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云中镇,西路军
第175章 云中镇,西路军
即将走出云中山脉的时候,西江月三人追了上来。
萧洛和李寒依养伤加方向不明,在林中足足有了八天。
李凡忪虽然神智不醒,身体各个状况依然平稳,这让萧洛放心了许多。
斜阳把林子分为两半,一半幽暗,一半光亮。
就在光与暗之间,萧洛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西江月最先冲了过来:“卫琅,你跑不掉了。”
接着风入松半扶半抱地拖着乐儿,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萧洛眉毛皱起:“棋剑乐府?”
“没错,要么跟我们回去,要么死在这里,你选择哪一种?”
西江月的声音有恃无恐,因为他看见卫琅肩上背着一个人,他们有伤员。
“哪个我都不选择,但是你们,既然踏足北历,就别回去了。”
西江月拔出了腰间的剑,他是剑府排名前列的人物,西江月本来就是大的词牌。
这个词牌是他二十三岁那年抢过来的,二十五岁被人抢走,二十八岁他再抢回来。
之后再丢了两次,直到三十七岁,距离八年了,再也没有丢过。
他的剑是一柄独特的阔剑,像刀一般厚重。
棋剑乐府的人获得词牌名之后,可以在剑库中挑选一把剑,西江月一眼看中了这柄重达三十斤的重剑。
如果不是剑府,他或许会学习刀法,因为西江月觉得,在草原上,只有力量才是第一。
刀比剑重。
重剑出鞘,杀意顿来。
风入松拉着乐儿静静站在一边。
风入松的想法与西江月不同,能杀死黄青的人物,风入松绝对不会看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黄青。
黄青第三次游历回来后,风入松很好奇剑神李淳罡毕竟到了什么程度,便来找黄青切磋。
结果,黄青一招败他。
使用的便是与李淳罡交手的那一招。
风入松立刻明白了自己与黄青的差异。
之后,他陪黄青在风沙中练剑,当黄青以剑气定住万里黄沙时,风入松却在斫沙。
沙是流动的。
定住固然困难。
斫,同样困难。
无数日子之后,黄青回棋剑乐府接任剑府主,风入松回到老家隐居,捡了个小童,与之相依为命。
就在风入松的沉思中,西江月的剑动了,破空之声裂云惊天。
不愧是重剑,如果扫出的方向是背后的树林,西江月这一招绝对可以扫断千根巨木。
经过八天的休养,萧洛气血几乎全部恢复了。
这八天,每天都在硬逼着自己塞食物进肚,尤其是肉食,而且喝了不少野兽的生血。
那些温热的血液下喉时,萧洛真的很想吐出来。
不仅自己喝,还给李凡忪喂进嘴里。
李凡忪不能自己动嘴,新鲜血液是最好的食物。
就是在这种茹毛饮血的状态下,萧洛被蜉蝣天子剑吸走的血夜,补回来大半。
见西江月重剑刺来,萧洛冷冷挥出天斩。
经过北莽的一程磨砺,萧洛的剑意更为寒冷,锋利,无情。
双剑相交,西江月被击退,手中的重剑差点磕飞。
“怎么可能?他出敦煌城的时间明明受了重伤!”
没有人回答他。
萧洛天斩再次出击,剑意凛然,杀意笼罩西江月。
西江月身后是莽莽密林,他无处可退,沉声一喝,运起全部真元,疯虎般扑出。
身剑合一。
一往无剑。
这便是重剑给西江月的勇气,如果处于下风,以力破之。
萧洛并没有被他的一扑吓退,双腿如老树之根,深深地扎在大地上。
金剑光亮,剑意纵横。
两剑又是一次相撞。
还是西江月被击退,呼啦啦摔进树林,去势不减,连接撞倒一棵又一棵的大树。
西江月的心沉了下去。
卫琅根本就没有受伤,或者是伤已经好了。
两招相交,西江月已经确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在后退中,西江月借着这剑的力道,足尖在所过之处再轻轻一蹬,让自己飞得更远。
很快,西江月的身影就消失在树林中。
他竟然丢下同伴,逃走了。
风入松和乐儿怔在原地,萧洛和李寒依也愣住了。
萧洛收回天斩,淡淡说道:“北莽的剑道完了。”
“这话言之过早。”
风入松拍拍乐儿的手,走了出来。
他的剑外形很普通,甚至会让人忽略,但实际上,他的剑是北莽最好的铸匠打造,里面融合了一块玄铁乌金,坚硬无比。
剑朴实无华,连名字都没有,但却是一把适合杀人的剑。
不然,风入松也不会用这把剑来斫万里黄沙。
“你也是棋剑乐府的人?”
