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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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婴低头看着胸前那只冷白色的手,那是一只漂亮的手,但是白瓷一般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有着青筋,又显得有一种不可忽视武略的力量。
这只手正握着自己的衣襟。
天婴往后退了退,发现他居然还没有松手。
这动作本身也有失体统,特别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容远看着面前的小妖。
想起了那个旖旎的梦。
荒唐却又真实。
在确认后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绪升起,让他不愿她再穿着那不堪入目的衣衫招摇过市,让别的男人看见对她评头论足。
他道:“穿着。”
他用这般语气用惯了,淡淡地带着命令。
这熟悉的语气让天婴一下子恼怒,她突然扬起手“啪”一下拍在他白瓷一般的手背上。
这声音清脆,倒是让苏眉青风都侧目过来看着两人。
而容远,则是瞳孔突然缩了缩,微微蹙了眉。
只见小妖冷着脸,道:“放肆!”
苏眉青风都是一顿。
天婴扫了容远一眼,偏开了头,道:“我是宫妃,你注意身份。”
天婴这么说时没有多想,也不想去多想容远心中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他是仗着大祭司的身份来欺负自己。
容远微微一挑眉。
宫妃……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容远的心有些闷。
没错,她是饕餮的后妃。
那个昨夜还在自己怀中可娇可媚的小妖,是饕餮的宫妃。
他本有机会将她从虎口救出来,可他没有。
她话一出口,青风立刻为容远辩解:“神君他是看你那衣服不成体统,有伤风化。”
天婴看着他呵呵冷笑两声:“你怕是忘了这衣服你给的。”
青风:……
听到此处,容远淡淡瞥了青风一眼,青风顿觉得不寒而栗,立刻心虚地禁了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神君那一眼很是不善,他无形的威压,让青风汗从额头渗了出来。
幸而容远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很快,青风和苏眉将这里清得只剩下天婴和容远两人。
容远对天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只是看着他那双表面从容淡泊其实藏着恶劣的双眼,天婴哼了一声。
天婴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只有两人,脱了这大氅,看到这有伤风化衣服的也就只有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容远要和自己对着干。
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那大氅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
他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她是妖啊,难道还真怕被他看了少块肉,她穿什么样是她乐意,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整个过程,她都盯着他的眼睛,她清晰地看见那双淡泊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容远的眸子中映着她妖娆的身影。
这时一阵风吹过,薄纱将天婴的身段勾勒得清晰可见。
容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却见她将那大氅朝自己掩面扔过来。
天婴直楞楞地朝他脸上砸去,虽然知道砸中他的可能性为零,但是心中还是觉得解气。
遗憾的是,那大氅不出意外地停在了空中,没砸中容远。
容远未因她的再次冒犯而生气,只是垂眼思考着什么。
容远虽然喜怒不易形于色,但是却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难得他今天如此的好脾气。
天婴准备转身离开,突然间那件大氅“嗖”一下窜到自己身前,整整齐齐地自己叠好后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天婴转头拧眉看着容远。
只听他道:“洗好了还给我。”
天婴一顿。
容远看着她,想她不会同意,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引她就范。
却听到她干脆地道:“好。”
容远微微一愣。
天婴生在山村,但是有教养的,知道用了别人的东西该洗干净后奉还。
她抱着这件整齐得像叠好的豆腐一般的大氅,头也不回地离去。
容远只是看着那娇小窈窕的身影,若有所思。
走了一半,她但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倒回去从土堆里找出了自己的蟠桃,将其放在了容远雪白的大氅上。
只见那雪白无垢的衣服上,顿时多了一个泥印。
蹲着的天婴抬头清楚地看见了容远折起的眉头。
猜得到他此刻心中肯定跟百蚁挠心一般。
可天婴他也别无选择啊,这蟠桃上有泥又有毛,总不能再往自己身上揣吧。这么好的托盘不用白不用。
她解释道:“反正都要洗的。”
容远:……
今天因为容远的法术驱散了整个九重天的妖云,蓝天普照,格外明媚,走着走着,她隐约看见前面开了扶桑树上靠着一个抱着双臂的白衣少年。
