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霍峦生站在门后旁观。
早在车开进霍宅时,佣人就已经把鹿清来见顾以儒的事情告诉了他。
距离原因,他听不清屋内人的对话。
只见那人温润平和的眉眼浮着笑,举止很是礼貌,悠哉走到鹿清面前低声呢喃,
看模样,并不像网上传的那般凶神恶煞。
霍峦生尚且在思索,
青年突然毫无征兆的甩出一巴掌,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在整个厅堂都回响起清脆的一声“啪”,打人者的面上却依旧笑如[chun]风。
照理说,他现在该立即出去制止才对。
霍峦生一瞬不挪盯着正“威风凛凛”的某人,却并没有做出动作。
鹿清被推的踉跄摔在地上,而耍威风的那位却半点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姿态优雅的踩碾着鹿清的一只手,
墨染般的长眉轻吊,
一派恶劣嚣张的作风。
……
顾以儒的纨绔,他早就见识过。
霍峦生最反感的也正是这人恃强凌弱的嘴脸,仗着自己是顾家少爷,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稍有不顺心就把整个世界闹到不得安宁。
可他现在看着眼前这人作威作福的架势,却完全不觉得有任何厌烦憎恶。
甚至……
还有些怪异的喜欢?
眼见顾以儒又要怂恿他那个亲生儿子动手打人,霍峦生嘴角忍不住[chou]动,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终于迈过门,打破了眼前的闹剧。
顾以儒回头看向他,却依旧没有收敛身上欺凌人时扎起来的刺,眼神[yin]狠又执拗的望着他,脚下也依旧踩着鹿清的手。
霍峦生站定在他面前,问:
“你在干什么?”
青年这才施施然收回脚,垂眼:“有人来家里闹事,我总不能放着不管。”
鹿清依旧趴在地上,肩头因着剧痛不停耸动,似是完全没有力气再动。
听见这句话,也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直到霍峦生把他扶起来,
鹿清把被踩得红肿的手藏在身后,却抬起一双哭到红肿如桃子般的眼,直勾勾盯向面前男人:“学长,对不起。”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男人轻抚他后背,“不用道歉。”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法人的事生气,倒是忘了,小鹿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霍峦生把他的手从背后拽出来,询问:
“能动吗?”
鹿清可怜兮兮的摇头。
霍峦生瞥一眼旁边的顾以儒,继续道:“这位顾少爷抢你的东西,本来就是他的不对。就算你脾气好,也不能一直忍让,”
说着收回目光,淡声:“否则他只会蹬鼻子上脸,继续欺负你。”
顾以儒很有兴致的欣赏这两人在他面前演鸳鸯戏,只恨不能嗑瓜子。
听完这句话,他才恍然意识到该自己登场,眼尾一耷,满眼委屈的盯过去:
“我没有抢他的东西!”
霍峦生并没有理会他。
当着他的面,牵着鹿清的手往玄关处走。两人没多久后就离开了他的视野。
随着玄关大门的落锁声,
霍潼将目光挪向面前,见这位顾少爷瞬间换了张脸,抬手抿掉眼角那点假惺惺的[ye]体,慢条斯理的往厨房里晃。
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把瓜子,松鼠似的咔哧咔哧嗑起来,眼睛亮闪闪的。
霍潼:“……”
他盯着这人鼓起的腮帮子,调侃:“演技这么好,怎么没拿影帝?”
顾以儒理所当然道:“那玩意又不发奖金,要来有什么用?”
“…………”
霍潼被噎的说不出话,垂眼思索后,接上刚才的话题:“霍峦生显然是已经信了鹿清,恐怕不用多久,你的计划就会满盘皆输。”
青年回驳道:“未必哦。”
他皱起眉,刚想问一句“怎么未必”。
温热指尖忽的贴上他的唇,将几粒凉丝丝的瓜子仁塞进他唇缝。
霍潼呼吸一顿,视线生硬低垂,品着唇齿间逐渐弥散开的清香甜腻——
并不是瓜子的味道,是这人指尖的味道。
顾以儒十分享受这种投喂小动物的感觉,心情颇觉不错:“想要答案?”
他故意用瓜子尖轻戳这人唇上的疤,挑逗:“乖小潼,是不是得叫一声老师?”