“曾经是,词牌名风入松。”
“可惜,你无法再回到故乡了。”
风入松回着看了一眼乐儿,乐儿正颤抖着,眼中泪水打转。
“卫公子,李女侠,在下有个请求,如果我死了,能否放过这名小童,他只是我的侍童,并非武道中人。”
萧洛看得出眼前的童子的确是个普通人。
“就算我们放过他,以他的能力,恐是走不回北莽,这片山脉中猛兽成群。”
风入松叹了口气:“那就是他的命。”
“如你所愿,我们会给他一条生路。”
萧洛出剑,剑开风云,如龙化形。
风入松出剑,一剑斫出,重若万钧。
剑与剑相交,两人身形各自晃了一晃,又同时稳住。
“你的剑很重。”
“你的剑也不轻。”
天斩同样是一把巨剑,来自北历开国皇帝,是在战场中拼杀之剑,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再来。”
风入松出第二剑,斫天,斫地,斫人。
他的剑没有技巧,在黄沙中磨剑的时候,把一切剑技都给磨没了,只剩力量与剑气。
萧洛出第二剑,金光灿然亮起,光耀四野,映射天际。
风入松手腕一颤,剑被击了回来,发出一声哀鸣。
“北历剑道大成,北莽剑道危矣。”
这是风入松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再转头去看乐儿,因为他全身都是血。
他不想把这样的面留给乐儿,如果小童还能活下去。
风入松向前扑倒,落入厚厚的树叶中。
最后一抹夕阳照在树叶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萧洛用把托了托李凡忪的屁股,刚才一剑的震力,差点把李凡忪震下来了。
李寒依对小童轻声说道:“你走吧,顺着原路回去。”
乐儿留恋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风入松,向树林中跑去。
萧洛与李寒依步出山脉,朝山下的官道走去。
“北莽军队此时应到了云中镇。”
“我们趁着夜色赶过去,明天天亮时时,应该能赶到云中镇外。”
“希望西路军能守住,毕竟现在这支军队的士气已经被我们打残了。”
“嗯。”
两人趁着夜色,急急行走。
萧洛和李寒依不知道的是,乐儿走入山林不到五十里,便被守候在归途上的西江月一剑刺死。
“我逃走的事情,怎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西江月将重剑抽回,顺势在乐儿身上擦干净,找了棵巨大的树木,飞身上去。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北莽?还是索性去云中投奔董绍?如果捞点军功回去,应该能弥补没有抓到卫琅和李寒依的过错。
云中城外,黑云掩日。
二十多万北莽骑兵进逼城下,不时有浓烟升起。
那是云中城外的村庄被焚毁燃起的烟柱,虽然城外的村庄不多,但几十年的和平,还是让胆大的人来此开荒。
经过两三代人的积累,慢慢形成了一些产业。
谁知,战火突起。
转眼之间,家破人亡。
云中城内,主帅顾义沉着脸坐在大厅上。
副帅邢浩气,前锋营将游子安、左营将田玉、右营将鲁文、后营将纪元基,以及军中文书,尽数在此。
“北莽来势凶猛,围城已有五日,虽然云中不愁补给,但如果不能将他们击溃,恐北莽会增加兵力,各位将军有何良策?”
邢浩气先开口:“末将请战,明早吃过营饭,末将愿带兵出城迎战!”
顾义没有回复,只用余光看着其他几人。
前锋营将游子安接着说道:“前锋营愿随邢帅出战!”
