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
“太医说, 皇上不能再继续这样晒了,否则会更加严重的。”
太医给的药膏,味道也不难闻, 就是抹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康熙肩膀上的温度还挺高的,这么抹上去, 应该能降点温。
屋子里有才送来的冰块,姜鄢让放在康熙跟前,她要给康熙抹药,没办法给康熙扇风,就让李德全在旁边给康熙打扇。
隔着冰块扇风, 夹杂着冰冷气息的风吹将上来,人会觉得舒爽许多。
“皇上身边不是跟着人么?日头那么大, 皇上应该让人打伞的。”这时候没什么特制的防晒霜, 女子所用妆粉,涂在脸上一层, 倒是可以防点晒, 可康熙压根就不会用这玩意儿。
最终还是打伞遮阳来的更实际些。
康熙食指在姜鄢的下巴底下摩挲两下,等姜鄢涂完了药, 便将身上的衣裳扯起来, 由着姜鄢给他系扣子。
瞧着有些不大高兴的人, 康熙含笑道:“现场都是河工, 没有人打伞。要抢在汛期前将堤坝修筑好。如今涨水还能退下去, 可真正等秋汛来了, 这水就难退下去了。”
“所有人都在拼命抢工, 现场那样忙碌, 谁会打伞呢?”
“朕既去了现场, 自是要同他们一样的,朕也不是去做样子的。朕要去现场勘查,知道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步,非如此不可。”
李德全也没好到哪里去。
跟着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身上都是泥水,都挺狼狈的。
康熙去了现场,完全不顾帝王自身,一定要带着胤礽到现场实地勘查。他心悬河工事已久,为了黄河改道修筑堤坝的事情,这些年即便忙着平定三藩,忙着台湾及俄国事,可将永定河当做试验的事情,也从未落下。
若是不能亲身叫他看一看,康熙是绝不能安心的。
在场的河道总督都劝不住,还有哪个敢劝呢?
皇上走进泥水里,与那些河工一道看场地,扛沙袋,抢在汛期前将分内的工作完成。
皇上干的勤勤恳恳,皇太子胤礽更是认认真真。
在场许多人都热泪盈眶,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今日所见。
李德全及护卫们,怎么可能不尽心呢?可康熙嫌他们碍事,跟着康熙跑了一下午,康熙嫌他们烦,都赶着去帮忙了,连李德全都去分发饭食给河工们。
皇上不要人打伞,就把自己晒成了这样。接下来几日,皇上还要带着太子殿下去现场。李德全都有点发愁,第一天就晒成这样,后面可怎么办呢。
可李德全又不敢说,只能默默打扇。
皇上平日里是最宠着储秀宫娘娘了,李德全就盼着储秀宫娘娘能劝一劝皇上,希望皇上保重自身,保重龙体。
若真是晒出什么好歹来,太皇太后那里又该如何交代呢。龙体有损,底下的人不好交代,皇上自己也会不舒服啊。
姜鄢将康熙衣裳上头最后一颗扣子系好,轻声说:“臣妾知道。”
康熙抹了药,感觉还不错。药膏冰冰凉凉的中和了肩膀上的灼痛,康熙很满意。
他没将这点小伤看在眼里,还宽慰姜鄢:“当初朕带着半大少年们练布库擒鳌拜的时候,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朕天天都跟鳌拜对着打。鳌拜有时候下手真的挺重的。有一回,朕的鼻骨差点都被打断了。跟朕登基以来经历的那些相比,眼下真的不算什么。”
康熙是乐在其中的。
三藩、漕运、河工,以至其后种种,政务永远是康熙心中的重中之重。不论是少年还是现在,此心不改,初心不变。
他有用不完的精力,愿意为此付出一生的热忱。
康熙说这话还带着笑意,可对上姜鄢一双盈盈清透欲语还休的眼眸,那话就说不下去了。
好像再接着往下说,鄢妃就像要哭了似的。
胤礽的情况比康熙好得多。他沐浴过后,他的奶嬷嬷含着眼泪给他擦了药。
胤礽身边跟着的都是从小就伺候他的奶嬷嬷太监宫女,这次跟着出来的都是极亲近的。他们心疼太子,他的奶嬷嬷哭,宫女太监们都眼睛红红的。
胤礽实在是受不了那个气氛,抹了药赶紧就到了他皇阿玛这边来了。
康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要接见些当地官员。今日在河工现场,他已觉各处都极好,但仍是有些不足需要改进,康熙需要与他们当面谈一谈。
听禀报说官员们都在书房候着了,康熙就过去了。
胤礽可以休息会儿,还是挺高兴的,他问姜鄢:“姨母下午都做什么了?”
