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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晋江独发(万更)


诸伏景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严格的唯物主义者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科学之外的超自然现象的那种。

直到从差不多半个月前开始,他不断重复地做着同一种梦境。

说是“同一种”未必恰当,只是梦中的主角,是同一个人罢了。

是他和同一个女人。

说来惭愧,他至今仍记得第一次“梦”到“她”是在某个不可言说的梦境里。

梦境中的少女躺在他身下,红肿水润的眼没有勾起丝毫自己的怜惜,反而更让他有种想要掠夺毁灭的欲望。

然后他就被梦境中的自己吓醒了。

诸伏景光一度以为那是自己因为高压的卧底任务而产生的精神失常。

毕竟梦境中的那个“自己”,比起诸伏景光,似乎更符合他在黑方卧底时“苏格兰”的形象。

母胎单生二十多年的正经男人第一次做这种梦,梦中的自己还是那副形象,他翻身下床,给自己猛灌冷饮,又去卫生间门冲了一个小时热水澡,从里到外地透心凉后,才渐渐缓过神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春梦”吗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

自那之后,无论是多简短的梦境,哪怕只是午休时偶尔的浅寐,他都做着同一种梦境。

梦中的少女形象愈发鲜明起来而与之一同“鲜明”的,是梦境中的自己愈发无法克制的阴暗内心。

占有、摧毁、撕碎仿佛西方神话中吐息的恶龙,哪怕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披上款款人皮,面对毫无防备地靠近的人类公主时

仍掩饰不住内心的兽欲。

梦境中自己的一切行为哪怕仅仅只是在脑内想一下,都有种想让清醒的自己想要报警的冲动。

差点忘了,自己就是警察。

这一切都让他产生了或许在之后的某一天,自己会被自己的幼驯染或是哥哥或是同窗好友一副手铐拷走,随即横眉质问“你就是这样当警察的”的错觉。

更可怕了。

梦中的剧情不讲逻辑,只有自己与那少女的交合咳,交集的点点滴滴。

再深入下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在叫那个少女“真弓”。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精神问题好像越发严重了起来甚至都已经给自己臆想中的“对象”取了姓名。

再这样下去,快进到结婚生子上幼儿园似乎都不奇怪了。

而在今天之前,虽然这个梦境也算是相当困扰的一个困境,但毕竟都是虚幻的梦境,除了清醒时偶尔会感叹于自己入戏之深的内心阴暗之外,并未对他产生多实质性的影响。

甚至诸伏景光或许打死都不愿意承认,每次做完梦后都

挺解压的。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不正常至少能做出这种梦境的他精神不太正常,应该抽空回去看一趟医生,或至少自己采取一些其他相对“合理”,或者说至少“物理”的“解压”措施。

但因为“做了春梦”就回警队找心理医生什么的

所以他至今没能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

甚至他还有些自我安慰地想,只是做个梦而已,并未伤害任何实质性的人唯一受到精神性惊吓的也只有他自己。

就这样,在白日的高压卧底工作之后,夜间门的荒唐梦境竟也成了他虽然不愿承认某种和谐的解压途径。

直到今天。

那个他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他臆想中的“春梦对象”,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面前。

诸伏景光仿佛听到自己的唯物世界观“咔嚓”裂开了一条细缝。

津木真弓如果知道诸伏景光此刻在想什么,她大概会说

“俺也一样”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明明才第一次见到她的诸伏景光能这么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还是以这样一幅,古怪的态度

为什么他叫完自己的名字后,仿佛见鬼一样“蹭蹭蹭”后退了三步,脸色突然涨起可疑的红晕,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的表现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保留了“上个世界”的记忆,这反应也不对吧

发生了什么

津木真弓疑惑又茫然的表情过于真实,诸伏景光作为一名合格的、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也十分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他勉强定下心神“抱歉认错了人,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位朋友。”

对方的表情更茫然了,似乎在问,“像谁”

诸伏景光揉了揉太阳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像我素未谋面的孩子他妈。

诸伏景光离得她远远的,走到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随即磕磕绊绊说了一声。

“喝点热水”

津木真弓

“补、补点水”

津木真弓

面对着对面那个“素未谋面”但“神交已久”物理的少女,诸伏景光的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落荒而逃的荒唐想法。