其他几位将军见他们二人请战,也是纷纷随之。
等他们表完态,顾义才问:“除了出城迎战,各位就没有第二个方法?”
云中镇向来是草原南下的一条要道,云中就是扼住草原骑兵的一双手,这双手卡在敌人的咽喉上。
这双手必须有力,如果卡不住,便会被敌人咬死。
所以北历三百年镇守云中一线的将士,只有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勇”。
但现在的这支军队,却不是原本的北路军,而是从西线调过来的西路军,原本都是镇西侯的手下。
自老侯爷去世之后,先帝载撤了镇西侯府,把这支军队整体换防到北疆。
很多人以为,这是变相的放逐,是朝廷对他们的不信任。
顾义不这么想,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排在第一,个人私怨不值一提。
尽管他是老侯爷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但顾义自到云中之后,从来没有再提过镇西侯三个字。
他的冷漠与无情,让二十万西路军上上下下的人明白了,属于镇西侯的一切都已过去。
不知不觉,顾义与西路军已经云中服役了三十五年。
他从青年进入壮年,又进入暮年。
五十八岁的人了。
退役的人越来越多,熟悉的脸孔越来越少,三十五年过去,普通士兵已经全部换完了。
当年同从镇西侯府出来的人,只剩副帅邢浩气和后营将纪元基。
先锋营将和左右营将,都是来云中之后,由他一级一级提拔起来的。
和平几十年,没有打过一场仗,这才是西路军最大的危机。
顾义如何敢让他们开城出去?
“派向天紫的军报,可有回音?”
文书急忙说道:“报告顾帅,其他几个城池的回信都到了,天紫还没有回音。”
顾义除了向天紫汇报军情,同时也向身后的几大城池发出了调集粮草的要求。
很快,太原府的粮草就到了。
但打仗光有粮草不够,顾义要了粮草,要不了人。
看着几位年轻的营将,顾义有些心烦,他们都是靠时间熬资历,或在文考中获胜,这样慢慢升上来的。
由于西路军的特殊性,天紫大都督府并没有给顾义调来其他边军或府军的将领。
曾经顾义认为这是好事,是他与天紫暗中的默契。
但现在他却有些后悔,真正经历过战争的只有他和副帅,而他们两人都是五十好几的人,体力不如从前,上阵说不定还没杀死敌人,就被马儿颠下来了。
这几天,他天天站在城楼上巡视,北莽的骑兵轮番来城下叫阵,污言污语,妄图激起守城将士的愤怒。
对这些轻骑兵倒还好,有坚固的城墙防守,但北莽尚有一支铁浮屠军,这是顾义最为担心的。
他站在城墙上看了几日,并没有看到传闻中的那支令人色变的柔然铁浮屠。
这让他更加不敢开门迎战了。
不过战争不会一直僵持,这两日,北莽军中已逐渐竖起了攻城车,云梯和投石器。
也许明天天亮之后,便是一场真正的血战。
顾义想来想去,并没有好的法子,提醒各人巡防,便散会了。
走出督帅府,游子安拉着田玉和鲁文,轻声说道:“去我那里。”
这几位将领在云中的时间足够长久,都已经置办了自己的私宅,有的接了妻子过来,有的纳了小妾,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游子安的府邸颇为气派,位于最繁华的珍宝坊,占地足有百亩。
府中有一池湖水,可算云中一景。
游子安的妻儿没有过来,纳了两房小妾,将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同僚平时聚会,便常常选在他这里。
听到游子安相邀,田玉和鲁文本想不去,现在是战时,顾帅又督促得极严。
“正是商讨战事。”
“既是战事,刚才怎么不当着顾帅说?”
游子安皱眉道:“顾帅怯战,说了也是无用。”
鲁文大惊,幸好左右无人,急忙说道:“小声点!先去你那里。”
三人骑兵来到游府。
游子安吩咐小妾去准备饭食,然后三人进了书房。
关好门窗,游子安这才说道:“顾帅当了三十多年的和平将军,现在该下阵安度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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