姜鄢轻轻动了动鼻子,问胤礽:“殿下身上受伤了吗?”
胤礽身上的晒伤和康熙用的是一样的药膏。不过胤礽一坐过来,姜鄢就在他身上闻到了旁的药味。
胤礽不以为意:“哦,就是下午的时候泥水有些深,我没注意滑了一下,膝盖有些破皮,手上也是。方才嬷嬷给我擦过药了。过会儿就能好。”
沐浴过后,胤礽的皮肤倒是没有刚回来时那么红了。
但他多年被康熙精心的养着,哪怕是让他锻炼,又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呢?因此皮肤不红了,却一下子黑了好几个度。
要是再晒几天,估计就成小麦色了。
姜鄢瞧着就心疼。
再晒下去,胤礽的皮肤也迟早会被晒脱皮的。
“殿下,太医可有同殿下说过,晒伤后果还是很严重的?”姜鄢耐着性子问。
“说过啊。”胤礽不以为意,完全跟康熙一个态度,“可这有什么呢?身为皇太子,身先士卒,就是应该给 臣民们做出榜样的。皇阿玛都不怕,我也不怕。”
他要事事以皇阿玛为榜样,什么都跟着他皇阿玛学,准没错。
姜鄢见这个也这样,便说:“殿下说的是。皇太子身先士卒,要做出榜样。但晒伤的后果也不是太医危言耸听,殿下要不要考虑做一下防晒?”
胤礽笑嘻嘻的:“做什么防晒?叫人瞧了,岂不是要被说京城来的皇太子矫情。”
“姨母,我不能那样做。”
姜鄢就不说话了。本来她给胤礽打着扇,闻言把团扇递给庆月松月,让她俩给胤礽扇风,她自己则走到榻上去坐着了。
外头天黑了,康熙没吃晚膳就走了,在前头见当地官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说是晚膳也在前头用了,姜鄢就瞧着院中点灯的太监宫女琢磨,她自己的晚膳吃点什么呢。
“嬷嬷,刚才说小厨房进了些新鲜的鲅鱼,今儿还贡上来又香又脆的苹果,晚膳便弄个鲅鱼水饺,再弄个苹果拔丝,再来个海菜奶汤,这就可以了。”
但凡胤礽在这儿,姜鄢总会顾着他的口味,晚膳必要考虑他喜欢吃的菜式饭食。
这会儿一个字也没问,只自己点了样式,那意思明白得很,若想在她这儿用晚膳,那端上来什么就吃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
胤礽说了两句话,只李嬷嬷庆月松月答话,姜鄢一字不理,胤礽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胤礽走过来,也没坐,就站在旁边问:“姨母,你生气了吗?”
姜鄢如常一笑:“没有啊。殿下怎么会这样问呢?”
怎么可能没有?胤礽敏锐的觉得气氛不对劲。
他姨母先前不是这样的。
胤礽开始思考,好像就是他刚才说防晒矫情后,他姨母就不理他了。
姨母进宫这几年,他可从没有惹他姨母生气过。胤礽浑身难受不舒坦,爆棚的求生欲让他立刻选择妥协。
胤礽说:“姨母别生气了。我做防晒就是了。但是真的不能打伞,回头叫皇阿玛瞧见了,皇阿玛会骂人的。姨母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啊?”