阳光透过扶桑树的枝丫,照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幅怪好看的画面。
然而天婴却扭头换了一条远路走。
那扶桑树下本是摆好了造型的少年脸色一沉,呲了一声,化成几道白光绕道包抄了上去。
天婴加快脚步想快些回院子,不想少年居然再次出现在了自己前方。
天婴再次转身,少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天婴也锲而不舍地再次换道,少年每次出现,都离自己近了几步。
最终挡在她面前。
天婴目不斜视地抱着手上的袍子想从他旁边冲过去,少年长臂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天婴猫着腰准备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少年一急,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第一次抓女孩子,情急之下失了轻重。
天婴吃痛,哼了一声,手一松,手里的东西就掉了下去,她急忙去接她的小蟠桃,自然是不去管容远的那件大氅。
就白生生的大氅掉在了地上,天婴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抱着她的桃子舒了一口气。
她心中却愈加烦闷,青风为什么来找自己,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以他前世的尿性可以推断,必然是因为今日自己跟容远的接触,觉得自己染指了他那不可亵渎的神君,前来恶言相向,警告自己不准肖想他的神君。
天婴的推断并非空穴来风,是因为前世他就这么做过。当时说的话也亦是难听,具体他说了什么,她却不记得了,或许伤了自尊,不愿意留在脑中吧。
白衣少年急忙将那大氅捡了起来,拍着上面沾着的泥土,“你……”
天婴转过身,对着少年,“青风大人,你到底想怎样?”
难不成又是来羞辱自己,威胁自己?
青风想说‘对不起,今天我没保护好你。’但是那么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只道:“神君的东西你怎么这么不爱惜?”
果然,天婴觉得自己果然猜得八九不离十,弯弯绕绕总会回到容远身上。
“凭什么他的东西我就要爱惜?”
青风嘴虽欠,真吵架起来却不行,而且自己也不是来和她吵架的,只是她对神君如此不尊,自然不行,于是道:“你当对神君尊重些。”
天婴想说什么,但是想着青风是容远的第一舔狗,不想和他做口舌之争,转头道:“那你把他衣服洗了还给他,反正你挺擅长家务的。”
“我……”他不是不能洗,只是神君说了让她洗,自己便不能越俎代庖,他心中想说软话想跟她好好解释,到了嘴边变成:“神君让你洗你就洗,废话那么多干嘛。”
天婴发现他的傲慢简直无可救药,一把将容远的衣服提起来,这次她也懒得抱了,直接拖在地上往前走。
青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雪白的衣服慢慢变色,他甚至无法想象神君看到这一幕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还想开口,天婴转身过来,“青风大人,我虽不像你仙族那么高洁,但是我不缺男人。”
说到这里青风脸色变了,最后那次两人吵架,他对她出言讽刺:“催熟药!湿身计!你到底是多缺男人!”
至今,他很后悔,非常后悔。
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提到“男人”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明明难受无比的心却又在跳个不停。
天婴接着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的神君会怎么样,你不用来警告我,劳烦你离我远一些。”
青风一愣,原来,她指的“男人”是神君。
窒息和酸涩感涌上胸口,看见她拖着容远白袍越行越远的桃色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泄气一般靠在了身后的扶桑树杆上,垂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完全不像刚才堵截她时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直到脑海中传来了苏眉的声音:【你不去看着星辰公主,又跑哪儿去了?她因为离席之事又领了饕餮的责罚,我怕她想不开,这事明明交给你了,为什么要我来操心?】
提到星辰青风心中升起了一股厌烦,只道:【她不会想不开的。】
苏眉:【嗯?】
青风:【她没那个胆量。】
苏眉:【你到底干嘛?让你监视那兔子你不满,自己说羡慕我的活儿,现在让给你了,你又开始挑三拣四。你小子到底要怎么样?】
青风闭口不答。
天婴拖着容远的衣服,越拖越觉得沉,一看原来是裹了一圈泥,若是可以她真的想把它扔了。
于是闷闷不乐地将这大氅拖回了院子,宫娥可能是出去给她领萝卜了,院中无人,她把这衣服拖进房间塞到了墙角。
等宫娥回来交给她们洗。
她觉得自己有些困,晕晕乎乎地往床上一倒,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听到了清脆的,瓷器磕碰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睁眼,差点从床上弹了起来,这时房中有两人,一个是正在收着药箱的医修,一个是桌前悠然喝茶的白衣青年。
他换了一身衣服,里面通体月白,暗纹和早上的截然不同,外面披着淡蓝色的大氅,清雅无双。
她看了看落日,在西边。
一天都没过去,为什么自己会罕见地见了他那么多回?
