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092
平西侯祖孙俩与曹勋、谢琅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jiao]情,这次久别重逢,昨晚岑灏就在官舍住下了,与谢琅畅谈到三更天才睡。
早上两个年轻人都起得很早,刚吃过早饭,听说国舅爷那边请了郎中,谢琅、岑灏便立即赶过来探望。
阿九先来主子们这边通传。
郎中正在为曹勋号脉,云珠坐在一旁瞧着。
曹勋看了她一眼。
云珠挑眉:“怎么,还需要我回避吗?”
倘若曹勋病得不严重,等会儿大家是要一起去嘉峪关的,根本没必要太讲究礼数,除非曹勋不想让她听郎中的诊断,亦或是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曹勋笑道:“不用,他们俩在我这里都是弟弟,无需见外。”
阿九便把两位贵公子领了进来。
云珠算是嫂子,朝二人点点头就算招呼了,谢琅也没跟她见外,带着岑灏站到了曹勋那边。
这时,郎中也有了诊断,道:“国舅爷确实是染了风寒,看脉象暂且没有大碍,先喝三天的汤药吧,后面看症状轻重小民再调整方子。”
风寒这病,吃不吃药大多都要经历那几种常见的症状,要么咳嗽要么头疼流鼻涕。
曹勋再看云珠:“你看,我就说没有大碍,你非要请郎中跑一趟。”
云珠:“刚开始症状当然轻,早喝药早康复,难道非要等你咳得厉害了再寻医?”
小夫人挑起眉毛,曹勋无奈地摇摇头。
谢琅笑着劝道:“嫂子也是关心您,怕耽误您的病情。”
曹勋看着他道:“一点风寒而已,在军营里都不算什么。”
云珠懒得听他逞强,带着连翘去了后院。
没多久,平西侯领着几个武官来官舍汇合了,云珠披上斗篷,与曹勋并肩走了出去。
众武官都知道云珠是将门之女,并不觉得她随国舅爷前往嘉峪关有何不妥,而且武官们本来也没有文官那么注重虚礼。
平西侯朝云珠笑笑,再看向曹勋,道:“听灏哥儿说你染了风寒,今[ri]天气也是不好,不如你先养着,过两[ri]咱们再去?”
曹勋失笑:“风寒而已,您老就别调侃我了。”
云珠在旁边瞧着,第一次从国舅爷脸上看到了真正的尴尬情绪。
平西侯其实也就是随[kou]说说,别说曹勋才刚刚三十出头,就是他,平时染个风寒也懒得喝药,根本不当回事。
云珠上了马车,曹勋等人都骑马。
城外一片白雪皑皑,远处崇山峻岭耸立,从山腰开始便全是雪了,壮观恢弘,气势磅礴。
云珠透过帘缝正看得目不转睛,忽然随风飘过来两声压抑的低咳。
是曹勋的声音。
云珠皱了皱眉,只是那么多武官同行,她不可能把曹勋叫到车上,也不可能就此打道回府。
疾行了一个多时辰,嘉峪关到了。
马车停稳,曹勋过来接
云珠下车。
云珠一出来,先看到了他发红的脸,一双黑眸亦比平时湿润,竟显得有些可怜。
趁平西侯等人都没注意这边,云珠飞快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曹勋握住她的手,一边将她抱下车放到地上,一边低声道:“没事,你安心赏景,不用担心我。”
云珠又能怎么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管都没法管,总要给国舅爷留些面子。
通往城楼的石阶已经被士兵们扫清了积雪,只是冻僵的石面依然有些滑,曹勋让平西侯先行,他牵着云珠的手走在后面,夫妻俩身后则跟着谢琅、岑灏。
云珠的注意力都在近处坚固的城墙,在远处壮丽辽阔的雪景。
曹勋这会儿却没有心情赏景,一手牢牢地牵着小夫人,一手取出放在袖袋的帕子,趁云珠不注意时无声地抹过鼻下。
抹的时候,他的余光能看见斜后方的岑灏。
城墙高耸,曹勋一共擦了三次鼻子,第三次的时候,被云珠撞见了。
曹勋:“……”
云珠瞪了他一眼,因为已经到了上面,她把手从曹勋那边[chou]了出来,让他先陪平西侯等人去说正经事,她自己逛就好。
连翘并没有跟过来,阿九也在下面,曹勋便让谢琅先陪着云珠。
谢琅怕自己控制不住眼睛,下意识地拉住岑灏:“你对这边更[shu],正好给我们当回向导。”
友人相邀,岑灏又怎会拒绝?
已经跟着平西侯往前走去的曹勋:“……”
平西侯根本不知道曹勋在想什么,他脚步飞快,豪情满怀地给曹勋讲着他对城墙的修缮,讲着他平时的练兵之法,讲着边国的几次试探。这都是正事,曹勋打起[jing]神听着,等平西侯终于说够了,曹勋一回头,才发现他们与云珠三人已经拉开了一座烽火台的距离。
他们在上方,云珠三人在下面。
两个年轻挺拔的俊美小将一左一右地守在她旁边,忽然,云珠似乎脚下一滑,谢琅、岑灏竟然同时伸手扶住了她。
尽管两人马上就松开了,曹勋的眉峰还是难以察觉地皱了两下。
云珠并没有发现国舅爷的视线,但她意识到了这段石阶不适合她再继续攀登,于是转身退回了主城楼。
与不是那么擅长言辞的谢琅比,岑灏更擅长接人待物一些,居然还给云珠讲了几桩老国公爷在此驻守时流传下来的美谈。
云珠听得全神贯注,面上是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笑容。
谢琅、岑灏都知道她是在怀念老国公,折返的曹勋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玉树临风的岑灏,她正微笑聆听其谈吐的年轻儿郎,正要移开视线,突然又咳了出来。
云珠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的就是国舅爷以手抵唇的病中模样,脸比出发时更红了。
小夫人面露担心,平西侯见了,善解人意地拍拍曹勋的肩膀:“好了,今[ri]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养病,养好了咱们再演练。”
曹勋没再反对了。
回到官舍,云珠直接把曹勋带到后院,让他去炕上躺着。
曹勋确实觉得疲乏,脱了外袍,他配合地躺进被窝,看眼站在一旁的云珠,曹勋想了想,道:“让阿九连翘陪你去街上逛逛?”