少年的唇线绷的比石头缝都紧。
也并没有真的指望这小孩对他服软,顾以儒嗑着瓜子往楼上走。
他盘算的很清楚,
到合适的时间,自然用合适的方法反击。
原主的房间在走廊靠近尽头的位置,
倒数第二间。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虽然暂住这里,但依旧保持着做人的基本礼仪,保护原主的隐私,基本上不曾翻动原主的东西。
不过,原主有哪些珍贵的东西,在原剧情里都有详细记录,他不用翻也知道。
整个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个大理石构造的陈设架,上面倒是没放什么东西,一个简洁的相框,还有些类似多[rou]的绿植。
旁边的吊兰垂下长叶绿蔓,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遮挡住下面几个不显眼的[chou]屉。
霍潼跟上来时,看到青年手里捧着相框,专注认真的用衣袖擦拭上面的灰尘,低垂眼睫里流露出一些状似思念的情绪。
相框里是这个人和霍峦生的第一次合照。
霍潼胸[kou]莫名闷胀:“怎么,自己的男人跟外面的野花跑了,就在这里睹物思人?”
顾以儒却仿佛对他话里的刺毫无察觉,
照片是原主所珍藏的。
在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顾以儒”眼里,这张和霍峦生曾经相依相偎的照片,比所有的钱财、权利、资产都要珍贵。
不管是用顾家还是霍家,亦或是哪个家财万贯的豪门来换,他都不会换。
顾以儒想到这里,便无语的想笑。
恋爱脑?
他真是不懂。
[chou]屉里藏着的是一枚对戒,出自E国一位知名原创设计师之手。当初原主冒着被黑粉当街擒住暴打的风险,坐飞机取来这副戒指。
顾家那时已经破产,原主所剩的积蓄不多,全花在了这副戒指上。
“顾先生为霍总付出这么多心血,一定能够换回真爱。”设计师很是羡艳的将包装华丽的戒指放进原主手心,祝福道:“希望您和霍总能百年好合。”
从E国坐飞机返程至少要十个小时,
“顾以儒”满心欢喜期冀的回到霍宅,把稍后要表白求爱的话翻来覆去在肚子里滚过数百遍,幻想着当自己把戒指拿出来时,会得到所爱之人温柔的眼神回应。
结果却是——
霍峦生不仅将戒指丢进垃圾桶,还冷言冷语的同他划清关系,让他滚远些。
他被迫接受霍峦生早就已经背叛他的事实,认清自己只不过是男人所利用的一样物件。
霍峦生说爱他是在骗他,不择手段掏空他的一切,以供养外面的“白月光”。
这幅戒指再出现时,是在结局那晚。
孤寂的月悬在望不到边际的夜幕当中,散发出的光少得让人可怜。“顾以儒”站在二十三层楼顶的天台上,呼吸着冷入骨髓的晚风。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市,脑子里闪现过自己荒唐无聊的一生,感到可笑。
属于他的那枚戒指戴在他的右手食指,另一枚原本打算送给“爱人”的戒指,被他攥在掌心,这副戒指和他整个人一同投入风中,无声无息的葬身于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
霍潼走近以后,才看清这人手里红丝绒盒里的戒指,眉心的[yin]云更重。
青年却很随意的一笑,像是玩什么廉价无趣的玩具,将戒指盒在指间拨弄个来回,顺便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没脑子的报应。”
霍潼没有追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神秘的地方,
他并不是第一[ri]领教。
追问并不会得到答案,
况且,知道答案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回学校时,恰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霍峦生。
清晨的天际蒙亮,空气中还弥散着[chao]湿泥土的味道,男人低着头大迈步而来,凝沉眉眼间仿佛也沾染上清晨的寒气。
抬头看到他时,霍峦生并没有做任何问候,没看到似的错开眼,继续往室内走。
霍潼也早就习惯自己这位父亲的态度。
霍峦生接过佣人递来的干毛巾,询问:“我不在的时候,顾少爷有没有闹?”