姜鄢心里拧着的劲儿这才松了。
她牵着胤礽坐下,轻声说:“殿下,我不是生气。我是心疼殿下。便是仁孝皇后在,瞧见殿下这样,也一定是会心疼的。晒伤真的会很严重的,殿下这样暴露在日头底下,必是要做些措施的。否则将来疼了,是殿下受苦。”
“若真有个什么事情,殿下日后又如何再为民谋福祉呢?就算殿下是太子,也要学会努力的保护好自己。”
胤礽也不知道怎的,听见这些轻柔话语,心里一股热流涌起,有点想哭,心里酸酸的,偏又觉得很幸福。
他从生下来就是皇太子,从小学的都是勇往直前横冲直撞,没有人会拦住他,只会让他一往无前往前冲。因为皇太子三个字,便是没有人敢与之争锋的至尊地位。
也就是姜鄢,才会同他说,皇太子也是需要好好保护自己的。
仿佛是雨燕勇敢的在倾盆大雨中高飞许久,一处屋檐下,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守护。
见胤礽神情松动许多,姜鄢才说:“殿下在现场,必是看到了许多河工的模样。比起殿下同皇上,他们身上满是泥水,不只是身上,脸上手臂上一定都有。”
胤礽点头。何止是这样,那些河工几乎是赤膊上阵,身上的裤子都浸透了泥沙,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那些河工都是这样,只是他们不是。在堤坝上的监工不是。
姜鄢说:“这是因地取材。殿下也可以学着他们的模样捯饬自己。那泥水覆在脸上身上,能隔绝热气,晒一下午泥水干了也无妨,那一层保护膜会保护殿下的皮肤不受伤害。回来后洗净便是了。”
康熙未必不知道这个。只是到底是天潢贵胄,绝不会让自己同胤礽也成为这样。在泥水里溅了一身可以,晒一下午也可以,却不会主动把自己变成个泥人。
姜鄢告诉给胤礽,胤礽都已经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一下午了,从小也是在骑射师父的严格教授下长起来的,对成为个泥人没有心理障碍。
胤礽点头同意了。
他也不知道怎的,莫名其妙有些兴奋。他想,怪道人家都说泥腿子泥腿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皇太子也并不永处庙堂之上,康熙既带着他去现场,便是要他体验人间百态的。
胤礽答应的痛快,姜鄢才说:“皇上那儿,殿下也得想法子抹上。殿下出马,皇上是断不会拒绝殿下的。”
“殿下能答应我,好好同皇上一起防晒,可以么?”
胤礽闻言,盯着姜鄢看,姜嫣坦荡大方与他对视,胤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就眯起眼睛来。
他点头:“可以。”跟他姨母说定了。
他想,高飞的鹰隼什么都不怕,敢直面大自然的一切凶险,可是这样的温暖守护,当是舍不得拒绝的。
他皇阿玛那样疼爱他姨母,若知道缘由,肯定也会答允的。
小厨房的膳食送来,姜鄢露出一个笑,招呼胤礽用膳。
胤礽用了膳,又陪着姜鄢闲坐一会儿,等着白日的暑气降下去了,才回他自己的院子里读书去了。
如今他出来,这一路上除了读书,还要写些见闻杂记,先前在木兰围场去沙地看蜃景和日出的那篇文章写得好,康熙便总让他写。
不出门便写读书心得,出门便写见闻杂记,再加上读书习字,还要经史释义,胤礽也挺忙的。
康熙也忙得很,一夜未归,姜鄢让人悄悄去打听了。
康熙见了当地 官员,用了晚膳,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总也不得闲,还有不少外地召来要觐见的。
这一夜没法睡个整觉,只能抽空休息。还要随时盯着堤坝那边的情形,生怕下雨,生怕堤坝修筑失败,反正便是不甚安心。
姜鄢这一夜也睡得不踏实,天太热了。
屋里放冰块都没用,实在是闷热,一晚上醒了好几回。
最后没办法,姜鄢想着康熙也不回来睡,就把她的纯金小匣子拿出来,抱着冰冰凉凉的小匣子睡了一夜,晨起醒后起来一瞧才发现,半夜也不知怎的,没上锁只扣上的暗扣被蹭开了。
金锞子落了满床,她身子底下铺了满满一床,她就是这么咯着睡着的。
姜鄢自己看了,身上被印出好多金锞子的印记。
金锞子最后被收起来了,一个也没少,重新又放回了纯金小匣子里,小匣子也被放到了箱笼里。
早膳是姜鄢一个人用的。
胤礽早早就起身了,自己悄悄用过早膳后,知道姜鄢还在休息,也没过来,直接就往前头去了。
康熙在前院等他,今日父子俩还要一同去现场。
白日里更热,太阳比昨日还要大些。
屋子里闷的坐不住,姜鄢到院子里的凉棚下坐着,让李嬷嬷他们把放着冰块的小缸抬到她跟前,然后她自己打扇,盯着对面的一丛盛放的木芙蓉发呆。
蝉鸣声声,姜鄢撑着下巴,一看那花就看了一个多时辰。
晌午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及至电闪雷鸣,倒是把天地间的闷热给驱散了些。
姜鄢用午膳的时候,看着外头的大雨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这样大的雨,那修筑堤坝的现场应该会涨水,水涨起来会不会有事?