但现在还不行。

这个不知为什么闯入组织灭门现场的女孩应该是这场案件最关键的证人,哪怕出于人道主义,他都打定了主意,要尽他所能保下对方的性命。

如今,这样的决定便又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津木真弓抱着卡在胸前的浴巾,一脸无措地站在浴室门口。

诸伏景光的目光看天花板看地毯看床单就是不看她,乱飞的眼神毫无定处,半晌,再度磕巴了一声。

“不、不喝水吗”

津木真弓不是,她为什么要喝水

但这似乎是对方对她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她于是想了想,抬起脚步缓缓走了过去。

诸伏景光却像是再度受到惊讶一般,“蹭蹭蹭”又踉跄着后退,几乎要缩进房间门的角落里。

津木真弓

她才是那个刚刚目睹了对方杀人,还差点被灭口的人吧为什么你这个“凶手”装出了这么真情实感的小可怜状态啊

“小可怜”诸伏景光站在墙角作罚站状,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轻咳一声,目光再度飘了起来。

“咳,你、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津木真弓你不觉得这句话该我问你吗

她谨记自己的哑巴人设,抿着嘴巴缓缓摇头。

也不知道对方乱瞟的目光看没看到自己的摇头,她端起杯子喝完桌上的热水,随即想了想,想要向他走过去。

既然对方表达了善意虽然这方式着实令她有些看不太懂,那她是不是也该稍微演一点“放下防备”的戏码

谁知她的脚步刚刚一动,墙角的诸伏景光彷如惊弓之鸟,立刻站直立正,十分正义凌然地伸手,语调甚至抖了起来。

“你、你不要过来”

津木真弓

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人模狗样却刚刚杀完人的杀手,和一个被从现场血泊里押回来、人畜无害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柔弱少女这两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门里,会说出“你不要过来”这种台词的,会是前者吗

不是,大哥,你为什么要抢我剧本啊这话不该是她来说吗

现在的场景着实给纵横游戏十几年的津木真弓给迷惑住了,一度觉得又有什么奇怪的bug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诞生了。

工藤新一依旧渺无音讯她不知道他这个ai还要花多久才能搞清这世界的状况,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对付一个看上去拿错剧本、精神还不太正常的诸伏景光,她真的很难办啊

她一边怀疑人生,一边不再靠近,默默在离他最远的床边坐下。

不过去就不过去吧。

结果墙角的诸伏景光似乎又不正常了起来虽然从她走出浴室,他叫出那句“真弓”后,对方似乎就没正常过。

他的眉角仿佛抽动两下,听上去声音中有某种压抑着的情绪。

他压着声音,尽量冷硬地开口。

“去把衣服穿上,头发吹干。”

津木真弓

这位大哥,你有意识到刚刚是你把我叫出浴室的吗

但她已经不再试图去理解角落里那个精神失常的男人,干脆地拿起他之前给她准备的换洗衣物,走回浴室。

一直到浴室的门关上,门锁落下,响起吹风机的声音时,诸伏景光憋着的呼吸才缓缓恢复如初。

早在一百多年前某位战斗民族的科学家就用人类最好的伙伴做过一个有名的实验当任何拥有反射神经的生物在长久地被某些关联性极强的场景训练后会产生下意识的反应。

俗称“条件反射”。

而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在这近半个月“夜夜相会”的梦境中,对方的出现早已被他潜意识地与某种运动关联在了一起。

尤其是,浴室似乎还是梦境中那个极其糟糕的“自己”十分偏爱的场所。

嘈杂的水声、蒸腾的热气,缭绕中颤抖吟哦的身躯,连她在水中挣扎溅起的水花落在肌肤上的感觉,都仿佛如此真实。

更糟糕的是,这一切不仅限定在“浴室内”的场景。

每当“自己”抱着湿漉漉的她走出浴室时,都会给近乎脱水的她补充水分。

自然也不会以什么正经的方式。

温热的水自唇间门渡去,混杂着哀求般的呜咽,却每每引来“自己”更过分的得寸进尺。

梦中那个深浸黑暗的灵魂,似乎十分沉溺于享受对方脆弱与破碎时的艳色。

在今天之前,他还能自我安慰,这只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臆想”。

但当这个女孩真切出现在他眼前时,无论梦中的一切是否是臆想,事态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当她裹着浴巾向自己走来,温热的水汽与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侵入他每一寸条件反射神经的时候

