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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站在松田阵平给的门牌号前,再度敲门“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他带着鸭舌帽,帽檐压低遮住了上半张脸,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属于一幅亲妈来了都得再三确认才认得出的打扮。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安室透提着袋子,站在门口,心里默数时间。

五分钟过去了,房间内没有丝毫声音。

人不在

不,按照松田阵平的说法,这间公寓的住户在上午回家后,他就没见到她再出过门,他在楼下蹲到现在了。

安室透回忆着松田阵平给他描述的住户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小姑娘,听大楼管理员说是一个人住的,从没见过家长,似乎是一个人来东京求学。

稚嫩、胆小,看上去十分好骗咳,单纯。

一晚上的排查后,整栋楼只有这一侧的住户仍在嫌疑名单里,但一栋楼十八层,哪怕范围缩小到某一侧,加起来也有三四十间的住户。

这小姑娘其实不在他们的嫌疑名单太靠前的范围内,但安室透想着既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那或许从她口中套一点关于附近的住户信息,也算是知己知彼。

比起警察,邻居间或许更容易发现彼此的异常。

于是他提着“外卖”,找上了这户人家。

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分多钟,门内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是在睡午觉

不管怎么说,再待下去就太引人注目了,他拉了拉帽子,将这住户的反常记下,离开了走廊。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津木真弓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对上面前琴酒冷凝的目光,“现在,可以把你的枪口挪开了吗”

她此刻正被琴酒压在冰箱的门上,一支冰冷的枪管正顶在她的额前,肩膀被他的另一只手卡住,仿佛一只冰冷坚硬的机械手臂一般,钳得她骨骼发疼。

琴酒没动,但津木真弓已经动了,她直接伸手,握上了那支枪管,然后缓慢地、坚决地将它从额前挪开。

琴酒还是没动,却也没有施力阻止。

津木真弓甩开他的手,语调间也多了些冷意“我再说一次,我如果想要把你交给警察,我有千百次机会可以这么做,没必要选择这种置我自己于危险境地的傻逼方法。”

老实说她现在也很火大她也不知道门口那个突如其来的外卖员是什么鬼,明明她自己还悬着一颗心呢,结果反而被门里这个本该统一战线的家伙拿枪指着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就走。”

一边死皮赖脸地赖在她家不走,一边又遇到点风吹草动就疑心四起,动不动就拿着枪管指人,你咋不上天呢

说着她一把推开了琴酒虽然没推动,但至少他没僵着不走,还是让开了点位置。

津木真弓转身从冰箱里拿出蔬菜,走到料理台前。

琴酒收起手枪,没有开口,但也没有回到沙发上坐着,只是站在厨房的角落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末了像是想了很久才蹦出一句。

“你说过,只有速食便当。”

津木真弓从旁边的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噌”一声,料理厨具被她拔出了拔剑的声音。

她头也不回,冷笑道“是你只有速食便当,我只给自己做饭。”

琴酒瞥了一眼她砧板上的食材,确实只有一人份的量。

“咵、咵、咵”的切菜声响起,声音不小,琴酒猜测对方是把那堆食材当成了自己,这才切出了砍头的气势。

他又站了会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最终默默走到冰箱前,打开随意拿了一份便当。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涨价了,10万一份。”

琴酒

这一声让正在撕包装纸的他顿住,不是因为这黑心的价钱,而是因为

她的声音中多了些鼻音颤抖的、压抑的鼻音。

他轻轻抬眼,看到她正在切菜的手一顿,随即在脸颊上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干活。

琴酒第一个反应是很难想象这女人也会哭。

但随即突然意识到,对方好像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无论种种表现看上去多能唬人,但归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

对于一个正常的十七岁少女,在经历了前一天被车撞、当天晚上被杀手闯入房间、被迫和杀手同居、诓骗警察斗智斗勇、还时不时被对方拿枪指着

二十多年不见与谁共情的琴酒,在这一刻突然微妙地意识到了对方的心情。

于是他默默走到她旁边,却被她抬头瞪了一眼。

“干嘛”

堪称虚张声势的一眼,甚至眼眶中的水光淋漓间,还泛着藏不住的淡淡红色,鼻子也有些红红的,像只没长大的鼹鼠。她的额头上也有些红印,是刚刚被他的枪管顶着留下的痕迹。

琴酒认真思考了一下,平时身边的人对“在哭的人”都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身旁的人一般有三种反应。

