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孙施惠送汪盐回去上班后,他便驱车往桐城赶。
到了工地,临时活动房办公室里,孙施惠才把安全帽摘下来丢给身边人,老钟就和他捏鼻子话务的自觉,说这工期再赶就要出纰漏了。他也没班给施惠赶了。
那头,赵寅轩十万件藏品运输谈的保险公司,赵看过合同细项,不大满意的样子。
孙施惠把皮球踢回保险公司那头,要他们重拟保固条件。
那新上任的接洽经理怕不是个愣头青,一天三顿问候电话,还总是越过孙施惠秘书那头。这下,算是瓮里烧火点着了,老钟又在施惠耳边嗡……老伙计只见施惠这老小子把唱着的手机扔开去,嚷着要喝水,再朝老钟,“你少给我叨叨,是不是没时间赶,总有人愿意替我赶!”
老钟从跟着孙开祥再到这三代目,他是见过施惠来工地的架势的,这小少爷苦是吃的,但是软富贵的毛病也从来不丢。他和他们一起,从来不用一次性杯子的。
今天破戒了,还是真渴着了。中午吃什么了都,光吃盐的架势,翻出一个纸杯子,接饮水机里水,咣咣猛灌了两杯。
外面热得人要死掉了。高温作业期间,中午一律要歇到两点开外。孙施惠先兵后礼,知会老钟,这不是他们合作的第一个工程,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夏季高温作业,他不是不知道辛苦,但是说什么也得给他蹚过这一关,交期绝不可以往后延。
他给老钟额外再加五个点的高温补贴。走他个人的私账。
老钟年纪当施惠爹都有零头,回回被施惠骂成他得喊老小子爹。孙施惠再警告他,少给我耍滑头,赶量也得给我保质。我不管你几班倒,反正我的工地不作兴触任何霉头。
再有,“孙津明人呢?”
说好来工地汇合去勘赁的集装箱仓库的。
老钟答没寻到津明的影子呢。
孙施惠转把椅子坐下来,分烟给老钟。毒日当空,即便坐在空调间里都听到外面蝉要叫坏的架势,他把两只脚搁在一张蓝塑胶凳子上,等人叼烟也歪派的口吻,“要变天了,这人啊,也开始和我别苗头了。”
老钟朝施惠哈哈奴颜几句,只以为施惠是在暗讽他打秋风了。
岂料孙施惠压根不正眼瞜老钟,孙津明过来的时候,襟前背后一圈汗。
座椅上的人,都不等他在冷气间里把气喘匀,只问来人,“周转箱仓库那里,谈妥了吗?”
孙津明点头。
孙施惠收起两只脚,懒散站起来,说那就过去看看吧。
孙津明今天车子出了点状况,冷凝坏了,他一路开车过来,降着窗,迎了一身的热风,他说等他散散热气再说。
老钟说去给他们拿冷饮吃。
孙施惠哪里坐得回去,只在孙津明落座边,来回踱步。老钟说话的工夫从隔壁房间拿来两支冷饮,孙津明当真接过来咬了,孙施惠觑一眼老钟,后者悻悻收回殷勤的目光,只把那不知名的棒冰搁玻璃桌面上,由着它化。
直到老钟去了,这间不成文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叔侄两个了。
孙施惠来回走位,晃得孙津明心烦得很,“你不走行不行?”
“不行。你快点吧,有这么热吗,车不行就换,人不行就治!”
孙津明抬头瞥一眼孙施惠,“怎么,吃枪/子了,这么冲?”
某人扬扬眉,不为所动,一手抄口袋,一手把烟吐得呛死人不偿命,“你倒是巴望着我挨/枪/子,是不是?”
“说人话!”
“人话就是少给我扮菩萨,孙津明!”
坐着纳凉的某人,欣慰一笑,“我就知道,你不在盐盐那头碰壁,不会这么上蹿下跳的。”
“孙津明,爷爷跟你说什么了?你我摊牌吧!”