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仿佛一百多年前那条听到摇铃就开始分泌唾液的狗,脑海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叫嚣着复刻梦中的一切。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还好今天他穿的是相当宽松的裤子。

他有点绝望地想自己是不是要完蛋了

就这样,在诸伏景光反复自我怀疑与厌弃中,在津木真弓不明所以甚至有点同情的目光里,一个小时的时间门悄然而逝。

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是不熟悉的声音,大概只是被派来通知他们的手下。

“雪莉到了。”

诸伏景光清了清嗓子“知道了,马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在今天第一次认真看向了津木真弓。

她将自己打理地十分干净清爽,正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床上,听到了声音也只是淡淡抬头。

这么一看,似乎又与梦中的人影不太相像了。

这么说似乎不太恰当,但诸伏景光想,他或许该庆幸梦中从来都是那么荒唐的“非正常”景象,当津木真弓认真地打理好自己,以“正常”的姿态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

虽然心中难免仍有波动,但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反应剧烈。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诸伏景光整理好思绪,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气音地开口。

“你真的不会说话”

按照诸伏景光的计划,在等待雪莉带来“吐真剂”正式对她进行审讯前,自己还有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门可以大致摸清对方的情况,从而作出相应的措施。

虽然如今事情从一开始就偏向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但至少这一点他必须搞清。

津木真弓看着他,像是有些犹豫,没有回答。

倒不是她开始怀疑对方到底是红是黑,只是单纯地觉得

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好像脑子不太正常。

一个精神有些失常、智商也有待探究的诸伏景光,怎么看都无法被信任的样子。

诸伏景光见她不肯说,叹了口气,只能简短地告诫她。

“组织的刑讯手段会将吐真剂与测谎仪结合,你如果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记住,宁可说有所保留的实话,也不能说假话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虽然不确定这个精神失常的诸伏景光能想什么办法,但津木真弓还是记在了心里。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津木真弓觉得他看上去比自己紧张多了随后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向外拽去。

他的掌心有点烫,在碰到自己胳膊的那一刻,津木真弓还没什么反应,他的手指倒仿佛先颤了颤。

他没有收力,拽得她有些疼,她不清楚对方是不是想做戏做全套,只能皱着眉配合着演。

她被连拖带拽地拖出了房间门,绕过长长的走廊,最后被推入了一闪门内。

门内灯光不算暗幽暗的空间门能让说谎者安心,所以一般测谎都会在明亮的灯光下进行。

被刺眼的大灯照射着,总会让人有种无处遁逃的感觉。

不出意外,琴酒坐在测谎仪的显示屏前,旁边站着一个脸色冷淡的褐发少女,津木真弓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雪莉,宫野志保,还未吃药缩小的灰原哀。

看来这个世界的时间门线还在主线开启前。

宫野志保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房间门里的任何人身上,她只是抬起手看了看时间门,随即开口。

“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门。”

琴酒没什么反应,抬了抬下颚,示意苏格兰把津木真弓带到面前的椅子上。

苏格兰伸手,将津木真弓按到那把椅子上,随后依次将测试血压、心跳与皮肤湿润度的束缚带在她身上一条条扣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绑住她的时候,苏格兰的手抖得厉害,连呼吸都似乎急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让津木真弓对诸伏景光的信任度又下了一个台阶。

这大哥看上去也太不靠谱了

胸前被束缚带绑住的感觉有些难受,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不由动了动,一不留神蹭了一下诸伏景光的指尖,让他几乎触电般一震。

津木真弓

大哥你这卧底做成这样我很慌啊,别到时候你自己暴露了把我也连累了啊

好在诸伏景光当真受过专业的训练,立刻调整呼吸,还顺手把她胸前的仪器松了松。

等终于帮她绑好了所有仪器,雪莉踩着平跟鞋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个小药箱。

从药箱中拿出碘伏酒精与注射器,片刻后,冰凉的液体被推进了津木真弓手臂上的静脉中。

宫野志保依旧没什么表情,收起药箱,走回对面,再度看一眼手表,“五分钟起效。”

津木真弓不知道对方给自己注射的是哪种吐真剂,但既然是组织的手段,她也不会指望对方用温和的药剂。

如果单单只是蒙混过测谎仪,她还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但结合上吐真剂

“不用紧张,你身体里被注射的只是葡萄糖。”