那儿本就是个从前黄河决堤后形成的水泽,若是再涨水,还是很危险的。
现今正是修筑堤坝和改道的关键时刻,成败便是近些时日了,不然康熙也不会这样上心的亲自去盯着。
姜鄢还是有点担心胤礽,有点担心大老板的。
狂风骤雨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而后便重又晴朗起来。
天空仿若水洗过后的湛蓝,空气清新,暑热稍解,气候比上午和昨日舒服多了。
姜鄢就待在屋子里,打量着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木芙蓉,没有冲动的派人去打听河道现场的消息。
申时末刻,姜鄢听见这寂静了一下午的园子似有动静,她心中似有所动,刚走到门口,就被院子里的阵仗给惊着了。
迎面从□□上走来的是一大一小两个泥人,后头跟着的人也全都是泥人。
要不是身上衣裳的花色样式勉强能辨认出来谁是谁,姜鄢几乎都要以为是有不知身份的闯进来了。
别说康熙胤礽了,就是后头跟着的李德全等人,脸上也都是晒干了的泥水,见了她,一个个都给她请安行礼。
姜鄢这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瞧见,所带来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她反应慢一拍,还没顾得上给康熙请安,那一大一小两个笑嘻嘻的泥人就过来了。
康熙腿长,先走过来的。
他看起来十分高兴,过来就把姜鄢抱住,在她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
“朕去沐浴。”看见姜鄢的嫩生生的小脸也沾上泥巴,康熙高兴极了,大手揉了揉她的脸蛋,然后去了隔间。
胤礽紧随其后,他虚虚抱住姜鄢,没敢像他皇阿玛那样去蹭他姨母的脸蛋,而是牵着他姨母的手一顿揉捏,然后心满意足的嘿嘿一笑,去了另一个隔间。
小厨房的热水很快就送到了。
父子俩各自痛痛快快的沐浴。
姜鄢在外头看着自己脸上手上的泥巴发愣,深感她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她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一整日心不在焉的心,重新定在了心腔里。
姜鄢在外头用热水把脸和手都洗净了。
隔间里头,康熙叫她进去。
姜鄢进去时,康熙已经沐浴完了。伺候康熙沐浴的是个小太监。
跟着康熙出门的李德全及护卫等人,都要去洗净了才能重新回来伺候。
康熙扬了扬下巴,小太监安安静静的退出了隔间。
姜鄢走上前去给康熙系扣子。
康熙又伸手轻抬她的下巴,让她仔细看自己的脸上肩膀上:“朕今日不曾晒伤。”
非但不曾晒伤,昨日晒脱皮的地方已经好了。康熙的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
今日的皮肤上一点红痕都没有,可见姜鄢的法子很有用。
康熙去握她的手,姜鄢的手被攥住,扣子也系不成了,康熙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亲,唇角含着几许笑:“是你教保成给朕抹泥巴的?”
他今日到了现场,刚要开始,胤礽就比他先开始了。开始给每个人抹泥巴。
胤礽好像是预先就准备好了的,速度奇快,谁也没能躲掉,就被抹了一脸的泥巴。
后来他抓着胤礽问了,才晓得是姜鄢教的。
康熙把人拉到怀里,低着头用下巴蹭姜鄢的耳尖:“不直接跟朕说,非要这般拐弯抹角的,是怕朕不听你的么?”
姜鄢被蹭的有些痒,她躲了一下,被康熙追着问了,她才说:“皇上原本就没打算听臣妾说。”
她这话是陈述事实,康熙却似从中听出 几分似怨非怨的娇嗔。
康熙高兴极了,本来回来的时候他就很高兴,现在更高兴了。
先前抓着胤礽问出这话来,知道了这是姜鄢教的,康熙心里就挺高兴的。鄢妃心疼他,这般曲线救国的教胤礽,就怕他父子俩晒伤了,这不就是把他们父子放在心上了么。
“别跟朕置气。保成说你不高兴就不理人了,对朕别这样。”
康熙身上热得很,贴着他的胸膛,姜鄢有点脸红,大老板着实是太热情了些,姜鄢承应一番,有些跟不上节奏,过了一会儿被放开,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姜鄢被康熙握的汗涔涔的手被放开,她又继续给康熙系扣子。
姜鄢脸红红的问康熙:“皇上,堤坝如何了?”