孙津明不接招,只告诉施惠,“你就当我纯看不惯你们姑侄作践人的样子吧。”
孙施惠笑得自矜,“你还不如承认你喜欢我老婆呢。”
孙津明抬眼,白这个不要脸的人。“我喜欢汪盐,不是你老婆。”
“那不就得了。别说,她从前那位惦记她,我浑身毛恨不得都猖起来了。但是你,我一点不吃味哎,知道为什么吗?她喊你津明阿哥,你还不知道她都喊谁阿哥,她舅舅家的姨妈家的兄弟才阿哥阿弟的。呵。冲她这份情,我也不高兴和你生分了。她喊你阿哥,你才看不得她受委屈,我谢谢你,不是为她,是为我。有人这么看重我老婆,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运气。”
而至于其他,孙施惠泛泛地说着,突然抛了手里的烟,谨慎踏灭了,一并笼统地回敬他,“如果哪一天,你看到一些叫你解气的还是叫你艳羡的,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都是我该得的。懂?”
剩下的,就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叔侄能凑在一块,也只是在商言商。
爷爷在一天,他孙津明是来驰援也好报恩也罢,孙施惠都会全了他们的美名。
不在有不在的说法。总之,“我们都得清楚自己要什么。”
“很显然,我不会要一个只会来报恩的合作伙伴。”
孙施惠说着,把车钥匙抛给对方,要他开车。去勘集装箱。
临出门,少爷般般的娇气,拿安全帽挡太阳,朝孙津明不快一句,“琅华啊,她才不是作践人。你还不懂她,我们这个老姑奶奶,纯纯有点受虐狂,隔三差五折腾出点动静,然后,教训她一通又老实了。”
孙津明不置可否,“嗯,留着你这个家主去教训吧。”
孙施惠顶着个大太阳,一时没听出弦外音。偏孙津明点到为止。
孙施惠难得婆妈两句,“别啊,我教训她属于以下犯上啊,不如你们平辈……是吧。”
哼,孙津明嘲讽的动静,说到底一个被窝里睡的,“你这婆婆妈妈的样子,还真是散德行。学女人那些,你们孙家的气数算是到了。”
孙施惠最不怕的就是这些诅咒,他说他的气数还轮不着别人算。又说,“难怪现在的瓦工行情不错,因为每家都缺不得泥瓦匠,懂伐。”
缝缝补补,趿趿平平。
孙津明大概没歇熨帖的燥热,也烦某位正主永远四平八稳侃侃而谈的样子。
他发现了,他还挺喜欢看他们姑侄干仗的。
“是吗,那么你老婆有没有跟你说,她会到你从前的旧情人姐姐了?”
*
晌午的时候,天还热毒热毒的。
下午五点不到,外面就轰隆隆的闷雷声了。
真的要变天了。
门店忙到下午交班,送走一对客人,店长才要照例开这周的例会总结时,店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水晶玻璃屏障后头,绕出来二位男宾。
为首的那位,给店长看了吓了一跳。不等她开口接待,孙施惠先点名了,他冷冷朝店里,也不指定哪一位,“琅华呢?”
店长姐姐:“她今天没进店,应该是在老宅家里头陪……您爷爷。”
孙施惠听店长姐姐这么说,像是听了句笑话,难得笑得矜贵地好看,知会店长,“是吗,那就打电话给她,叫她来一趟,就说我找她,光顾她的生意。”
店长站在那里不动。
孙施惠也不得他们的请,自顾自往中庭宾客坐的歇息区落座,还顺便招呼跟进来一直没说话的孙津明,“你杵那里干嘛,看笑话也坐下来看。”
这下店长姐姐闻言,脑子里的弦更紧了。她瞄一眼施惠,后者逮着她的目光,朝她示意的警觉,“不请你们老板来,那么就你了。”
店长姐姐:“啊?”