工藤新一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津木真弓绝不会承认,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居然难得松了一口气。

或者说,这样的“可靠性”很难说是因为对方是“系统”,还是因为对方用着某个自带“靠谱”气场的侦探的声音。

“志保在帮我”她问工藤新一。

“目前看来,是的。”

“你刚刚干嘛去了”

“查了一些东西,顺便看看网络数据流里有没有疑似底层代码的东西。”

“可以想见,你并没有获得什么好消息”

“可以想见,底层代码这么关键的东西显然不会以这么直观的形式存在。”

津木真弓懒得和他斗嘴,“那这具身体的信息,你查到了吗”

“查是查到了,但你确定,要在这个关头听我叙述”工藤新一的声音中勾起了一丝笑意。

“当然不。”津木真弓垂眸,心中轻轻一笑,“这么好的躲过测谎仪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五分钟的时间门很快滑过,津木真弓的目光微微涣散了两分。

琴酒开口“你不会说话”

在那一瞬间门,津木真弓其实有点恍惚倒不是因为药剂,而是这个声音于她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与之前在血泊中琴酒面对尸体与自己时的杀气不同,他如今情绪似乎还算平静,于是说话的语调便与记忆中的那位十分相像。

尤其是

上一次她面对“测谎仪”时,也是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组织中的测谎仪会根据血压、心跳与皮肤湿润度综合判断你的状态,提前给自己注射镇定剂是最佳的应对方法,但有这样机会的概率很小。”

在上一个世界中,那位“琴酒”给她准备的训练列表里,自然有面对测谎仪这一项。

津木真弓闭了闭眼,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她恍惚了神态,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似乎只能发出“嗯”“啊”“额”的一些短促音调。

看上去像极了无法说话的哑巴,但测谎仪的却响了起来。

“嘀嘀嘀”

琴酒的目光落在了显示屏上,却没有生气,也没有立刻举枪崩了她。

“任何生理数据的临界值都有误差,再精密的测谎仪,也无法每一题都给出绝对正确或错误的答案,多数模棱两可的情况,是介于真实与谎言的数据之间门的。”

测谎仪的声音提示着众人,她的回答不在“实话”的范畴中。

但很显然,离“谎话”也还有一定距离。

琴酒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开口“不是先天性的”

津木真弓点头,仪器的指示灯变绿。

“因为事故的刺激”

津木真弓皱眉,像是在用力思索着什么,但结果依旧十分茫然。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宫野志保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你不记得了”

津木真弓心中暗叹一声志保的助攻真是神队友,随即点头。

测谎仪的指示灯依旧是绿的。

看,多完美的可以避过测谎仪的机会啊。

因为她确实不记得啊无论是关于这个身体的身份,还是他们一直追问的“她怎么进到房间门里”,还是她的目的、她的图谋

她都确实不记得了。

由于测谎仪的特性,多数问题都会精确地给到“是”或“否”的答案,这样数据更为准确。

所以只要对方不问出来类似“你是游戏玩家吗”“你进入这个世界是为了寻找代码吗”这种超现实的问题,她的答案都是绝对“真实”的。

因为,她确实一问三不知。

全盘失忆的人设用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的应对都很顺利,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就在津木真弓以为这一切要如此简单地结束时,临近末尾,琴酒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你之前见过在场任何人吗”

在津木真弓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心跳已经乱了一拍,测谎仪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而她甚至还没有给出回答。

这一下当真猝不及防,她眼看着琴酒眉尾一跳,诸伏景光的目光中露出了些许忧色,连宫野志保都向她看来。

津木真弓只停了一瞬,便当机立断想好了对策。

她干脆将计就计,就势急促地开始喘息,呼吸急促,眉心紧皱,尽量让自己愈发紧张,甚至连身体都开始抽动,一幅十分难受的表现。

宫野志保十分上道,当即看着数据表示“看上去是前面那么多让她强行回忆的问题,刺激了她的临界值。”

