。
手机扔开前,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想,幸好结扎了,不然雨衣不够使……
……
第五天清晨。
公务员的假期只剩下一天。
江昀震在江家亲友面前大发雷霆。
纪荷这几年虽然不在江家走动,可有几个小辈跟她亲热无比,其中一个是江倾的表妹。
高中生,小名叫文文。
文文活泼可爱,在电话里学着江昀震的语气惟妙惟肖。
“两人上有老下有小,从大年初一失踪到大年初四,后面还不晓得能不能回来,那小子假期就结束了,这是让我当孤寡老人?”
文文大笑连连,说一字不漏。
袅袅的白烟在手中跳升,浴袍松垮、小露香肩,纪荷淡淡勾唇,“中午回去吃饭。”
“今天吗?”文文讶异,“你们分开这么久,才在一起五天而已。”
你表哥不行了。
纪荷忍着笑意,没敢回。
江倾在浴室洗澡,刚才下床跟她装模作样,说需要人扶着去浴室,腿软、脚软了。
纪荷无可奈何,将那具故意倒着她的沉重身子送到浴室,简直像红军行了长征那般艰难辛苦。
这会儿原本要埋汰他,到底舍不得,想到他这三天的“劳苦功高”,心里甜蜜蜜,碾灭烟,平静一笑。
“再不回去,孩子们可怜。五天够了。”
“表嫂,我跟你说哦……”文文这姑娘敞亮大胆,这是纪荷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舅舅虽然骂你们,但感觉这是一种炫耀,你知道嘛,他喜欢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所以你们就好好过二人世界吧,多给我表哥补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加油哦!”
“加油什么?”纪荷啼笑皆非,“小丫头议论大人,小心他揍你。”
“我十七啦,什么都懂。再见!”
结束通话,纪荷静静想了想,还是有点犹豫。
等江倾穿着浴袍走出来,她迎上去问,“陪我去趟姑妈家?”
“想去就去。”黑发湿乱的搭在眼角,江倾不以为意口吻。
她叹一口气,垂着脑袋,不肯去换衣服。
他笑,伸手将人一搂,贴着自己硬邦邦的胸肌,低头,故意用高挺的鼻尖蹭她。
纪荷此时看不见自己表情,如果见到了一定大叫,简直和念念如出一辙,她时常说女儿太过娇气,尤其江倾回来后,动不动就红眼眶嘟嘴巴,自己有点看不惯。
可现在,她和念念没两样。
愁眉苦脸,两手指在他浴袍系带轻拢慢捻,迟疑着,“去了不知道说什么……”
“拜年,祝老人家高寿,你那个哥工作如何,嫂子有没有二胎打算,真不行,还可以问他家老大寒假作业做完了没、上学期期末考多少分?”
前面听着还行,后面纪荷就笑到不行。
抬眸,瞪他,“你损不损!”
江倾抬下颚淡淡笑,藐视众生眼神,“给你支招,觉得好用点点头、去换衣服。”
“不好用呢?”她乐,故意和他抬杠。
江倾笑了笑,眼神更加不可一世,“就干死你,不要下床。”
纪荷脸红透。
……
姑妈家住在碧桂园。
离儿子儿媳工作的政务新区较近。
南江房价久高不下,靠两位基层公务员的工资难以消化。
姑妈几乎拿出一生积蓄给两人添了首付,才算在南江有安身之处。
到了地方,小区环境清雅;进了门,一股幽香扑来。
纪荷表哥是爱花之人,家里满是花木,一走入,令人心旷神怡。
姑妈今年五十整,这也是纪荷不得不上门的原因,总不能还发个红包打发吧。
姑妈总希望看到她的,多年没见,加上五月份结婚,请柬得上门送。
不然,姑妈心里怎么想?
“这是江倾吧?”姑妈对纪荷带来的结婚对象赞不绝口,“一看就是教养家世好的,不用为生活奔波,能照顾你,又能体谅你。梦梦啊,你脾气倔,夫妻双方要相互有商有量,别什么都自己扛,男人也需要你的柔软,对不对?”