“你给我一五一十说说,前天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孙施惠拈一块几案上摆的甜点,咬了一个角,就全丢进垃圾桶了,太甜了。
店长姐姐都没来得及开口,孙施惠又改了主意,说不想听他们废话,调监控吧,他要看前天下午这里的监控。
店长姐姐这才没辙,连忙摸出手机给琅华打电话。火急火燎地要她快点过来,你的大侄儿像个移动冰山似地闯进来,冷幽幽朝人说话的样子,真真有点吓人,叫人腿肚子直抽抽。
琅华得了信这才日夜颠倒地起来洗漱化妆,等她姗姗来迟进来店里时,孙施惠在楼上男宾选购区,三心二意地选了四季十二套衣裳,没一件上身去试的。
只叫他们店里的男销售比着他看。
没几分钟,汪盐也几乎前后脚进来了。
是琅华通知她的,确切地说,是琅华打电话骂汪盐,说她专搞这些小动作、枕边风是不是?
你既然这么离不得孙施惠,那天就不要在人家面前扮大度呀。
汪盐都来不及委屈,只打电话给孙施惠,问他在哪里?
某人:城司路。
他这等于言明在琅华店里。
汪盐这才过来了,过来看看他们姑侄到底要斗法到什么时候!
琅华一进门,就看到了长沙发上静坐地孙津明,她也懒得去管二楼她家那只花孔雀了,只敬谢不敏地招呼孙津明,“说真的,你穿这个牌子不搭,不必一趟趟地来。孙先生不比我们施惠,他是从小养成的衣服架子,穿老头衫都好看的,你不行,别怪我说话不中听。”
孙津明确实没施惠高,也没施惠肩宽,但站起来,板正正的商务精英范。
琅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瞎他几句。
她可恨这个男人了,恨他这冷幽幽看别人笑话的姿态。假正经,穷清高。
孙津明丝毫没当回事,略微颔首,“别当我是回事,我给你侄儿鞍前马后的,他要来姑姑店里买东买西,我又怎么拦得住,是不是?”
琅华才不信,她一身最简单的运动装,草绿与白底相间。难得人保养得宜,低马尾,衬得人减龄又不乖张。“我顶瞧不上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男人,哼,一把年纪了,还心口不一的虚伪。”
孙津明听着发笑,“是的了,我其实就是有点好奇。想看看施惠怎么能回回捏得住你七寸的,琅华。”
这位穿红着绿都能好看的老小姐,一时撇嘴,“你还是喊我孙小姐吧,别喊我琅华,我的名字不是给你叫的。”
那头,汪盐沿着旋转楼梯上楼去,看孙施惠没事人地在试衣服鞋履,手里还拿着根鞋拔子。见汪盐上来了,他招呼她过来,“给我看看,这两双鞋,哪双好看?”
汪盐一下抢了他手里的鞋拔子,递还给边上的销售,表示不好意思,这些他们都不要了。
孙施惠不满,“什么就不要了?”
“你不是来买衣服的。”
“那我来干嘛的?”
“我怎么知道。”
孙施惠不满意她这样的话术,只问她,“你不知道急匆匆跑来干嘛?”
汪盐被他激到了,“我怕你为难人,因为你每回为难人,最后都是我跟着吃瓜落。琅华她不信,她觉得你每回和她干仗,都是我挑唆的!”
孙施惠掬着味笑,听她口里有意撇清的心声更觉得有趣,“难道不是吗?”
汪盐反问他,“我挑唆你了吗?”
“挑不挑,结果都一样。对外,我们是一致的。”
一致干嘛,汪盐横他一眼,再酸溜溜地说:“你还是不够忙,不然不会有空来这里。”
“嗯?”他不解她的意思。但既然来了,他就得问清楚,“我来问问琅华呀,是得多闲,脑子多空,才有空琢磨出这样的伎俩。”
说着,孙施惠不等汪盐扽住他,只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吆喝楼下的琅华,他的亲姑姑。“把前天下午的监控调出来。”
“干嘛!”琅华才不听他。
孙施惠信步从二楼下来,说琅华店里的员工业务能力都不大过关,说话办事全不利索,他拢共就这么一个诉求,老半天了,都没人给他达成。
琅华任性且酸讽道:“当然,我们店最拔尖的销售被你掐走了呀!”
