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醉酒
言聿卿的语气很正常,丝毫没有之前被简柠放飞机后的愠恼:“还在公司?我过去接你。”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简柠还有点端着,和言聿卿说话的时候也老板前老板后,到后来渐渐熟识,说话比较放得开,都是直呼archer。可是在五分钟前她才知道了他的身份,这又不太一样了。
在简柠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再怎么说,言聿卿是资本家,是她幕后的大老板,还得有分寸,距离感拉得满满当当,说话里语气十足十的客气。
本来约了时间吃饭,到点了还不见人影,简柠又在公司多待了会儿。四十分钟后言聿卿才到,开的已经不是那台宾利慕尚,像是大众辉腾。至于她怎么认得这个车标,源于学车时遇到过这车,当时她一个油门轰过去,旁边的教练魂飞天外,惊声叫道:“拐弯,快拐弯,就算是撞旁边的奔驰宝马,也千万别撞这个车。”
当时简柠还不懂这车的价值,教练又说:“别看它长得像帕萨特,一辆顶前面好几辆奔驰。”
这车标后来在简柠眼里就成了低调奢华的象征,言聿卿开过来时,她差点没认出来他的车:“原来那台呢?”
“去保养了。”简柠想也是,像言聿卿这种人,哪儿可能就一台车,是她见外了。
言聿卿又说:“这台平时放机场停车坪积灰,很久没开,下午才让人送钥匙过来,谁知道飞机晚点了。”
简柠闻言,有点吃惊:“你刚下飞机?”
言聿卿抚着眉心:“我前阵出差,你忘了?”简柠回想起来,最后一次通电话,似乎言聿卿还在那头说了句什么,她当时顾着画画,还真的就给忘了。
恰好是下班高峰期,车子在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开得慢如蜗牛。简柠闲暇没事,问了言聿卿下飞机的时间,惊讶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
他看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
这说法有点骇人听闻,他哪儿就缺这么一顿饭了,简柠上回也不过是顺口说罢了,没想到还当真了。
简柠打着哈哈,心里头没当一回事,而说话间,只觉得身-下仿佛有什么磕着了,她伸手摸了摸,掏出来一枚钻石耳环。
钻石色泽明亮,光芒耀眼夺目,拿在手里有点垂坠感。言聿卿眼风轻轻一扫,轻巧道:“原来在这,之前傅雪还一直在找的。”
简柠没仔细听,不知道钻石耳环的主人是谁,又想起之前接电话的女声,心想着八成又是言聿卿的女伴之流,不疑有他,用纸巾包了一层又一层,珍而重之地放在车上:“喏,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见言聿卿心情不错,简柠又问起去港城出差的事:“这回去港城,港城好玩吗?”
“就在公司,没去别的地方。”言聿卿转而瞧她一眼,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车后座有礼物。”
往常去出差,顶多是在酒店周边转转,这回酒店旁边就是维多利亚港,再旁边是个商场,言聿卿破天荒逛商场,买回来一个包。
此刻那个包装在盒子里,放在车后座。
简柠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见车子在车流中穿行,这才问起:“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
“你想吃什么?”
简柠老老实实说:“我平常下馆子,都是在公司附近随便吃个简餐。”
听到她这么说,言聿卿眉眼舒展开:“怎么,怕一顿饭,吃掉你小半个月工资?”
简柠心里痛得直滴血,但自己夸下海口,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还是小声嘀咕:“别吃小半个月工资,给我留点行不行?”
看到她的心痛样,言聿卿嘴边的弧度更深邃了:“怎么会想到请我吃饭?”