佣人如实回答:“顾少爷一切正常。”
“好。”
霍峦生内心毫无[bo]动的想,做出那种又蠢又坏的事,确实也不该有脸再闹。
他带小鹿看过医生,手倒是没太大问题,只是擦伤红肿,按时用药很快就会好。鹿清也很懂事,并没有埋怨这位顾少爷的不好。
如果不是他偶然和经纪人聊起,都不知道小鹿到底受过这人怎样的委屈。
“霍总,您可一定要帮我们小鹿。”就在病房门[kou],经纪人满脸愤懑不平的吐苦水:“那天我跟小鹿去见导演和编剧,有人亲眼看到小鹿被顾少爷威胁,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从来没见小鹿这么伤心过。”
“小鹿也是为了不给您惹麻烦,才咬牙决定把角[se]让给顾少爷。您是不知道,他当初为了争取这个角[se],可下了不少血本。”
霍峦生越想,心情便越是压抑。
敲开门的时候,青年正站在天台上仰着脑袋看月亮,听见动静便转身,
“霍先生,您回来了!”
然后捧起桌上的茶,一路小跑过来,
“这里有水,你饿不饿啊?”
霍峦生仔细琢磨这个人脸上的表情,
很单纯,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完全见不到半分的愧疚和歉意。
鹿清忍气吞声的面孔瞬间浮现眼前,霍峦生到底还是没忍住火气,偏头闭上眼,一把推开眼前碍眼的茶!
茶盏在顾以儒的手中摇晃两下,
最后“啪”的一声,摔碎在地。
青年迷茫看向他,双手不知所措的摊开。
霍峦生也并没有理会他这幅无辜神态,冷声:“你想要什么角[se],跟我说。我即使不能把小鹿的角[se]给你,也完全可以帮你找到更好的。但你居然仗势欺人,去为难小鹿!”
“这就是你的不对!”
终于进入正题了。
顾以儒很艰难的把忍笑的唇角压成往下撇的弧度,辩解道:“我没有。”
霍峦生冷漠打量他:“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另外,除了小鹿这件事,你还擅自从霍氏账上划走两百万,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以儒,不要以为成了霍氏法人,就可以一手遮天,肆意妄为。”
顾以儒迷茫解释:“我真的没有!”
“我没有抢鹿清的角[se],更没有拿霍氏的钱。”他平复好情绪,“诚恳”道:“霍先生,之所以你回来时看到我好像在欺负鹿清,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你一定要提防他,不要随便相信他。”
霍峦生却用针扎似的眼神盯着他,“我倒是觉得,我更应该提防你。”
这句话后,
青年表情僵硬,像是被人扼住喉咙,用近乎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他,发不出声。
虽然这句话确实是内心的真实想法,但霍峦生还是认为有些不妥,皱着眉向前看去,望见青年的那双桃花眼里的支离破碎。
像是难过的都要呼吸不上,
这人弯腰捂住胸[kou],身体开始颤抖。
霍峦生忍不住蹙眉,上前搀扶他:“抱歉,我并没有想出言伤你,只是一时冲动。这件事也没有造成非常恶劣的后果,阿顾,只要你去跟小鹿好好道歉……”
青年立即推开他的手,后退:
“我不要!”
正是这一推的动作,从他身上不知哪里掉出来个小红绒盒子。盒子在地板上滚动,没两圈就掀开盖,露出里面[jing]心定制的两枚对戒。
霍峦生怔住神,很快意识到什么。
但在他开[kou]询问之前,顾以儒就已经把戒指捡起来,[se]厉内荏道:“我本来以为,你说要重新认识我,就是抛开了对我的成见。没想到,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做,在你眼里都不值得被信任,你永远都只相信你那个学弟!”
“既然你都不信我,那我也没必要再抱有和你在一起的痴念了。”
青年果决转身,将手里的物件抛出去,
随着话音落下,
两枚戒指一同掉进天台下的池水中。
细小的金属物落入水中的声音几近无闻,却又仿佛在无声中炸开巨大声响。
霍峦生条件反[she]的向天台扑去,但没能成功阻拦,只能亲眼看着戒指落入水里,
心脏在同一瞬间被股怪力猛地攥紧——
“阿顾,”他试图挽回。
青年却漠然看着他,带些轻佻和冷血,唇角隐约挑起一个诡异弧度,吐出几个字:
“霍总,”
“我们以后再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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