“再哭大声点”、远远走开,或者直接开枪。

他一般是第二种和第三种之间看心情切换。

他于是开口“再”

对方却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拿着刀“唰”一下对准了他,就是这哭得通红的表情不太有凶相,只给他色厉内荏的感觉。

“再哔哔就滚蛋”

好吧。

他治好住口,默默将撕下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然后将速食便当放进了微波炉里。

津木真弓正烦躁着,听着他的脚步声走到客厅,顿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在她旁边停下,然后在她手旁的料理台上放了什么东西。

她侧头一看,是一盒纸巾。

和一沓一万元纸币。

再抬头时,这大哥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退休老大爷似的看着社会新闻。

她又看了看旁边的纸巾和纸币。

发生了什么

她放下菜刀,将切好一半洋葱扔进锅里,开火。

这品种的洋葱真的太辣了,熏得她眼睛疼。

吃完饭后,那杀手大哥率先站了起来,把津木真弓面前的碗一起拿过,走到水槽边打开了水龙头。

津木真弓觉得不管过多久,她应该都习惯不了“一个杀手帮自己洗碗”这件事。

她开口“做家务也别想抵消住宿费。”

琴酒没理她。

但反正她把话甩出去了,以后别想不给钱。

她回到沙发上窝着,一边翻着手机一边想起了什么,随口道“你觉得刚刚那个外卖员是谁的人”

她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去,事情揭过便不会再对她产生影响,现在提起刚才的事也没什么特殊情绪。

琴酒洗碗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一眼津木真弓,她正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刷着手机,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警察的人。”

以防万一,他们刚刚都没到门边查看猫眼,但按照琴酒的了解,这只有可能是警察那边的人。

毕竟如果是组织的人,可不会这么“文明”。

不,也不对,组织里倒是也有那么几个“文明人”。

津木真弓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大概是申请不到搜查令,又不好大张旗鼓地折腾,就派了人上来试探。”

她将抱枕在手里捏了捏,思索道“不行,得想个办法支开他们,我再过十天就要开学了,开学前还有社团招新活动我下星期还想好好过生日呢。”

虽然琴酒很赞同她的前半句话,他也没时间在这里和警察耗着,但是这后半段

开学、社团活动、过生日

这种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活动,乍然出现在对方的口中,听上去突兀又不真实。

但津木真弓没觉得,她十分自然地将两者混为一谈,甚至在思索平衡的方法。

半晌,她站起身来,甩开手上的抱枕“有办法了”

琴酒就见她走到冰箱旁边,打开冰箱门,拿出了用剩的半颗洋葱。

“阿、阿嚏要命,真的太冲了这味儿。”

琴酒停下洗碗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你刚刚哭,是因为切了洋葱”

津木真弓将洋葱塞回冰箱,揉了揉通红的双眼,操着软糯的鼻音,奇怪地看向他“对啊,不然呢”

琴酒

五分钟后,正在楼下苦哈哈地啃包子的松田阵平看着安室透发来的短信,一个一个对照着自己觉得有嫌疑的门牌号,思索着对策。

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却又都有可疑的点。

而其中最令他奇怪的,是15楼的那个小姑娘。

安室透说她不在家,可他明明在她回家后就没见她再出过门。

就在他即将开始怀疑上对方时,正对着便利店的公寓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他抬头一看,正是15楼那个小姑娘。

她着急忙慌间甚至还穿着拖鞋,看得出是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她直接冲进了便利店,然后在店里找了一圈,看到用餐区的松田阵平后,本来哭得水光涟涟的双眼突然一亮,气喘吁吁地向他跑了过来。

“松、松田警官还、还好您还在”

松田阵平看着她这幅样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迎上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姑娘抹了一把脸,声腔颤抖、带着鼻音,像是吓丢了魂“刚、刚刚大概是半小时前,有、有外卖员敲我的房门,可是我没点外卖我、我就想会不会、会不会是你说的逃犯”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抬头“我太害怕了就、就没开门,装做自己不在家然、然后过了半小时才敢下来”

她伸手,像是想拽他的袖子,但又瑟缩地收回了手,半晌,小心翼翼地、带着哭腔地开口。

“你们,一定会抓住他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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