纪荷除了点头就是点头,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她果真在姑妈唠叨完后,问了表哥工作如何,表嫂何时二胎,他们家里大儿子上学期末考试成绩如何、寒假作业做完了没有。
那小男生不过一年级,对成绩没有概念、好坏都一样,就是担心寒假作业赶不完,会被妈妈责罚。
表嫂一身名牌,比纪荷都高调,出门吃饭手上那只包至少三四万。
画着精致妆容,向江倾敬酒。
江倾杯子拿的比她低,保持礼貌的同时,以茶代酒两三口。
“纪荷能喝,纪荷你多喝。”表哥骨子里不愧有纪家人的基因,在酒桌畅行无阻。
姑妈提醒:“别忘了她爸爸,你们舅舅怎么死的,酒精肝,酒精肝,小心啊。”
表哥嫌弃,“大过年说这个干嘛。”
对老人的不耐溢于言表。
纪荷面对这场景笑而不语。
姑妈纵然再善良,到底是个柔软的脾性,为子女付出所有,换来冷眼相向。
这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她可以让姑妈拥有自己的房子,不寄人篱下,但姑妈离不开儿子,儿子的只言片语能摧毁所有金屋。
一餐饭,吃得表面和和气气。
实际亲情早已淡薄。姑妈要是不在,路上迎面遇上表哥表嫂,纪荷都不会看上一眼。
从饭店出来,在门口告别,江倾再次隐形。
表哥只好对纪荷说,“你问问江倾,至诚豪庭的房子能不能帮我弄一套?那边学区不好进……”
“他怎么弄啊?他是公务员,你这不是让人家违法乱纪吗。”姑妈耳朵好用,一下听到不孝子丢人现眼的声音,怒着声儿冲过来,将纪荷拉去一边。
抱歉笑,“不要听他的。人心不足,当初买来这里,他高兴地不得了,现在又想着折腾,也不算算自己到底有没有钱。”
“至诚豪庭是他舅舅的产业,姑妈想要我可以打听……”
“别。”姑妈小声,拉着她手,眼神怜惜,“嫁进他们家,你本来就一无所有,再为娘家人办事,不是让人家更瞧不起你?”
纪荷心里发笑,觉得姑妈天真,她怎么可能去求江倾帮忙?顶多自己拿点钱帮姑妈买了,反正,钱能割断亲情,她就当这是一笔买断钱,从此不相往来。
“你不开心。”夜色浓稠,路边积雪反着光,姑妈的声音似乎和从前一样清脆,即使再多磨难、趴不下的精明,“从进门,不,从初一晚上接我电话,你就不对劲……是不是有话要问?别藏着。”
纪荷扑哧笑了一声,酒店门前薄光照亮她如玉的脸,平静中的风雨欲来。
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望着远处积雪夜景问,“姑妈为什么老是叫我梦梦?”
自打记忆以来,姑妈就喜欢叫自己梦梦,她一开始不懂,以为是姑妈没有生到女儿,一直遗憾,将对女儿的情寄托在自己身上,不惜自取小名,现在却觉得有点古怪。
回正视线,捕捉到姑妈闪避的眼神,纪荷更用力蹙紧眉,“是因为我原来就叫梦梦吗?”
“……不知道……”
这三个字,让纪荷彻底心寒。
她笑了笑,又摇摇头,旁边是表哥表嫂和江倾特意亲近的谈笑声,细细的,听不太真切。
江倾只是敷衍,虽然外人看不出他敷衍,甚至觉得他这个人很可靠礼貌,一点没有公子哥架势。
只有纪荷知道,这男人天生适合走仕途,玩弄权术不缺心眼,办大事不少魄力,表哥表嫂怎么跟他玩儿?
纪荷连连叹气,忽然对着夜色说,“我早知道了,高考那年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您没必要瞒我。就算是拐卖,也不干您的事。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您能做什么主?”
顶多瞒而不报。这算什么罪呢?
“你小名可能是叫梦梦……”姑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怅然说,“看来你是在外面找到亲生父母了,才恨着我们是不是?”
纪荷笑而不答,心里想的却是,这名字谁起的?
亲生母亲,还是乔景良?
梦梦……
她为什么毫无印象?
明明很梦幻,充满希翼的名字。
“太可惜。”她不由叹息。
姑妈失态的哭着,从包中拿出劣质、一沾泪就破烂的纸巾,不住擦着眼角。
纪荷凝望对方因衰老而缩小的身形,忽然觉得一切追究毫无意义。
从自己包中拿出干净的手帕,给老人家擦拭。
接着,不动声色塞了一张银行卡到老人家包里。
想叮嘱些什么,却发现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别人,索性不废口舌,直接道别离去。
这一别,恐怕成永远。
上车后,理所当然消沉一阵子。
江倾开着车,没打扰她,稳而快速的回到江家大宅。
这栋宅子建在半山腰,是南江达官贵人云集之地、老牌的豪宅区,和乔景良的澜园有异曲同工之处。
景色依旧,连路灯还是那一款。
江倾没将车子开到里面,只停在外头路边。
纪荷下了车,连连叹气,她发现叹气有助于排解情绪,干脆蹲在路牙边,对着山下霓虹长龙,大倒叹声。
这时候江倾在做什么?