康熙日日在她面前操心河道的事,她天天跟着耳濡目染,本就跟着上了心,今日下雨,她跟着悬心了一日,如今等到大老板回来,她才敢问一句。
瞧康熙心情这样好,全然轻松的模样,这半年是不多见的,姜鄢猜测,河道之事,应当还算是顺利的。
康熙倒意外她肯问。不过转念想想,她这样心疼他们父子,他处置河道事时,也并不全然避着她。
鄢妃是极聪慧的,康熙愿意同她说话,她也并不同于那些谨守本分的后妃,很有些敢碰敢说敢想的热情,偏偏又很老实,他和太皇太后都喜欢这样的热忱。
“今日涨水极多,幸而众人努力,改道是极顺利的。水也不曾漫出来,堤坝修筑的极好,想来今年应该是能撑过去的。秋来汛期时,再精心加固些,便无大事了。”
康熙今日在现场一整日,狂风骤雨间都不曾下来,一直在上头盯着。皇上都这样上心,底下人自然是努力的,因此本还有些工期的堤坝修筑今日便收尾了,完成的极好。
康熙打算,再在大野泽住几日,看看情形,若好了,他们再启程。
一朝心血终是有了回报,康熙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虽说河道之事任重道远,但现在还是可以松口气的,这弦若是一直紧绷着,也并不妥当,现下可以稍稍安心些,等这几日过去,大野泽这里趋于稳定,便可继续前行了。
大约是从前康熙处置河道事的时候,姜鄢在旁边陪着太多,又听康熙与胤礽议论往年黄河决堤,有多少多少人受灾,出现了怎样怎样的事故,此番听见康熙说堤坝无事,一切顺利时,她仍是不能放心。
可心中也只是隐隐不安,姜鄢并不愿意将这种隐隐的不安表现出来,她仍是如常。
可康熙慧眼如炬,陪在身边几年的人,近两年一直纵着,怎可能看不出她的异样呢?
康熙只管不动声色,同着一起用了晚膳,打发胤礽去休息,康熙便要同姜鄢一道歇息。
他也借口说累了一日,姜鄢一整日都没做什么,悬着心也累了,昨夜又没有睡好,就信了康熙的话,与他一道早早歇下。
可她睡得不踏实,康熙搂着人,安抚许久,怀里的人才慢慢安稳下来,待呼吸平稳后,康熙才悄然起身,到了外间来。
屋里只留下一盏小小的灯烛,康熙怕没了光姜鄢害怕,就给她留着了。
外间随意坐在榻上的帝王面沉似水,眼神清明不见半分倦意。
李嬷嬷庆月松月悄悄行礼,跪在康熙跟前,康熙抬了抬手,叫了起。
三人躬身而立。
康熙沉着声音低问:“鄢妃这两日,做了些什么?”
李嬷嬷说:“回皇上,主子不曾做什么。昨日下午在凉棚里打扇,晚膳时才回房。今日上午在院子里看花,下了雨便回了屋里,还是在门前看花。主子似是心神不宁,午膳也没有用多少。皇上与太子爷回来,晚膳才用的多些。”
“心神不宁?”康熙想,东西都吃的不多,心事竟这样重?
李嬷嬷说:“主子是为皇上与太子爷悬心。瞧着是看花,其实一直盯着□□那里,有什么动静都要去看看。”
康熙听了这话就心疼。面上她不说,心里这般惦记。她这样惦记,康熙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可瞧她这迟迟回不过神的样子,约莫是这回吓着了。
瞧着人是镇定,还给他出主意,教胤礽抹泥巴防晒,其实心思那样重,怕是也惦记着百姓吧。不然,也不会主动问堤坝的情形了。
康熙想,这样下去可不行,走之前,得让她重新高兴起来。不然将来总是梦魇,他要心疼坏了的。
康熙又问:“鄢妃身上那些个凹进去的小印子,是怎么弄的?”
他今日摸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不知怎么回事,问她她又不肯说,舍不得逼她,只好来问她的人。
李嬷嬷前头的问话答得爽快,问到这个,迟疑了片刻,才说:“昨夜,主子睡得不安稳。说热,就把那个纯金的小匣子抱着睡。小匣子的暗锁开了,金锞子滚了满床,主子身上那是咯出来的。不过后半夜,许是抱着凉快,主子睡得还不错。”
康熙一时无语。他挥挥手,李嬷嬷等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康熙进了里间,没上床榻,先去她的箱笼里,把那个纯金小匣子给她找出来了。
然后将暗锁锁好,跟着抱上了床。
悄悄把小匣子塞到姜鄢的怀里。
他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熟睡的那人像是瞬间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直接就把匣子捂到了怀里,还抱的紧紧的,仔细看,帷帐外透过来的那一点点光亮里,她似乎还在笑。
康熙吃醋了,她还从来没把他抱的这么紧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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