每到一城,她都喜欢拉着他出去逛逛,当地百姓的[kou]音、各地的特[se]小吃,都能吸引她。
体会各地的风土民情本就是他诱她同行的借[kou]。
曹勋希望她尽兴,不想她有任何枯燥失望的情绪。
云珠瞪他:“你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情自己去逛?”
曹勋:“那你做什么?”
云珠想了想,道:“上次在甘州买的话本还没看完,我让连翘去拿。”
过了一会儿,云珠就靠坐在炕头,一边吃着零嘴儿,一边翻起话本来,翻了两页,见曹勋一直歪着脑袋看她,云珠纳闷道:“让你睡觉,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曹勋只好闭上眼睛。
能听到她翻书的声音,偶尔还会轻笑两声,似乎看到了非常有趣的内容。
曹勋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醒来时,外面竟然已经暗了。
云珠去外面逛了一圈,进来时就见曹勋掀开被子,打算坐起来。
云珠快步走过去,将人按回被窝:“外面冷,你就在被窝躺着吧,少折腾。”
曹勋无奈道:“我想喝水。”
云珠:“我给你倒。”
说完,她真的去给他倒水了,一边解释道:“刚刚听阿九说,官舍的厨子做的一手好汤面,今晚咱们吃面如何?”
曹勋:“不错。”
云珠端着茶碗走过来,曹勋喝茶时,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郎中嘱咐屋里要勤通风,你掩好被子,我开会儿窗。”
曹勋就看着她在屋里走了一圈,开窗换过气,又一一关上。
曹勋问:“怎么不喊连翘?”
云珠:“她不太舒服,我叫她躺着去了。”
很不巧,今[ri]连翘来了月事,云珠可不是苛待自己大丫鬟的刻薄主子,至于官舍里的其他丫鬟,做些粗活还行,不方便进他们夫妻的屋。
曹勋躺不下去了:“睡了这么久,我得站起来动动,不然晚上睡不好。”
这话有些道理,云珠就把他的外袍都给抱了过来。
曹勋擦了一次脸,觉得[jing]神好多了,陪她去堂屋吃的晚饭。
饭后,他跟云珠商量:“今晚我睡前面?怕过了病气给你。”
云珠嗤道:“昨晚你就病了,说不定早把病气渡给了我,还差这一晚?”
曹勋:“……”
云珠:“行了,赶紧把药喝了,喝完继续躺着去。”
汤药苦涩,只是曹勋一放下碗,就对上了小夫人水润润盯着他喝药的眸子,那点苦顿时不算什么了。
考虑到他可能会发汗,云珠在他的被窝旁边又
铺了一床被子,两人分开睡。
桌子上留着一盏灯,微弱昏暗的光线随着透进窗缝的冷气轻轻晃动着。
窗外冷风呼啸,像是野兽在嘶吼。
云珠裹着被子,悄悄往曹勋这边贴了贴。
曹勋把手伸出被窝要抱她,被云珠叱了回去:“别乱动,好好捂着。”
曹勋:“……”
可能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他毫无困意,便问她:“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很嫌弃?”
云珠瞄他一眼:“嫌弃什么,谁敢保证自己不会生病?”
曹勋沉默片刻,道:“我以前很少染风寒,现在,可能真的要服老了。”
云珠:“……”
除了他自己经常把“老”字放在嘴边,谁嫌弃他老了?人家平西侯都不服老呢!
既然他不肯睡觉,云珠便钻到他这边,靠在他怀里道:“你不是老了,你是这一路[cao]心的事情太多,累病的。”
他奉命巡边,自己也很看重这份差事,脑袋里装着各地的边防,要考虑如何与守将打[jiao]道,要考虑如何演练,演练完了还要提出[jing]进之策。
除了正事,曹勋还要照顾她,怕她累到怕她病了,还怕她不高兴真的跑回京。
云珠如果是个孩子,她大概只会在意自己的吃喝玩乐有没有得到满足,可她已经长大了,她看得见曹勋这一路的无微不至。
她抱了抱他,贴着他的胸膛道:“放心吧,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自己回京的。”
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她那些威胁的话都是逗他的。
曹勋自然明白:“就算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也不想你吃一点苦,忍一点委屈。”
岳父岳母将她照顾得多好,他也要做到。
云珠笑了:“我要是觉得委屈了,肯定会告诉你,我没说,便是没委屈。”
曹勋又想到了岑灏年轻俊美的脸,握住她的手问:“继续跟我做夫妻,你真不觉得委屈?”
倘若她坚持和离,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个容貌、才干、家世、年纪样样都足以与她匹配的。
云珠摇摇头,真心道:“不委屈。”
经过这一路,云珠算是看出来了,曹勋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就算有人同样爱她的美貌,也绝做不到曹勋这般待她。
“快点好起来吧,我还等着你继续伺候我呢。”
曹勋笑了,亲在她发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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