仪器在狭小的空间门里“嘀嘀嘀”响个不停,琴酒没有任何表态,津木真弓的表演便不能停下来。

她干脆开始挣扎,身上的束缚带深深勒入肉中,她终于憋出了一两滴眼泪,手臂上的针孔也渐渐开始渗血。

无声的啜泣随着短促的呼吸在房间门中响起,她一声一声开始抽噎既然并非是先天性的声带问题,那哭起来稍微出点声,也很合理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测谎仪的警报和她的哭声吵得烦了,琴酒终于伸手关掉了测谎仪,推开椅子站起身。

他看上去有些烦躁,直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弯腰俯身,一只手撑在她的椅背上,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以一种极其压迫性的姿态,烦躁又难耐地开口,一字一顿。

“你是谁”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津木真弓微微恍了个神。

其实她也很想问面前这个人,你是谁

但她十分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记忆中的那人戴着金边眼镜,拿着讲义的指尖有着好看的圆弧形指甲。

他站在讲台上,淡然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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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后来,她是怎么回答的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有的问题,永远得不到答案。

眼眶中的泪水倏然落下,津木真弓似真非假地无声抽噎,无法发出声音的唇瓣不断开合,重复着“我不知道”的唇形,一遍遍回答。

她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琴酒终于放开了她被卡得发疼的下巴,甩开手,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门。

津木真弓的抽噎终于可以慢慢收了回来。

房间门里被留下的诸伏景光和宫野志保面面相觑,半晌,宫野志保开口。

“怎么处理”

诸伏景光似乎也有些犯难,叹了口气“现在去把琴酒找回来还来得及吗”

宫野志保嗤笑一声,“难说。”

她看向津木真弓,沉吟了一会儿,“先安顿下来,我明天忙完了来给她检查身体至于之后的事,看琴酒怎么安排。”

诸伏景光点点头,刚想走上前,却想到什么似的,脚步一顿,看向宫野志保“把她解开吧。”

宫野志保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去”

诸伏景光目光微微一飘,欲盖弥彰般地冷了神色,“哭得太蠢了。”

正在收拾情绪的津木真弓

宫野志保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什么,只是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走上前解开了津木真弓,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伸手帮她擦去眼泪。

“之后,就看你自己了。”

津木真弓还没接收到自己这个身份的信息,不确定是不是和她有什么特殊的羁绊,一时不好回答。

但好在宫野志保只是说完这句话,就重新将手插回衣兜,施施然离开了房间门。

津木真弓被诸伏景光重新带回了之前那间门房间门,她哭得有些头晕虽然情绪是刻意调动假装的,但眼泪是真的流了的,她现在脑壳一抽一抽地疼。

诸伏景光再度走到桌边,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喝点水。”

津木真弓这大哥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自己“多喝热水”啊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她相信读唇语是组织成员的必修课。

我不渴,为什么要给我喝水

诸伏景光咳了一声,目光再度不自然地瞟了一下,“咳怕你缺水。”

津木真弓

我没那么容易缺水。

诸伏景光不,“梦境”中的你很容易缺水。

但再仔细一想“梦境中”的情况似乎确实比平常更容易缺水。

他将水杯放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

“这个房间门没有监视和监听器,现在,可以和我好好聊聊了吗”

津木真弓沉默。

不是她不想聊,是她真的没什么好聊的她现在也没接受到有用信息啊

她还等着诸伏景光出门后,她自己一人待着的时候,再和工藤新一好好同步一下信息呢

诸伏景光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在她身旁的床上坐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错,默默走到了远处的桌旁,拖了个椅子坐下。

津木真弓对他偶尔频率有那么一点高的莫名其妙举动已经十分习惯,没有任何反应。

他双手微微交叉,认真地拿出了谈判的架势这种时候的诸伏景光看上去才算正常点。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没有恶意。”

津木真弓默默吐槽该说不说,你的一些行为举止反而让我觉得,是你害怕我对你有恶意。

“我没有滥杀无辜的癖好,但如果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我很难帮你。”

在不涉及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时,诸伏景光的智商一直是十分在线的。

在这之前,他其实简单判断过这个女孩的身份,第一个被他排除的,就是各方训练有素的卧底。

谁家卧底会用这么可疑,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的方式出场啊

如果他来做这个卧底,他宁可演一出斯德哥尔摩的戏码,都不会这么大刺刺地躺在血泊中,用这么可疑又危险的方式登场。

“我不清楚你是否了解这个组织,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现在已经有人在调查你的身份,你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