他身上那让她觉得压迫无比的仙力好像今天一天没有再释放过。
他用茶盖拨弄着杯中的浮沫,淡淡道:“把药喝了。”
天婴:“什么药?”
医修道:“姑娘,上次我来给你诊治时就说过你一日成妖,也就是强行催成的,身体并不能与其他日夜修行的妖相比,一定要多加注意,近期不要再着凉……”
医修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埋怨天婴不遵医嘱。
天婴不记得他说过这些,因为他真的太啰嗦了,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
容远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医修,“把药递给她。”
容远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带着无法忤逆的力量,那医修不再念叨,把药递给了天婴。
天婴把药放在桌上,转身坐下,问:“不知大人来有何贵干?”
容远目不斜视地道:“聊聊我们的前世。”
天婴转头看着他,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紧张,“什么前世?我们有什么前世好聊的?”
她想赶走容远,于是变成了原形,还抖了抖身上的毛。
容远面无表情地将飘落在衣袖上的一根浮毛捻走,“因为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养一只兔子。”
正在抖毛的天婴顿住,坐在床上,解释道:“或许觉得我挺可爱吧。”
这时容远放下了茶杯,看着她周身笼罩缓缓下落的白毛。
他沉默了下,淡淡道:“还行。”
天婴心想他一个对毛过敏的家伙怎么可能觉得自己的原身还行?
“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总之就是你养了我。”就如当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容远单单只接受了她,其实容远并不缺女人,他是缺德。
缺德到一边要献祭自己,一边又睡自己。
但是她并不担心容远会想到前世两人是那种关系,因为她认为让没有记忆的容远接受自己养了一只兔子比他养了一个女人容易得多。
容远:“你叫天婴?”
天婴:“怎么了?”
容远:“谁给你起的名字?”
天婴顿了顿,道:“自然是桃源村的主人起的。”
容远:“捡到你的时候,她才三岁半。”
天婴:“是她爹娘取的。”
容远:“他父亲给自己女儿取名叫王妞,给一只兔子取名叫天婴?”
天婴:“我想起来了,是隔壁秀才,是妞妞爹托他起的名字。”
容远抬眼看着她,“隔壁秀才?写《凤囚凰》的那个李秀才?”
天婴想起了前世。
……
前世容远问她:“你叫什么?”
天婴一脸天真且自豪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叫兔兔,是我小主人给我取的。”
容远沉默了下,并没有将那个名字叫出口,只道:“从此你叫天婴。”
当时她很开心,她很喜欢兔兔这个名字,但是也很喜欢天婴这个名字。
后来她也意识道,“兔兔”这个名字适合一只拳头大的兔子,却不适合她这个成年的大姑娘。
于是她就一直用了这个名字,用到最后成了习惯。
她思绪从前世回来。
没想到今生会被容远这么一问,他果真不好糊弄,从一个名字都看得出端倪。
她推来推去,推到了书生的头上去,他读过书,取点文绉绉的名字也理所当然。
不想容远又提到了凤囚凰。
她当时在舞乐坊时将《凤囚凰》署名为书生李氏。
可是他怎么光是听到书生知道就是同一个人呢?
“你怎么知道?”
容远:“随口一猜而已,看来是猜中了。”
天婴:……中了他的圈套。
她这时心想,天婴这个名字是他上辈子取的,凤囚凰也是他上辈子作的,跟这辈子的他无关,她一口咬定,他又能如何?
于是道:“对,就是李秀才。”
容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没想到人间居然有个和我那么趣味相投的人,我有空可以去会会。”
天婴突然瞳孔一震,“不要去打扰他!”
