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去留
“贾马尔？贾马尔！怎么是你？怎么了？”
他原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苏武的命令，却没想到听筒的那头是贾马尔。
“抱歉，打扰到你了吧。”
“嗯嗯嗯嗯~~没有啊，怎么啦？”
贾马尔静了几秒，他在尝试理解“嗯嗯嗯嗯”是什么意思，叶卡捷琳娜今天说话的语气有些不一样，似乎听上去……像个小孩子？
贾马尔无法描述这种感觉，这种像是故意示弱的语气，听上去反而让人有些愉快，贾马尔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忙吗？”
“emm……还好吧，你呢？”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贾马尔原本是想直接切入主题，但当他听到叶卡捷林楠的声音的时候，他却有些不敢开口了。
“还好吧，战场上挺闲的。”
“噗~你这话可不能让苏将军听见哦~”
“苏将军没这种爱好吧？”
“emm……”
“……”
“……”
之后几秒，又是沉默。
“贾马尔？”
“嗯？”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嗯……嗯。”
又是沉默。
叶卡捷林娜捂住了嘴，聪明如她，已经有所预感。贾马尔如此支支吾吾，必然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这次通讯是苏武特别批准的，一次通讯而已，为什么苏武会亲自批准呢？
“小妖，我……你听说了吗？”
“什么？”
“基地里要启动长戈了。”
长戈！
叶卡捷林娜张了张嘴，吸了口气才将惊讶憋了回去，长戈是远东基地的最后武器，是用一枚就少一枚的不可再生资源，至少从她到远东的这些年里，长戈从未被启用过。
况且在雅库茨克使用长戈，相当于放弃了整个雅库茨克，核武器爆炸时的巨大威力会让整座城市夷为平地，所有宝贵的资源都将化为灰烬。
“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了？”
“龙级出现了。”
有了启动长戈带来的震撼，这一次叶卡捷琳娜倒觉得龙级的出现没那么让她震惊了。
“这里离远东基地太近了，如果大部队现在撤离的话会把龙级引到基地里，不撤离的话……”
不撤离的话，整个军队都会覆灭，一万人的军队外加无数的重要武器设施，这种代价足以成为压垮人类的最后稻草。
因为这根稻草太重了。
“小妖，过会你们应该会接到撤离通知，你先准备一下吧。”
“等等，我……”
“我要负责长戈的制导，只有长戈能击落龙。”
这些事情，叶卡捷琳娜自然能想到，但她想听的不是这些。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
又是沉默。
“小妖，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
是吗？我也是这样想的，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异类，是活不下去的那种。”
“……”
我也是，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知道在往这边逃亡的路上，只有力气大的人才有用，像我这种人是做不了什么的。”
“……”
不……
“还好来到了远东基地啊，听说黑天登陆以前的旧时代崇尚智慧，远东基地的样子，大概和旧时代有点相似吧。”
“……”
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小妖，我的寝室里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你帮我处理一下吧，你的话应该知道……”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
“……”
“抱歉，小妖，这次的情况，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贾马尔思考了无数替代方案，都不能确保击落龙级，如果龙级不落，那么叶卡捷琳娜就会面临危险，远东就会面临危险，这种危险，就不是智商高就能解决的了。
所以唯一的，最优的解决方案，就是由自己携带电台实时引导长戈，调整它的轨道，让蘑菇云在自己的头顶腾起。
通讯室里依旧嘈杂，就在刚刚，通讯室接到了撤退指令，于是整个房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没人注意到某个寂静角落里的事情，叶卡捷林娜依旧拿着话筒，不时回应一声，她是激动或是淡漠，是不甘还是悲伤，都无人知晓。
“所以就是这样，时间到了，小妖……”
“嗯。”
“我……替我向同伴们告别。”
“……嗯。”
渡船一阵摇晃，似乎是起锚行驶了起来，通讯室里每个人都在大声咋呼着什么，不时可以听见“撤退”或者“龙级”之类的词汇。房间角落的某个姑娘，在已经挂断的话筒旁久久伫立，她是如此安静，以至于无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神情。
元2077年7月3日20:23，加藤惠惠终于赶在渡船撤离前回到了码头，如此一来所有的机甲和驾驶员都一到位，运送他们的渡船先一步起锚撤离。
20:26，黑天的地面部队与三团接触，战斗一触即发，这次参战的黑天群是由鲨形指挥的真正的黑天大部队，十几只泰坦在整条战线上向驻守的三团发起冲锋，拳师们站在蛇从背上，三五一组形成快速移动的突击部队，无数的衍生体铺散在城市南方几千米纵深的郊野上，悍不畏死的向防线冲去。
而回应他们的则是铺天盖地的火箭弹，爆炸将地面掀起，刨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弹坑，各色的血与肉汇入其中，形成泥泞的水潭，阻碍了黑天的前进。长风倏起，却是逆流而动，无数在空气中高速移动的物体扰乱了原本的风向，使战场上卷起一阵阵不自然的风旋。
硝烟遮挡了视线，枪炮声化为轰鸣，先是如鼓点般声声震耳，之后又如暴雨般混乱淋漓，最终变成了单调枯燥的嗡鸣，再难分辨数量。
20:32，南线的雅库茨克已是火光接天，远在百公里外的远东基地里，一片麦田突然塌陷下去，机械的摩擦音响起，某个黑暗的空间于是重见天日，一点橙黄色的亮光自其中闪耀，
人类维持尊严的最后手段，
长戈发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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