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就地格杀

醒来后，我没有多作停留，略服了一剂药，当即启程去了犬戎人扎营的地方。通报后，云墨妩很快在侍女的簇拥下施施而来，华衣锦服，是怎生的雍容娇美。

眼前的这个女子，我几乎不能将她与从前温婉顺从的晋国四公主联想在一起了。

“是谁要见本宫？”女子的声音娇柔中透着一股上位者淡淡的矜贵尊荣，环目四射，尽显威严，果然是不同往昔了。

送我前来的侍卫朝她略行了一礼，恭敬道：“云妃，我家主子特派我等给您送来了一份大礼，想必一会儿云妃见了必定心喜。”

云墨妩的眼中有一抹精光快速闪过，而后慢条斯理地拂着衣上的绒球，淡笑道：“且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心喜与否，此刻言之尚早，待本宫见过了那份‘大礼’再说。”

那侍卫从怀中掏出信函一封，恭敬呈上，道：“这是我家主子的亲笔信函，云妃娘娘一看便知她的身份了。所有的一切，尽在此信中。”

云墨妩略向侍女使了使眼色，显然不愿亲自纡尊降贵。

扶着云墨妩的那个女子，竟是碧影，只见她轻轻答应一声，上前去取了信函打开，恭恭敬敬地递给云墨妩。

云墨妩眼中一直有散不去的狐疑，展开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没过多久，她的手一抖，那信便轻轻飘落于地，字迹清秀，落款隐约可见四字，正是南宫丽容。

“本宫的‘大礼’此刻身在何处？”微微发颤的尾音，倒不知兴奋的成分多些，还是惊讶心痛的成分多些。

那侍卫当即将不远处的我推到云墨妩面前，其实我一直就在附近，听着他们的谈话，看着别人将我当作物品移来送去。心，早已麻木不仁。只是我面容有损，丽妃恐我受不住旁人的目光，特地命人为我订制了一张遮掩半面的铁皮面具，再罩上一顶纱帽，如此，也难怪云墨妩一直认不出我来。她怎能料到，当初那个风头处处压过她的七妹，那个霸占了她心爱男子的“好妹妹”，如今已落得了这般田地。

受伤之后，其实我的身体一直未复原，如今遭遇他这一大力猛推，不禁踉跄着要向前摔倒。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瘦削的双肩。那迎面而来的气味，如此熟悉，带着久违的温暖。

“小心。”平淡的声音里，带有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无须抬首，也猜出了那人是谁。是碧影，是当初服侍过我的碧影。可到底，今日她已是别人的侍女，别人的碧影。云墨妩对我素有心结，碧影曾是我的侍女，此刻若对我表露出不该有的眷恋不舍，定会为云墨妩所不容。我不愿连累她，不由推开她的手，哑声道一句：“多谢姑娘。”

碧影一怔，当即明白了我的用意，缓缓退到自家主子身边，没有再说话。

耳边响起心莲愤怒的大吼：“你作死么？我家主子身体尚虚弱，你这般用力地推她，是要害死她么？”

说完，已大步来到身边扶住我，气得浑身发抖。

那侍卫原也是无心，不过是练武的粗人，一时没掌握好力道，被心莲这一吼，不由红了脸，局促地搓着手，支吾道：“对，对不住。我不是成心的，只是力道一时没掌握好。”

心莲还要再骂，却被云墨妩威严的声音盖过，我能觉察到她上下打量着我的狐疑目光，问道：“此女，便是本宫昔日的七妹？你们旧日的泪妃？”

我心中一痛，越发垂首不语，想来是我此刻的妆容怪异粗鄙，与她昔日印象中的妹妹已是大相径庭，是以才有此一问。

那侍卫答得肯定，目光不无惋惜，“自然是令妹。只不过，娘娘她的脸已……”

云墨妩喝止，“够了。余下的，本宫自会问她。”

一面牵了我的手到身前，试探问：“七妹，真的是你么？”

我不想，此时此刻还能听见她唤我一声“七妹”，当下泪盈于眶，说了一句教在场仿佛毫不相干的话，“既是如此，姐姐便带着我一同出宫去探望王老将军罢，也全了我的一片孝心。”

那一刹，握住我的那只手先是一僵，随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句话，是那夜我装病推脱不出席，她前来探望，我央求她带我偷溜出宫时所说的话。

“你这丫头，分明是想出宫看热闹，偏生还找了一尽孝心这样的好借口。不行，你可是父皇和母后的心头肉，容不得出一丝差错，我不能带你出宫去。”略显沧桑的声音，与昔日少女时的纯真已是大不相同，却不由教我潸然泪下。

我吸一吸气，眼前浮现出那一日的场景，不觉微笑：“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就扮作姐姐的贴身侍女随姐姐一道出去。而且我保证，出了宫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绝不给姐姐添乱子，姐姐便带我出去罢。求你了，我的好姐姐。”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几度哽咽，听来无限心酸。那日的场景，姐妹情好，言笑晏晏，已是那般久远的事情，可回忆却是那般清晰，鲜活得仿佛就在昨日。不想，今日再度相见会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从前亲厚无间的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莫说云墨妩自己受不住，便是心莲和碧影在旁听着也不禁别过脸去，偷偷抹泪。

女子的手越过斗笠上的面纱，离得近了，我甚至能清楚看见到她指尖的颤抖。一点点，轻触我面上戴着的冰冷面具，却倏的一下缩回手去，

“疼……疼么？”

风轻轻，带来一句呢喃般的话语，转瞬飘散不见。我恍惚着回神，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不多时，我听见她冷淡的声音响起，“此人，的确是本宫要找的人，诸位此番辛苦了。你们的主子，可有什么话要你们嘱咐本宫的？”

那侍卫忙道：“我家主子只吩咐我们将人送到，别的一概没说。既然娘娘已验证无误，那请恕我等不便多留，告辞。”

云墨妩冷笑一声，一挥手，环立四周的侍卫当即亮出兵刃，将丽妃派来的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告辞？你们以为，这儿是何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来了此处，就休想还能有命活着回去么？给本宫将他们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肃杀的口吻，凌厉的眼神，这样的云墨妩，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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