“就上次,你不是让我好好跟着meyer学习,制作图表吗?”简柠美滋滋道,“后来meyer说我的可视化图表画得好,还在会上夸我了。”
言聿卿扫她一眼:“那你可真容易满足。”
简柠没好意思说后来自己被meyer训得哭鼻子的事,觉得那放不上台面,只会显得自己软弱。她摸摸鼻子,乐呵道:“可不是,快乐的阈值低,就越容易感到满足。”
听她这么说,言聿卿挑眉,不置可否。
车子下了高速,往山上一路狂奔。山路不好开,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前方连绵搭着几间小木屋,木屋旁是一片山间湖泊,在夜里粼粼闪着波-光。
简柠饿得前胸贴后背:“archer,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言聿卿长腿一伸,下车说:“有个朋友在这里开了一家农家乐。”
简柠沿着湖泊走了走,听见迎面走来的人说:“黑灯瞎火的,也只有你会往这里凑了。这要是在白天里,那可真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眼下也就只有湖边凉飕飕的风了。”
言聿卿眉眼含着笑:“老陈,今儿又有什么新鲜的?”
“你个大忙人,好久没来咯!”见了老朋友,又看见言聿卿带了朋友过来,老陈乐得跟什么似的,“刚进了点龙虾崽,下回该早点来,还能钓钓龙虾。”
“今天来得晚,就不钓龙虾了。你看着给做点行了。”言聿卿脱了外套,两人又热络地聊了几句。
木屋建在湖面上,走路的时候咯吱咯吱响,湖面上还飘着颓败的荷叶。简柠惊喜问:“这里还有荷花吗?”
老陈一边用手套抓着篓子,一边介绍:“想看荷花,得明年四五月份咯。”
简柠悻悻地:“到时不一定有了。”
她说的是不知道还会不会过来的意思,而老陈明显是误会了,一个劲儿保证:“这季节不会没有的,四月不开花,五月也会开,放心吧。”
简柠眼风转了转,没再说什么。
两人入座,简柠发现这儿虽然看着简陋,但吃食一点也不粗糙。先是上了一壶茶,茶香袅袅,闻着就觉着香。再然后上了一碟凉拌藕丝,清清凉凉的,腌得很是入味。
山风徐徐,仿佛连言聿卿也放松许多。而后老陈端上了松子鱼,又上了一只红酒烧龙虾,说都是湖里头养着的,鲜着呢。
看着言聿卿兴致颇浓的样子,老陈撺掇着:“要不来壶桂花酒?”
等老陈走远了,简柠才低声说:“archer,你等会儿不开车吗?”
言聿卿把车钥匙放她手里,轻飘飘道:“不还有你?”
一想到那崎岖不平的山路,简柠有点心虚:“我没开过山路。”
言聿卿心情好,不由分说就抿了一口桂花酒,低声道:“慢点开。”
简柠没辙,也只能让他放开了喝,言聿卿喝了小半壶,渐渐地喝得少了。简柠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老陈原来就是做厨师的吗?”
“烹饪只是他的爱好,”言聿卿说,“他原来生意做得挺大,为着生意,荒废了陪家人的时间,后来女儿生病去世,和妻子离异后,就在这湖边开了农家乐,养点鱼虾过日子。”
他这么一说,简柠眉头紧锁,更估摸不透这顿饭的价格了。她悄咪咪走过去问老陈,顺便想结账,老陈笑得胡子都在抖:“哪儿需要你给钱,archer老早给过了。”
老陈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看着聪明伶俐的样子,实则实心眼,不搞虚的那套。言聿卿眼光挺好。
而后老陈又说:“下回吧,下回早点来,我带你们钓虾去。”
简柠亦步亦趋地走过木桥,看见言聿卿背着手在打电话,她本来想走远一点,没想到言聿卿说的并不是普通话,而是粤语。
这还是她第一回听见他说粤语,简柠听不懂,也猜不透意思,只隐约觉得言聿卿说这粤语和普通话的语调又有点不一样,普通话是字正腔圆的,而粤语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调调,总而言之,很难理解。
简柠离开没多久,言聿卿就接到外公的电话,不外乎是舅舅钟兴又跑去说了点公司的事,加油添醋。但公司已经在外公的授意之下给了言聿卿打理,外公并没有搭理钟兴,而是让言聿卿放开手,好好干。
末了,外公钟徇在电话那头说:“你表弟说要同你学习,早晨已经搭飞机过北京。”
他要过来搞什么?言聿卿眉头一皱,免不了现出厌恶的神情。钟徇也是无奈,自己的儿子并着亲孙子不学无术,眼下整个公司靠着外孙打理,偏偏还要不知足。
他叹了口气:“钟明是个唔生性的,你看住点,唔好比距惹是生非。”
钟徇早年待在港城,而后又去了法国留学,一口的粤语夹杂英文,回国后也秉持了这种习性。言聿卿在外公家住了几年,语言天赋极强,也说的一口流利粤语。