津木真弓巧了,你们调查完方便把资料发我一份吗

诸伏景光开始挑关键的信息询问,“你和那两名线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线人什么什么关系

她当真一无所知,但勉强能从对方的话里推断出一二。

线人房间门里那两具尸体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

津木真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那两人离认识就差他们复活了。

她思忖了一瞬,觉得让他这么追问下去不是办法。

她干脆抬头,也准备开门见山。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记得了。这句是真的。

目前暂时,也说不出话就好像是,我本能可以开口,但是,发不出声音这句是假的。

我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是不是说,人在经历了巨大刺激的时候,会产生一些躯体性的症状失声和失忆就是其中的一种

这也是宫野志保拿来帮她糊弄琴酒的借口,但诸伏景光似乎有些诧异他好像不相信津木真弓真的“失忆”和“失声”了。

津木真弓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在血泊中去寻找匕首的反应让对方起了疑心。

诸伏景光虽然在那个当下凭借心中的正义与信念下意识想保下她的性命,却也认定了那样不动声色地装哭害怕、还能试图反击的自己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某种意义上,他的预感也没错。

津木真弓想了想,叹了口气。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躺在那两具尸体旁边,我很害怕但、但勉强搜索了一下现场,想搞清楚状况,看到那柄匕首,本来想带在身上防身,然后翻窗逃跑的可是你们进来得太快了,我就只能躺下装死。

诸伏景光冷不丁接口,“房间门里没有窗。”

津木真弓不动声色,歪了歪头,似乎在回忆房间门中的景象,随即皱起眉。

是吗我不记得了。

诸伏景光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随即开口“我说错了,房间门里有窗,但应该全被锁上,并且外面有人埋伏着你从窗户出去,就会被打成筛子。”

津木真弓配合着打了个冷颤。

并且对诸伏景光试探她的表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放心。

真好,看来这人还没有彻底降智。

诸伏景光还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眼里已经是如今红黑双方智商和精神洼地的存在,思忖了片刻,再度开口。

“现在这个情况琴酒还不一定会放过你,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你的性命,但我需要你和我说实话。”

软硬兼施的谈判方法也还算靠谱,津木真弓很欣慰。

但也很无奈。

我是真的真的不记得了。

这句话真的是大实话,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呢

难道她长了一张老谋深算的脸吗

就在她无奈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房间门的房门再度被敲响了。

又一个耳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是我。”

津木真弓一怔,诸伏景光已经开口了。

房门打开,津木真弓眼看着门外无处不在的黑皮出现在视野里。

安室透身上还穿着一身酒保的制服,不知道刚从哪个打工场所赶回来,脸上带着些困意,边打哈欠边走进来。

“苏格兰,你说要调查的那个女”

安室透的尾音被吞没在看到津木真弓的那一刻。

困倦疲惫的神色在那一瞬,被震颤与惊异所替代。

津木真弓安室透这反应,是不是有点眼熟

但安室透的表情调节能力似乎比诸伏景光高了不止一点,几乎顷刻间门调整好了表情,如果不是津木真弓一直拿余光撇着他,怕是也无法发现。

就比如,微微走神的诸伏景光就没发现。

他抬了抬头,简短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波本。”

随即看向了床上的津木真弓,示意了一下“就是她。”

然后看向安室透“东西带来了吗”

安室透神色如常地点头,“带来了但我很好奇,既然是琴酒放话抓回来的人,为什么是你在调查她的来路”

津木真弓因为琴酒的精神看上去好像也不太正常。

回想着刚才审讯室里琴酒的表现,津木真弓觉得心更累了。

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组织仿佛成了某家大型精神病院

一个两个都精神状态堪忧的模样。

苏格兰没有解释,只是言简意赅“查一下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人同为警戒同僚的关系,光看这两人的互动方式,仿佛真的和不熟的组织同事一般。

安室透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他们口中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微型摄像头

他按了摄像头的开关,将摄像头对准了津木真弓。

津木真弓皱着眉,本能想要躲闪,但好在忍住了。

就像他们说的,她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早晚会有人来调查她的身份。

她的脸部数据似乎被扫描了进去,不多时,安室透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打开短信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基尔传来的消息,根据现有的面部数据显示,至少在组织的数据库中没有她的身份信息。”

安室透摸了摸下巴,像是起了点兴趣,微微倾身,看向津木真弓,紫灰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暗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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