她的大声,也不大声,但是语气真的很急促。
容远淡然的目光中露出了一分微微的不悦,看向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带着无限的惊恐以及愤怒。
她是真的怕自己伤着这姓李的秀才?又或者因为自己去打扰他而愤怒?
他用手撑着头,幽幽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天婴:“我和他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听来有些绕,但是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婴和书生就是一只爱听墙角的兔子和一个书生的关系,若说什么,那也就是卖卖萌和一根胡萝卜的交易。
但是这些都和容远无关。
容远的眸色更暗了一些,心情不似很好,凉凉道:“你不是说前生是我宠物吗?出自主人的好奇。”
天婴:“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他想起了那个梦,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他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热烈的爱意,来自身体,出自本心。
而现在的她眼中只充斥着恐惧和排斥。
前世和今生确实不同。
他看着桌上她放在盘子里的蟠桃,她甚至还施了个咒将它罩起来,生怕它焉了,却不见自己那件大氅,“我衣服呢?”
天婴被这么一问有些心虚,不去看墙角的那团泥里滚了一圈的东西,“啊,还没洗。”
容远龟毛洁癖且爱惜物品,况且这件大氅是他那十二层华服中最重要,最体面的一层,若被他看见被自己糟蹋成那样,不知道会不会当场炸毛。
容远脸色不悦,但却也没有说什么,使了个缩地术,消失在房间里。
天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希望他永远不要再来。
容远回到了鸣沙室,任凭青风苏眉对着沙盘争论,他却只是喝着茶,默默思索着那兔妖的一切。
但是每次思绪都被她的“你是人臣,我是宫妃”还有“不要去打扰李秀才”打乱思绪。
莫名烦躁。
青风抱着手臂看着沙盘,“这次据说是穷奇亲征,哪怕饕餮也难得好处。”
苏眉摇了摇扇子,“饕餮兵多。”
青风:“兵多又如何?”
苏眉:“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1
青风:“兵在精不在多。”
苏眉:“兵家之事本在以多胜少,战场上拼的不是侥幸,是实力。”
青风:“我曾经就一队人灭了一个营。”
苏眉:“所以你才能飞升,这三界以少胜多的战役都被记入了史书,为什么值得记入史书?因为少。那剩下的呢?都是以多制胜的。这才叫常态。”
两人互相争执不下。
容远进来听着两人的争论,苏眉问:“神君怎么看?”
容远道:“穷奇胜。”
苏眉蹙眉摇着扇子,“这是为何?”
容远:“战以力久,以气胜。”2
容远看着沙盘中的妖界,“烛比以狠辣著称,以恐惧威慑敌人,但是,就这点来说,他远比不上穷奇。”
独眼穷奇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带来的是凌驾于恐惧之上的恐惧。
“其次,穷奇的兵都憋着一口气上九重天:占宫廷,抢灵宝,夺美人。可谓是上下同心。”
“饕餮反之,他攻陷九重天后成天沉溺于酒色,沉溺于大肆收刮灵宝美人,无心朝政,就连战事都全权交予了烛比。”
“烛比虽然善战,但远不如穷奇,更不要说他手下将士,九重天本非他们家乡,谈不上保家卫国,赶走穷奇军功劳烛比独占,分到他们手中的少之又少,也谈不上建功立业。他们为何要去为烛比送死?何来士气?”
苏眉突然收了扇子,恍然大悟般,道:“况且烛比有同类相食的恶名,更是难以服众。所以大人您今日去救那个小妖就是为了向众人强调此事,借此动摇军心吗?”
容远沉默。
青风恍然大悟,今日的事他一直想不通,但是他又觉得容远永远都是对的,苏眉这么一说他豁然开朗,心中也就释怀开来。
神君怎么可能对那小妖有别的想法呢?