他一言不发丢下她,回到宅子里,没一会儿领出两个吵闹鬼,打破夜的寂静、一前一后飞扑进纪荷怀里。
纪荷被撞倒在地,痛并快乐着,逮着两人的小脸一阵亲吻。
江时念带哭腔的声音,“怎么才来,我想你们,想跟你们睡……”
“妈妈有点不舒服,爸爸在照顾,不好意思了,小宝贝。”纪荷道歉。
大过年,谁不想陪孩子?
她实在难受,怕情绪打扰到孩子。
也只有江倾有力量在此时承接她倒塌的身体了。
“那你现在好多了吗?”念念问。
“不知道……”纪荷如实答,“可能要爸爸照顾一辈子了……”
“妈妈,我也照顾你。”江时年及时表达爱意,搂住她脖子,小嘴唇在她脸上不住蹭。
像小羊羔,在雪夜给母亲力所能及的温暖。
他妹妹当然不甘示弱,在另一边脸颊疯狂摩挲,纪荷笑着,说痛。
两个孩子不依不饶,像上了电的马达,以脸揉着她脸、永无止境下去。
江倾在旁边,微垂眼帘,连连笑。
高大身躯在地面落下挺拔的影子,将母子三人罩住,看差不多了,低沉出声,“好了,回家,妈妈喝多了,别压着她。”
“我没有醉。”纪荷抗议,并且振振有词,“我体内的酒精分解酶高于常人,所以才有千杯不醉的能耐。哪像你……”
“我怎么样?”他声音忽然就到了她耳畔,纪荷正坐在雪地里、被两个孩子冲击力量所撞,他一靠近,忽然一抄腿弯、后背,将她抱起来。
纪荷晕晕乎乎,低叫一声,瞬时觉得眼花。
与其说是抱,更感觉是一种“抬”,她突然被抬出雪地,横架在他强壮的双臂,像坐云霄飞车,“别别……别晃我……”
“你的酒精分解酶在过去三年降到偏下水平,”江倾低头,轻咬住她敞开的一侧衣襟,往内拉拢,“也不要觉得你热,酒精加快血液循环,造成暖和假象,实际上身体迅猛散热,在寒冷环境中,更容易冻死。”
“……”她挺烦的一皱眉,头往后仰,几乎坠下来,闭着眼,唇瓣微张,难受的吐息。
两个孩子听得目瞪口呆,好像全程重点只有一个“冻死”,吓得争先恐后拿两小手推江倾,“回家!回家!回家——”
这一晚,纪荷不知道自己难为到多少人。
两个孩子第一次见到妈妈喝醉,一方面觉得心疼,一方面觉得稀奇。
给她拿毛巾擦脸,一边擦一边学着爸爸样子、亲她。
亲来亲去,脸等于白洗,全成了父子三人的斗兽场,在上头胡乱占领领地。
最后江时念成最大赢家,以鼻梁以上,全是自己的地盘。
江时年抢到一块下颚,可怜兮兮。
他们爸爸最有趣,有嘴巴就够了,以后谁都不准亲妈妈的嘴巴,“我一个人的,听到没?”
这么掷地有声警告。
第二天清醒,听到这件事,纪荷对江倾笑讽,“怎么不抢我的脚丫,那里都是你的。”
岂料,照顾她半宿,正睡眼惺忪、状态不佳的男人走去厕所前,忽然回身,模模糊糊在她脚背亲吻了一下。
纪荷吓一跳,差点蹬飞他,然而那细密的柔软碰触,从脚背一直烧到心尖儿,酥麻。
忘记动作。
睁大着眼,看他。
他只亲了一口,惺忪着眼,自然而然的离开,走向厕所,像无事发生。
这天早上是大年初六,江倾的房间,她第一次入住,两个孩子累倒在床尾,呼呼大睡。
这张十四年来没换过的床,在过去他绰绰有余,这天早上却显得如此拥挤。
是他这个人长大,成年;也是他拖家带口成熟的标志。
窗帘严实,外头雪光与噪音,打搅不到纪荷心跳如雷的声音。
她躺下,静静等从卫生间回来的男人,始终闭着眼路都不看的状态下,严丝合缝一捞住她,藏进怀里。
她嘴角翘起,不挑剔这拥睡使自己几乎丧失呼吸,觉得这一刻,死他怀里都值。
作者有话要说:婚礼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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