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铸成大错
是太激动么?平素最是冷静自持的南宫澈,竟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然,那一簇亮光如流星划过宸宇般,也只在他的星眸里一闪而过,随即换上夜色般浓重的哀伤。
南宫澈摇头,哀不胜举,“不,不会是她。容儿明明回来告诉我,说,说迟儿她,她已经……”
原来,他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没有想到眼前之人是我。
没有解释,也没有申辩,我只是下了马车,朝他一步步靠近,深情地唱起了一首故国的民谣:“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一曲罢了,前尘往事,在这一瞬间尽数浮上心头。
忘不了,那一夜,梅林中他及时出现在狼狈不堪的我面前,背着我踏一路星光月影回去,听我轻吟浅歌。彼时的我,是多么希望,脚下的这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忘不了,初见时微笑如沐春风的俊逸男子,递给我一盏心仪的花灯,任我调戏着红了脸。
忘不了,御花园中再次相见的他,拾起我断线的风筝,眸光惊喜,嗔责我上次的有心捉弄。
忘不了,状元郎游街那日,误打误撞的我被他救起,伸手将自己托付予他,也将心一并交付,听得他深情无悔的一句——墨迟,我为你而来。
忘不了,乘着巨大的纸鸢前来凤台将我带走的男子,许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诺。
忘不了,那一夜,为我挺身挡剑的男子,微笑着说:“但……但凡我一息尚存,绝不让你……在我面前受一丝伤害。墨迟,你要信我。”
……
太多太多的回忆,我都忘不了。而即便,有朝一日我忘了这一切,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是谁,我也决计不会忘记,在我最是纯美无邪的锦绣年华里,曾与你怎样地相知相恋。可现如今,你竟这般轻易就将我抛之脑后了么?
在他身前数步的距离站定,我已是泪流满面,无瑕去理会此刻丽妃如狼似虎的阴狠目光,只望入那双熠熠如星的墨瞳,淡淡一笑,“你现在,还是记不得我是谁么?沐昕。”
话未竟,熟悉的杜若香气已绕入鼻尖。他抱我,抱得那样紧密,却又那样战战兢兢,彷佛怕我碎了,飞了,化了烟,再也回不来。
“迟,迟儿……”
那一刹,饶是心如死灰的我,也不禁潸然泪下。为他,为我,也为我们这段坎坷的情缘。
沐昕,你可知,你可知,兜兜转转,几经生死博弈,我还能与你再次相遇是多么的不易!
耳边蓦然响起宝剑出鞘的龙吟声,丽妃气急败坏持剑刺来,杀机毕露,“云墨迟,我,我杀了你!”
一个旋身,我被南宫澈护在身后,看那凌厉的剑尖直直刺来,寒光晃亮了我的双眸,终,在他胸前一寸之外停下。
丽妃举着剑,已是哭得梨花带雨,恨得双眼发红,咬牙道:“澈哥哥,你让开,让我一剑杀了这个妖女。”
南宫澈的身形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声沉似铁:“你要杀她,须得用剑先刺穿我的身体才行。如若不然,但凡我一息尚存,谁也休想动迟儿一根毫毛,便是你,也不行。”
丽妃流着泪与他对峙片刻,一跺脚,终是弃剑于地,恨恨道:“南宫澈,你这个大傻瓜!你以为她是回来与你重修旧好的么?你以为她是因了爱你才回来的么?她若果真爱你,今日就不会回来了。她是回来杀你的,你明不明白?你今日若不让我杀她,终有一日必因她而死!澈哥哥,你究竟还要糊涂到几时?还要被这个妖女迷惑到几时?”
南宫澈没有理会她,反倒转身对我浅浅一笑,眉眼深处尽是如春的暖意,漾开了繁花似锦的温柔,“迟儿,你会如她所言么?”
我望着他,缓缓垂眸,竟是不敢直视,低低道:“若有一日,我真的会,你又待如何?”
南宫澈搂住我,笑声清越如山泉过涧,“你说的话,我从不怀疑。但今日这句,我却宁死不信。这世上,最不会伤我的人,便是迟儿你。我决不信,有朝一日,你会杀我。就如,我绝不会来杀你,也决不让任何人来伤你一样。即便,真有那么一日,也是我欠你的。无论你要从我这里取走什么,沈沐昕皆会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彷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汩汩而出,心痛如刀绞,一时教我痛得几乎不能自已。
沐昕,你怎能这般信我?怎能这般爱我?你如此待我,教我情何以堪?心何以安?
“沐昕。”依入男子的怀中,我流着泪唤,心下已愧疚得不行。
南宫澈微微一笑,目光只在我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笑道:“来,我带你回去。”
我笑着点点头,将手交付到他温暖的大手中,再不愿去深想,此刻的牵手,只是短暂的欢愉。我只知道,我的右手,终于又握到了他的左手,十指紧扣。
两厢情好,不想却忽略了身旁还潜藏着一个随时可致命的危险人物。
果然,丽妃见状,眸色一沉,趁着我们不备,复抽出身旁侍卫的剑,快步朝我刺来。
“云墨迟,我要你的命!”
“主子,小心!”
耳边响起丹碧撕心裂肺的呼唤,我却一动不动,低唇缓缓而笑。如若今日,他护不住我,那么以后,我又怎能对他放心交付一生?
可谁也不成想,这一无心之举,铸就了四个人的终身之痛!
“呲”的一声,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响,残忍而冰冷,再无回转的余地。
未及我睁眼,已听见身旁男子痛彻心扉的嘶吼:“婉婉!婉婉!”
睁眼,见着的是女子颓然坠下的身子,苍白的脸上,绽放着绝美的笑颜,伸手向我,终在半途无力垂下。
我听见她笑着说:“云姐姐,还好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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