苏眉:“看来神君是早就知道近期会有一战,所以今日才有举动,看来果真是我白担心了,现在想来真是妙,直接钝其士气,让穷奇在战场杀了烛比要比美人计什么的直接的多。”
于是他用扇子连敲着沙盘三下,“妙,太妙,非常妙。不愧是神君大人。”
而容远却只是看着沙盘,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天婴反复想着容远今天的目的,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头好重,怎么都转不过来,她吐了一口气,觉得吐出来的气都是烫的,这才想起,她忘记喝药了。
她让宫娥将凉掉的药给她端来,她刚端起药,双面妖就带着妖官来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宣读了饕餮的口谕。
自己今夜侍寝。
天婴手一颤,药碗中的药泼了出来。
双面妖看到她这个举动,将眉开眼笑那张脸一转,用横眉怒目的那张脸看着她,“怎么?”
天婴捂着口鼻咳了两声,“大人,今日天婴落水,受了风寒,现在正在发热,身体不太舒服。”
双面妖冷着脸,“不过是风寒发热而已,何以如此娇气?”
天婴还待说什么,双面妖道:“说白了吧,你要想撇清与神君大人今日的事,最好是乖乖过去。别说是发热,哪怕是具尸体,我都得抬去给大王验一验。”
天婴明白多疑的饕餮并没有完全打消疑虑。
自己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类型,所以他一直没时间抽出空来搭理自己,而今天发生的事,却是让他心中过不来这个坎。
天婴虚弱地笑道:“大人说的什么话,天婴不娇气,不过是怕害病传染给大王。”
双面妖翻脸比翻书快,很快又将笑眯眯那张脸转了过来,“傻孩子,大人是上古神兽,哪里会害什么病,你快好好准备一下,晚上好好去伺候大人,到时候别忘了帮我美言几句。”
天婴笑盈盈地道:“这是自然的。”
双面妖走后,天婴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她全身变得更软,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她还是撤退了所有宫婢。
扶着桌子走到架子旁,将箱子打开,看着那粉色的药水,她这次吃了教训不敢喝多,于是拿了一瓶,一口气灌进去。
她开了一壶桃花醉,将药碗中的药往墙角的衣服上一泼,用空碗盛酒,喝了一碗。
然后去泡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走到门前看着圆月,她觉得很美,然后笑盈盈地上了来迎接她的仙撵。
纱帐中她哼着乡间的小曲,路过一个个宫妃的庭院。
青风不得不陪伴被罚的星辰,虽然他并不认为她会寻短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守着,毕竟长远来看,这位公主至关重要。
但是他也没心思去劝慰她,只是躺在星辰院中的无嫉树上,抱头凝思,直到听见了由远及近的歌声。
这声音,有些耳熟。
这时候星辰宫中的仙娥不屑道,“哼,这又是哪个宫娥今日被宣去侍寝了,连歌都唱起来了,怕是尾巴都翘上天了,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仙娥的口气既鄙夷又艳羡。
她们这些仙娥打心里瞧不起妖魔,但是却又惦记着饕餮的荣华富贵。
这时候向来也看不起妖魔的青风觉得,其实,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在树上看着那路过的仙栾,它由仙鹤所托,仙纱缥缈,然而隔着仙纱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侧颜轮廓。
只一瞬间,他从头凉到了脚。
歌声非常的轻快,但是隔着纱他却看着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纱帐之中女子的眼角滚落,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容远独自还在密室。
他正在桌上画着地形图,画着画着撑着头睡去。
他再次进入了那个梦境。
那个少女不再带着红菱,而是穿着一身蓝色的裙子。
果然是她,但是却比现在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自己,脸上有着燥热的潮红,眼睛有些迷离,但是看得出她无限的爱意和深情。
她握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很软,也恰到好处的温热。
然后她甚至用头蹭了蹭自己的胸口,动作是撒娇口气却倔强得很:“大人,天婴只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可以,我不要除了你之外的人。”
自己吐了一口气,越过她的头顶凝视着远方,不为所动,手指却蜷紧了。
她笨拙且急躁地解着自己的腰带,顺便将自己往床榻的方向推,他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手被困住,脚却不安分,她踮起脚来,准备亲自己的唇角。
就在她快要碰到自己的一瞬间,自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挂着纱帐的花梨木大床走去。
作者有话说:
1,2出自《孙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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