他说:“知了,你小心身体,早抖。”
挂了电话后,言聿卿看见简柠在风口小心翼翼地挪过脚步,好奇道:“早抖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有趣,逗她:“你猜。”
“不就是晚安,早点休息的意思。”简柠捂嘴,“我原来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广东人,她教我的。”
当时年纪还小,简柠说想去广东旅游,可惜听不懂粤语,那同学是怎么说来着?说趁着时间尚早,可以尽快物色一名广东男友。
简柠笑弯了腰,说那可真是没机会了,蒋南砚可是妥妥的帝都人。同学笑谑,你们两个,台风都打不掉啦。
却没想到,是她们太年轻,没料到世事无常。现今听着言聿卿这一口的粤语,再想起以前的笑话,简柠有点怔忪。
见凉意渐起,言聿卿怕她在木屋里吹了风,拿起外套:“在发什么呆?走吧,别叨唠了老陈。”
简柠拿着车钥匙摁了启动,有点慌张地行驶在山路上,开到一半她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心想着,总不能让archer和自己一起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大半夜吧,又硬着头皮往前开。
言聿卿半阖着眼,在旁边坐着,也没开口说话。简柠发现他酒品挺好,喝再多酒,也不会多话,但有时候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喝醉了呢,还是睡着了。
夜风萧索,车头两只孤灯,在山路中艰难行进。
这车金贵,简柠不敢磕着碰着,可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小石头时,一阵风扑簌簌吹过,她心里一惊,猛地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就那么撞上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卡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的,简柠有点害怕。过了会儿,言聿卿睁开眼:“怎么了?”
简柠说:“车子好像卡到石头,动不了了。”
她解开安全带,想下车查看,被言聿卿按住:“你别动,我下去看看。”
简柠看见言聿卿翻身下车,又从车后找了一把强光手电筒,在车前的轮子摸索了会儿,才走过来,降了车窗和她说:“修不了,今晚待在这里别走了。”
简柠心里咯噔一响,没来得及答话,言聿卿已经把手机抛给她,冷静自持道:“打给肖凛。”
他上车,把四个车门反锁,眼皮一沉,又闭眼睡去,仿佛刚刚下车查看的人不是他。
简柠只能老实打给肖凛,说明情况。肖凛在那头喝得醉醺醺,听到后酒醒了大半:“你别急,就在那儿等。我言哥喝得多不多?”
“不算多,一小壶桂花酒。”
肖凛砸吧砸吧下巴,说:“按言哥酒量不该这样,许是长途跋涉累着了。你等着,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让人过去接你们。”
听肖凛这么说,简柠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她再次检查门锁和车窗是否安好,虽然眼下安全,但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其他意外发生。
夜很静谧,有月光倾斜下来,简柠把目光从四周移向言聿卿,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睡着时的他的脸,很不意外地,让人挪不开眼。
言聿卿本来就长着一张线条明利的脸,睁眼时剑眉星目,闭着眼时,骨线优渥,鬓若云裁。
美好的人事总让人心生欣喜和向往,可惜手上没有带画板,要不然简柠可真想把他给画下来。
她手上轻轻地在空气中描画,弯钩是眉眼,竖勾是鼻梁,从鼻子往下走,下巴线条深邃,像锐利的刀,一笔一划都镌刻在心。
简柠贪婪地看了许久,没意料到自己越靠越近,近得仿佛连言聿卿的鼻息到近在咫尺。
就在下一秒,鼻尖和鼻尖差点靠在一起时,有车灯从山路上掠过,是肖凛的人到了。
简柠仿佛被人打断了美梦,迅速直起身,悻悻然生怕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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