孙施惠不理她这一茬,只管她要监控。
“你要监控干嘛,看你的毛芊羽姐姐?”毛芊羽是康桥的本名。
孙施惠勉强应琅华这句,“你不说我都忘了。管她叫什么名字吧,我要看看,琅华,你得多闲,心得多荒多枯萎,才折腾出这样的戏码。”
“也给爷爷看看。他这一辈子,把这老幺女儿惯成什么样了。连起码的尊重教养都不顾了,是吗?”
孙施惠说着,幽幽走到琅华跟前去,几乎与她并肩侧耳的距离,用只有他们姑侄听得见的声音知会她,“不要给我搞小动作,我也知道你没那坏心思。但是我有,琅华,你今天不给我监控,我也有法子叫你委屈懊悔。”孙施惠说着觑一眼她身后的孙津明,谁人都有软肋,哪怕那块肋从来都没被她拥有过。他们家这个傻大姐姑姑,孙施惠甚至要嗟叹一句,“爷爷的遗嘱大致给我透过底了,我保守估计,他肯定也给孙津明一份,于情于理。但是,琅华,你的老父亲你知道,倘若他晓得你对津明有那心思,你信不信,爷爷保管作废那份赠与遗嘱。”
琅华闻言就炸了,狠推一记孙施惠,人也不禁往后仰了两步。她骂孙施惠下作,卑鄙。“我们的过节,你拉外人顶缸算什么本事!”
孙施惠笑得乖张,甚至点点头,“你还懂这个道理,那么就好办多了。一个外人你都舍不得,”他说这话时,没有避讳了,声音外放,店里的人几乎都能听到,“那么我袒护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琅华一时失语。
她满不服输,只说要康桥清醒清醒,她当年以为钓到施惠这个金龟婿,鲤鱼跃龙门了。殊不知,施惠从来没对她用心。
“是。”有人答得痛快,孙施惠说,倘若他这桩过去,琅华总惦记着,当猎奇当秘辛,恨不得时时刻刻翻出来折腾点动静,不然她的生命里仿佛就没其他活命的源泉了,那么他不妨一下子全交代给她,“康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为什么帮她,因为她第一次给我量衣的时候,你们喊她毛毛,我听岔了……”他听成了猫猫。
那段时间,孙施惠春假回国,他陪爷爷来店里裁衣,偶然注意到了康桥。因为一个乌龙的名字。
也因为她的经历。
孙施惠坐在车里,目睹过她被滥赌成性的没血缘的哥哥把包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想侵犯她。
康桥逃一般地来拍孙施惠的车窗,她求他,让她上车,求他帮帮她。
孙施惠终究松了门锁,让她上来了。
理由无他,她依旧是吃了一个叫猫猫人的红利。
那期间,孙施惠很潦倒的失意,他承认,他看谁都是一个人,又看谁都不是那个人。
康桥陪他喝酒期间,与他打赌,说你总会忘记她的。
但愿如此。可实情,我希望忘了她,又希冀一辈子都记得她。
她哪里有什么不好呢,仅仅不喜欢我罢了。
也冷漠客观地告诉康桥,不是因为相似的名字,不是因为他不想在她身上看到他母亲的悲剧或者阿姐的影子,他不会发这个善心帮她的。
他和康桥的来往,被爷爷知道后,孙施惠满不在乎,不辩驳也不反口。但因为说到生母的事,顶撞了爷爷,也诋毁了去了的父亲,被爷爷重重家法了一顿,几乎软禁的程度。
康桥被勒令辞退了。她临去前,收到老爷子一笔所谓的分手费,要她离施惠远远的。
那笔钱康桥透过邮件的形式,问过施惠的意见。
孙施惠只回复她:想留就留。爱慕名利没什么可耻的。
康桥自然留下了。她没有谢施惠,只是每年春假时期还会给施惠发邮件问候,但是他再没回复过她了。
就这么点乌糟浪荡事,孙施惠当年该挨的打挨过了,该受的训也受过了。
他亲口把汪盐骂走过,她走后,他被老汪狠狠训了一通。
仿佛从他身上扒下来的,不是沾血的衣服,而是他的皮肉。
他不为他二十岁时候的浪荡辩驳,也不稀罕口头的保证改过,只希望他这些年的行径,能做到让当初失望的人改观:
一为爷爷,二为老师,三为这些年始终不改初衷看他的……汪盐。
孙施惠说着,仰头看旋转楼梯上孤独站立的人。
汪盐怔了许久,明明他口里的这些与她揣度的没有差多少。她那天听到他们喊康桥毛毛姐,其实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可是亲口听孙施惠说出口,她还是好难过。
尤其康桥那句与他打赌,孙施惠会忘了她,忘了汪盐。
汪盐不愿去细想,如果当年这个所谓的错误没有被修正,孙施惠是不是就会彻底忘了汪盐。
他们也许至此再无交集。
两层楼高度的玻璃落地窗外面,杳杳地,冥色霍闪。轰隆隆的雷声后,瓢泼般的大雨,
浇在落地窗上,小楼像沦陷的孤岛。
汪盐忍着泪,从楼梯上缓缓下来,她不去看孙施惠,但也得从他身边经过,她才能走出店里。
一步步过去,朝那出口,敛声静气。可是没两步,她就像浑身布满破绽般地难以隐蔽,气息藏不住,眼泪也是,她明明没有朝孙施惠看,他也没有。
孙施惠明明是朝着他的姑姑说话,下一秒,手臂稳稳把想逃的汪盐捞过来。像个巨大的深渊也像张密布的网,一下子兜罗住了落单难逃的人。
汪盐困在一只长臂弯里,再听到他朝琅华,“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琅华。否则我不会再顾忌爷爷和我父亲的情分,爷爷一去,我保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对,就是为了个女人。”
“还有,把那幅画给我摘下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孙施惠交代完了,就牵掣着汪盐的手从门店里出来。
外面风雨大作,他把汪盐塞进了后座车上,那头,老姚驱车这才赶到。
施惠这两天没回老宅,他先前是扔了个购物袋在车里。他和盐盐两个人宿在哪里,老姚怎么敢问。施惠一个小时前查点起来,那个礼品袋怎么没提醒他。
这位少爷,从小到大,这些物什恨不得拿斗量,什么时候会真的上眼一两块表。
老姚只当又是谁送的便宜货,或者表盒子里装得钞票呢。那天把车子开回去,第二天一早就把东西交给阿秋了。
施惠一个钟头前给老姚打电话,无论如何,要老姚送过来。
暴雨如注里,孙施惠任由老姚擎着伞,他从礼袋里翻出两个盒子,一块是他原先绞了表带的那只,一块是崭新的男士腕表,中规中矩的品牌到价格。
他站在车边,手里掂量着那一块新表,俯身问车里已然满面热泪的人,“是送给我的?”
“……”
“汪盐?”
座位上的人要来夺,车外的人不让,饶是老姚举着伞,他半边身也都潮了,他再质问她一遍,“送我的?”
“对,送你的。为了来拿这两只表,我遇上了你的旧情人。”
“她们和谁说什么了?”
“人家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你怎么说的?”
“我不知道。你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我好不好,你不知道谁知道!”孙施惠淋成个落汤,也不高兴开车了,偏头要老姚帮他们开车。
他坐进车里来,淋潮的身子来圈抱汪盐。怀里的人被他身上的雨沾得不禁颤抖,她在老姚绕着上车前,本能地仰面怪孙施惠,“她和你打赌,你会忘了我。”
“很明显,我赌输了。下雨天的江南,只有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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